“希望唐小姐說話算數!“餘樂天說道,手按到了腰間的劍柄上,聽到了唐雪菲肯定的答複後。”嘩“的一聲拔出了佩劍,清冷凜冽的劍氣,明亮刺眼的劍光,在看到他橫劍在脖子上、狠心的一劃時,唐雪菲也同時聽到了門被劇烈的擊開的聲音,然後是一個悲慟的聲音在悲呼著:”樂天!“在飛濺的血光之中,透過鏡子,唐雪菲看到了那個一臉悲痛的跑進來的男人——晉朝大將軍餘樂天,奄奄一息的躺倒在了他這一生都在忠心守護的晉武帝的懷中,那雙氤氳著層層水霧的眸子拚命的睜著,似乎想要將那年輕而又絕美的容顏刻鑄在心裏,聲音細若遊絲:“祝皇上和唐小姐——“後麵的話沒有說完,他就歪著脖子睡去了,隻是臉上帶著含義不明的笑意。

“餘樂天,你給朕醒過來,沒有朕的命令,你怎麽可以自作主張、放棄生命!快給朕醒醒——“看得出,高庭宇的心痛和絕望,唐雪菲覺得十分痛快,笑著笑著,那個笑容也不自覺的凝結,因為鏡子裏的高庭宇,麵孔因為極度的憤怒和悲痛而扭曲,雙目通紅的怒視著唐雪菲,一字一句的說道:“你滿意了嗎?”然後,裹挾著怒氣和悲痛,親自抱著餘樂天離開了——鏡子裏的屋外,是蕭瑟寒冷的冬天,滿目淒愴,滿腔心涼。

原來,餘樂天的死竟然是自願的,可是為什麽又要選擇死在高庭宇的麵前?

也許,他太尊崇他了?百思不得其解,唐雪菲也懶得去想,滿腦海裏都是夏諾秋的影子,高庭宇會不會將對自己的恨怒發泄到他的身上?

第二日,天公依然陰沉著臉,唐雪菲也不記得被丫鬟叫醒時,已經是什麽時辰了,隻約略知道她跪在冰冷的地上,聽著公公的公鴨嗓在拿腔拿調的念了很長很長的詔書,講了些什麽她還真的沒怎麽聽進去聽明白,隻聽清了一句“特封已故唐公之女,裕天皇後之姊為*郡主,賜婚予長治王夏雲埔,封為長治王妃,即日啟程前往長治完婚---欽此!”

“唐小姐,還不接旨?”公公微微彎腰、諂笑著遞過明黃的詔書,卻不料被唐雪菲一手搶了過去狠命的撕扯著!

這不應該是最好的結局嗎?她難道不應該感謝高庭宇的不殺之恩、並且將她送到喜歡的雲兒身邊嗎?

一想到雲兒那雙澄澈溫暖的眸子,她的心底裏**漾起溫暖的波,可是轉瞬間就被冰冷的海水衝刷。她意識到那片幽藍的海洋正是高庭宇深邃的鳳眸,她的整個人就像是深陷海洋裏一樣的無法呼吸和思考,心痛窒息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為什麽會這樣!

她想要努力的笑出來的,卻悲傷的哭了,哭到最後隻剩下苦到心底的笑:餘樂天用他的死,徹底的了結了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真的再無瓜葛嗎?唐雪菲問著自己,在公公無可奈何的轉身將要離去的時候,忽然撲了過去,揪住他的衣衫喊道:“諾兒呢?我要帶他走!讓我去見他!”

“大王子是皇室的子嗣,他的生母早已經死了,自該待在皇宮。祝長治王妃一路平安,順利到達長治!”公公不卑不亢、聲音平靜的說道,而唐雪菲的手卻一瞬間失去了力氣,原來,她已經死了?

不知道諾兒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會是怎麽樣的表情?唐雪菲想也不敢想,他們是怎麽欺騙幼小的諾兒的,不知道他會不會無助的哭喊著到處找自己,他會不會被那些後宮的女人欺淩侮辱,會不會做著噩夢醒來也找不到一個溫暖的懷抱棲息——她更害怕自己真的“死“在了他們的心裏——“我沒有死!我要見高庭宇,放我出去——“沒有人理會她的哭號咆哮,門依然冷酷無情的在她麵前關上,她撲撞到了冰冷堅硬的門上,毫不覺得疼,因為疼痛早已經成為了她存在的唯一證明!

“諾兒!“淒厲淒絕的喊聲,響徹寰宇。站在庭院裏,那個孤單清寂的男子,潸然淚下。

到達長治王府的時候,天空正飄著小雪。神思恍惚的唐雪菲,任由丫鬟扶下馬車來,寒冷的西風刺骨刮過,讓她不得不清醒過來,一抬眼就看到了張燈結彩,華麗炫紅的長治王府,還有門外、台階上站著的那個姣若明月豔似桃李的男子,如瀑的青絲隨著妖豔的紅色錦衣在風中亂舞,美不勝收!

眼神一如初見時的澄澈有神,閃耀著溫潤的幽藍光芒,就像帶著天生的魔力一般,讓人心安!

