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在慕清塵眼上時,她還在沉睡著。
睡夢中,她仍然是無憂無慮的殷家嫡出的大小姐,琴棋書畫無一不通,騎馬射箭無一不精。
年紀輕輕,就名動京城。
那時父母健在,殷家和睦歡樂,誰都不可能想得到幾年後,會血染將軍府……
她坐在自己院子裏的那架秋千上,兄長悄無聲息過來推動,嚇了她一大跳……
“喂,該起來了。”
慕清塵正在夢裏和兄長玩得高興,卻聽到一個冰冷僵硬、沒有什麽感情的聲音響起。
她蹙眉,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剛睜開,就感覺一道猛烈的金光射入瞳孔,刺得她根本什麽都看不清。
待一道衣袖揚起,幫她擋住了那刺眼的光芒後,她才終於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正睡在厚厚的幹草堆上,身上還蓋著一件男人穿的外裳。
身處之地,則是空無一人的荒廢屋子,瞧著像是個小佛堂。
“嗯?”
她眨了眨眼,漆黑明亮的眼底,倒映出朝霞金色的光芒。
整個人還沉浸在夢裏的情境中,腦子懵懵的。
梧桐半坐在旁邊,看著她那雙讓自己覺得莫名熟悉的眼眸,晃神片刻後,才繼續說:
“他們早早醒來就走了,我借口說你閑來無事,就留下了繼續睡了。”
慕清塵又眨了眨眼睛,潮水般的記憶終於重新湧入腦海。
她猛地從地上坐起,愣愣地看著半搭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衣袍,呆呆地問:
“這是誰的?昨晚我什麽時候睡著的?早上發生了什麽?”
梧桐微怔,瞧了眼她迷茫的樣子,有些頭痛地捏了捏眉心。
半晌,才無奈地說:
“昨晚你一躺下就睡著了,後來我與那些侍衛輪流守夜,期間你根本沒醒過。橫豎我睡的時間不多,晚上又冷得很,便將衣服給你蓋著了。
後來‘蔣大人’早上走時,好心將衣服給你,我才穿好了我的衣裳。
他們已按照你一早提過的那個計劃,回圍獵的營地去了。之後‘蔣大人’如何與皇帝說,就不需要我們給管了。
至於你……你是為皇上和公主采藥才出來的,路上殺了餘候,又殺了四個皇帝的人。你可想好了,如何回去?如何解釋?”
梧桐大概也是醒來沒多久,聲音還帶著些剛睡醒時的沙啞磁性。
低沉溫柔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講故事。
慕清塵被他這聲音迷惑了片刻,才反應過來,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
“橫豎昨晚餘候和那四個見過我的刺客都死了,裴……皇帝後來派來的人,沒那個本事分辨得出你我。昨晚跟著他們幾個逃命,不過是想看看皇帝還有什麽後招。既然事情平了,咱們就帶著藥正常回去就是。”
說完,又看了眼梧桐那極不放心的模樣,補充了一句:
“你放心,即便皇帝真的有所懷疑,也不會對我動手的。畢竟他的命,還握在我的手裏。”
隻要她讓婢女在營地上風口處燒艾草、以及裴靖嘉的藥需要有艾草激發才會到眼下地步的事,不會被人發現,她就立於不敗之地了。
想到這裏,慕清塵隻覺周身一陣輕鬆,心裏已忖著回去以後要怎麽利用這點,讓裴靖嘉好好吃癟了。
旁邊梧桐,卻猝不及防開口:
“眼下這裏沒人,你是否要與我說一說,昨日你的那些本事?”
“嗯?”
慕清塵沒反應過來,手裏還在下意識像疊被子般疊著身上蓋的那件衣裳。
梧桐正色,追問:
“你和那位‘蔣大人’,從密室出來後就變得怪異。你們初見時的生疏戒備很顯而易見,但這些,從密室出來後便消失得徹底。好像,你們已經認識了很久。
再者,你的醫術、機關術還有武功,都與皇後娘娘有脫不開的關係。
所以……你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這兩天,慕清塵仿佛聽得耳朵都要長繭子了。
她長長歎了口氣,曉得這家夥其實並不比裴鬱好應付。
於是她對付裴鬱那套,原封不動搬到了梧桐身上,隻是末了多加了一個轉移他注意力的重要籌碼:
“……這次圍獵一共五天,五天後回宮那日,我便帶你去棲鳳宮見皇後娘娘,如何?”
“好。”
梧桐答應得很幹脆。
一直期待的事終於有了準信兒,梧桐再顧不上研究慕清塵的可疑之處,全心全意都去惦記他的皇後娘娘去了。
之後就是在山裏尋找要用的草藥,然後順利回到了營地。
她和梧桐抵達營地的時候,恰好裴靖嘉帶著幾個人剛剛出門,要去幫魏國公主獵一頭棕熊。
因為公主醒來以後說要吃熊掌。
裴靖嘉想討好魏國的人,自然滿口答應。
慕清塵進禦帳時,隻有幾個婢女,以及**奄奄一息的公主在。
她上前行禮後,拿出自己的藥箱,剛要去幫公主診脈。
就聽到公主弱弱地看著她,水汪汪的眼睛眨啊眨。
開口時,聲音清脆柔弱:
“救我性命的,便是……你這位小大人嗎?”
幾個伺候的婢女大概都是她的心腹,在聽到她問出此話後,就極為默契地退出了營帳。
慕清塵還隱約聽到她們幾個出門後,趕走了圍在禦帳邊,可能偷聽談話的人。
“早前我人……雖昏迷著,卻能清楚聽到周圍……所有人的說話聲。”
魏國公主揚起一抹蒼白的笑容,看著慕清塵時,滿眼的溫柔,
“原來救我性命的小大人,如此俊美清秀。”
慕清塵心裏,突然一個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