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薔薇的手機赫然出現在河邊的草叢裏。

肖響之所以能一眼看見,隻因她的手機殼是他親自挑選的。

當時溫薔薇發現他心裏有個念念不忘的白月光,難以接受的她堅決要分手,但還是給了彼此半個月的恩愛時間。

那段時間裏,肖響陪著她做了五年來從沒做過的事情。

譬如逛商場,去超市,以及進入數碼零件店,買花裏胡哨的手機殼。

男人的瞳孔在看見手機殼的那瞬間下意識收縮。草地濕滑,他大步流星、幾乎以撲的姿勢踉蹌了過去,留下難以想象的狼狽一幕。

周萍與溫長貴也小跑幾步跟上去,眼裏透露出的焦急是真的。隻是其中有幾分是出於對女兒的擔心、有幾分是怕這場婚禮泡湯的焦慮,已不得而知。

肖響捧著手機,呼吸忍不住急了幾口,讓他很久未曾有過動靜的心髒感到不適。

男人一隻大手握著已然沒電關機的手機,一手微微撫著心髒,腰杆莫名直不起。

緊跟著熄火停車的溫陽此時也到了現場,他也認出了溫薔薇的手機殼,頓時耐不住性子地問了句:“我姐、她真的……”聲音帶著啞。

一時間現場氣氛悲烈,肖響緊緊攥著手裏的小物件,卻不肯信。

他在來的路上差了人,辦事的一群手下這會兒也已經趕到。他費力地揮揮手,讓他們下水一行人去準備下水的裝備,隻留下四個字:“死要見屍。”

另一行人則沿著河道分別在上中下遊去尋找蹤跡。

這頭,肖響呼吸越來越困難,隻好借力旁邊的大樹,眉目糾結。

“小肖、肖總,您沒事吧?”周萍等人終於發現了他的不對勁。

男人氣急生笑,一把揮開周萍假意關心的胳膊,目光如刀地看著婦女:“看來比起您女兒的命,還是我這個金龜婿更重要。”

周萍被懟得臉色紅一陣紫一陣。

原本溫長貴還想說什麽,此刻也噤聲,一向有些護短的溫陽此時也失了少年血性,他覺得肖響的話難聽,但卻是事實。

此情此景,溫家一幹人等落在肖響眼裏,猶如水蛭,不吸幹溫薔薇最後一點價值不罷休的那種。

他心裏漫起巨大的悲憫、憐惜、還有無數的懊悔。

懊悔自己怎麽沒再多關心她一點,多了解她一點。了解她被迫的堅強……以及她真實的脆弱。

五年啊,想起溫薔薇,他腦子裏就那麽些淺薄無聊的字眼:美、任性、才華橫溢、身嬌體軟……

他從沒真正地想去認識她的靈魂。和她靈魂最深處的傷。

沒有朋友,至親也能成為劊子手。連愛人,接近她也是心懷叵測。這樣不被了解、不被共情的人生,任何人都沒有留戀吧。

一想到這兒,肖響心底的恐慌更加肆無忌憚地蔓延。他的心髒像有自己的意識,也在不合時宜地呐喊著,說它心疼一個看起來朝氣蓬勃武裝精良、實際虛張聲勢、手無寸鐵的姑娘。

“可人總是會死的啊。要是有天我死了,你會怎麽樣?”

……

肖響不知怎地,思緒飄到了自駕行的那個晚上。她為了保護他手上被玻璃瓶劃出了幾道口子,兩人討論到生與死。

那時的肖響其實沒什麽概念。因為她年齡小,按照生老病死的規律,他走在前頭的可能性比較大。

他理所當然地認為,隻要自己在溫薔薇身邊,是不會讓她有遭遇意外的機會的。隻有自然規律能將她帶走。

可他從沒想過,最終竟是他親手,將她推下了萬丈深淵。

會怎麽樣……

肖響也不知道。

或許生活還是會繼續,畢竟歌裏都唱:殉情隻是古老的傳說。

所以他依然會活得如魚得水、風生水起。隻是餘生的每一天,想起這個姑娘,那些所有傷害過她的、以及對她隱瞞真相和愛意的瞬間,他都不會原諒。

不會原諒每一個溫家人。

也不會原諒一個叫肖響的人。

“大哥!”

肖燦不知怎的也來了,從他那輛騷包的布加迪上跳下來。

布加迪上掛滿了泥,這就是跑車在鄉野之地的弊端,但他還是選擇了這輛車,因為夠快。

“給你打電話怎麽不接!”肖燦風風火火地跑來,邊問邊將肖響從樹幹上扶到了自己胳膊肘裏。

這個動作讓肖燦也看見了男人手裏的東西,他的表情卻沒有如臨大敵,反倒是更急切地開口說:“讓下麵的人回來吧!嫂子沒跳河!”

一番話驚起千層浪。

肖響的心痛症當即便明顯緩解了些,他反拽住肖燦的衣袖,言辭令色地:“說清楚。”

肖燦舔舔唇,看來奔波的路上連口水都沒顧上喝。

“哎呀,”他擺正男人本該高大的身子,直奔主題:“我們都急糊塗了。嫂子不見了,當然第一時間找人看天網啊!”

天網顯示溫薔薇確實回了鄉,大半夜地還敲了當年玖她那位老鄉的門。後來離開老鄉家,她一個人來此坐了一個鍾,但她沒往下跳。

約莫在清晨的時候,她起身離開,有監控的地方顯示,她回到了大馬路上。不過臨走時忘了帶走身旁的手機。

“現在都是手機支付,她也沒有帶現金的習慣,看樣子也沒開車,她能去哪兒?”

本以為放下的心再度被高懸。

可惜更多的內容肖燦來不及看了,現在這個點,肖家老宅已經在等著一對新人了。

溫薔薇失蹤的事情,肖老爺子還被蒙在鼓裏,不敢先驚動。或許老爺子出麵有他的辦法,但肖響不敢輕易讓他對溫薔薇產生任何的看法。

畢竟在婚禮當天消失的新娘,如此不識大體,肖老爺子怕是自此不會喜歡這個兒媳婦。

可事已至此,想瞞也瞞不過去了,“老爺子的電話已經打瘋了!你再不出現,估計警衛隊就要出現了。”

肖響閉眼深吸口氣,強迫自己找回理智。再睜眼,眸子裏有了絕多數的清明,但能看得出是刻意的偽裝。

“回老宅。”他終於發號施令。

肖燦一想到老爺子的臉,渾身都是冷汗,他率先與肖響對下劇本:“那給老爺子的交代是……”

“你以為,瞞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