“雲兒!“纏綿悱惻的風雪中他們緊擁著彼此,青浪漫的交織在一起,似在訴說著永不分離。

相擁無話,因為一切情愫早已經心有靈犀。夏雲埔一手環著她的腰身將她扶進了布置得喜氣洋洋的喜堂,她看不清夏母的慍怒表情,也沒看到林渝和林子貞嘴角的不屑和怒氣,更沒有看到夏雲蕾擔憂的神色,隻知道身側的雲兒,正以他的身體在溫暖著自己,他就在身邊,一切就像是回到了當初,初出唐府。

她就像是踩在了雲端裏,整個人飄飄忽忽的在夏雲埔細心溫柔的指引下,一步一步的完成著他們必定的儀式。

她恍然間就記起了年幼的時候曾經問過母親,什麽時候感到最幸福。母親眉眼裏盡是溫柔,一邊為自己綰發一邊輕聲細語道:“女人這一輩子啊,最幸福的隻有兩個時候。一個是與心愛的人成親拜堂,一個是初為人母——“母親臉上的笑容是那麽的真實,令當時尚不知情之一字的唐雪菲也為之動容。她以為,母親的話應該是真理,可是為什麽和喜歡的雲兒一起拜堂,她的心會痛到窒息?她的眼淚為什麽會從喜堂一直流到新房裏?

外麵嘈雜喧鬧不絕於耳,新房裏卻格外的清靜。唐雪菲覺得很困很餓,便一手拉下了喜帕,取了鳳冠,在丫鬟們瞠目結舌的目光下坐到了桌邊吃起東西。

“王妃?“一個丫鬟小心的近身,提醒道。”王爺還沒有來,按理是不可以揭下喜帕的。“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換做平時,唐雪菲可能會解釋一下,但是今日她實在累了,而且心情不好。

丫鬟噤聲不語,乖巧的退到了一邊垂下頭去。然後他們就聽到了外麵非常熱鬧的聲音,門被推開了,在眾人攙扶下搖搖晃晃走進來的是長治王爺。見唐雪菲轉過頭來看他,他立刻強自站定了,朝眾人擺擺手,門就在他的背後“吱呀“一聲關上了。

站在門邊的夏雲埔,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還是怎的,臉紅的像柿子一樣,雖然帶著醉意,可神色仍顯得有些局促不安,躲閃著唐雪菲滿含玩味的目光,低聲嘟噥道:“雪姐姐——“坐過來!“唐雪菲一手扶著半邊臉頰,一邊忍不住的笑道。”難不成才一會兒不見,雪姐姐就變成狼虎了?“聽她如此暗喻,夏雲埔更加害羞緊張,慌忙的在她對麵坐下;感受到唐雪菲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

唐雪菲神色黯然的歎了口氣,自飲了一杯喜酒,幽幽的說道:“雲兒,咱們還像以前一樣好不好?“夏雲埔驀的抬眼看她,似乎有些迷惑不解,但仍然乖巧的點點頭,聽唐雪菲繼續用一種近乎懷念的語氣緩緩說道:“以前多好啊,我是雪姐姐,你是雲兒弟弟——“話到這裏,她就住了口,因為雲兒的臉色在瞬間變得一片慘白,神色木訥,呆呆的看著唐雪菲,眼裏閃耀著晶瑩的水光,但仍在拚命的隱忍著,問道:“雪菲,我可以這樣叫你嗎?“唐雪菲忽然記起了,在晉夏戰爭的時候,他似乎已經對自己表白過了。可是她對雲兒,除了依戀和喜歡之外,根本就沒有其他的心思啊!一想到要和他以夫妻的名義生活在一起,她就覺得別扭。

“我已經對你說了很多遍了,我隻把你當弟弟!當然聖旨難為,是我誤了你。若你有其他喜歡的女孩子——”唐雪菲話未說完,就被夏雲埔哭著打斷了,她未見過如此柔弱的雲兒,令人心疼!

“我不許你這樣說,我隻喜歡你!我們可以嚐試著在一起的,難道雲兒還不夠好嗎?”夏雲埔傷心地抓著唐雪菲執酒的那隻手腕,長長的羽睫因為激動而輕輕地顫動起來,就像是一隻隻翩舞的蝴蝶。濃香醉人的酒氣夾雜著香囊特別的沁香撲鼻而來,讓唐雪菲深思恍然,好不容易抽出了手來裝作認真的喝酒,一邊說道:“哪裏,雲兒是這個世界上除了我爹娘還有古叔叔之外,對我最好的人啦!我頭有些暈,想要睡了,你自己慢慢玩兒!”說著她就立刻扔了酒杯,衣服也沒脫就鑽進了被窩。

“可是從今天開始,雲兒想要做這個世界上對你最好的人——”夏雲埔悲傷的說完這些話,就緩緩地起身,走出門去。

大紅燈籠照亮了整座的王府,柳絮般的雪花瀟瀟灑灑、紛紛揚揚的漫天落下,就像是一隻隻銀色的蝴蝶,在空中自由的婉轉飛舞,撩動著人心靈最柔軟的地方——也許是因為酒勁上來的原因,夏雲埔並不覺得很冷,反而走到了園中當風處,輕閉上了眼睛,聆聽著風呼嘯,雪折枝的聲音。一個瘦弱的身影從妖嬈絢爛的梅樹後走了出來,看著夏雲埔,竟是滿滿的心疼!

“雲哥哥!”

夏雲埔似乎被嚇了一跳,待看清楚來人是林子貞,才露出淺笑,笑問道:“子貞,怎麽這麽晚都沒有睡覺?”

林子貞一臉悲傷的反問道:“雲哥哥不也一樣?現在不應該是在洞房陪王妃嗎?”

夏雲埔尷尬而又苦澀的笑了笑,抬手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絲,美絕溫柔的風情,令林子貞一時癡住,不自居的屏住了呼吸,聽他說道:“我喝多了想要出來散散酒氣。外麵天氣冷,子貞早點回屋,提防凍到了!”

林子貞心裏驀的一暖,萬千情結思念頓時湧入了喉間,上前一把抱住了夏雲埔,聲音酸澀的說道:“雲哥哥,貞兒想要陪你去做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