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他,蘇珊神情一怔,隨後一股暖意緩緩的由心底滋生,嘴角微揚,她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他,應該也是關心自己的吧,畢竟那臉上的擔憂是騙不了人的。
“笨蛋,誰讓你擅自行動?我允許了嗎?”一股怒火就這樣油然而生,在她的麵前站定,沈流年破口就是一通臭罵。
“我以為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蘇珊的表情一下子黯淡了下來,原來是這樣,是不是就因為自己以前都是惟命是從,所以這一次他才會那麽的生氣?難道是自己把他的計劃給搞砸了?
“下次再這樣的話,我一定不會輕繞。”劈裏啪啦的說了一大通後,沈流年終於閉上了嘴巴,直到這時,他才注意到蘇珊早已變得蒼白的臉色,還有那手臂上滲出的絲絲血跡。
“你受傷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沈流年的眸色嗖地一下變得冰冷。
“我沒事,不過就是一點皮外傷而已。”推開他的手,蘇珊輕輕的說道,隻是在轉頭的那一刹那,吃痛的抽了一口涼氣,額頭上已經滲出了一層密密的汗珠。
站在風口處,沈流年就這麽死死的盯住她,這一刻,他突然發現自己竟然看不懂她了。
“還愣在這裏做什麽?我不是給了你醫院的地址嗎?去找她吧,我不會多說一個字的。”說這話的時候,蘇珊的臉上劃過一絲自嘲的笑,老婆做到這個份上,是不是應該發給她一個模範老婆獎啊?竟然幫著自己的老公找他的情人,或許這個世界上也就隻有自己這樣的笨女人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我現在送你去醫院。”不接她的話,沈流年徑自拖著她向車上走去,自始至終,他甚至都沒有正眼去看一眼那扇敞開門的屋子,因為他知道,隻要蘇珊走出來了,就代表那些人已經玩完了。
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蘇珊無聲的看向窗外,一來一去之間,心境已是大不相同。
手裏緊握著方向盤,沈流年的目光死死的盯著前方,嘴唇抿的緊緊的,從那一臉的冷漠不難看出,此時他在生氣,並且是非常的生氣。
緊咬著牙關,蘇珊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手臂上傳來的一波又一波的刺痛感讓她即使強忍著也終是沒能控製住,一聲低吟就這樣逸出了嘴角。
“很痛嗎?”沈流年冷著一張臉問她,眼睛仍是死死的盯著前方,隻是腳下的油門踩到了最底下。
“還可以忍受。”蘇珊艱難的說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後,再次睜開了眼睛,隻是從那血色全失的嘴唇不難看出,此時她在承受著怎麽樣的磨難和痛楚。
“女人就要有女人的樣子,以後那些槍啊刀啊不要再去碰了,整天像個男人似的打打殺殺的,有什麽好,有那些時間,還不如去學學插花、烹飪什麽的,陶冶一下情操,那才是女人該幹的活。”
靜靜地聽著,蘇珊什麽話都沒有說,或許這才是他不喜歡她的原因吧,試想誰又會喜歡一個像男人婆一樣的女人,伸出雙手,那本來應該是白皙的手卻因為長期舞刀弄槍的而長滿了一層厚厚的老繭,甚至還有幾處猙獰的傷疤,讓人一看就興趣全無。
不經意的一個轉頭,沈流年瞥見了她一臉的落寞,那樣哀傷的表情仿佛如海水一樣漫過全身,竟然讓他的心狠狠的抽搐了一下,那是一種很陌生的感覺,陌生的他都不願意去觸及。
“你聽到我說的話了沒有?”他裝出一副凶巴巴的樣子,拚命的摁著車上的喇叭,雖然寬闊的大街上空無一人。
“我知道了,以後都不會了。”蘇珊低低的說道,將頭垂的很低很低,那淩亂的長發垂落在肩上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看著她,沈流年無聲的歎了一口氣。
車子在卷起一陣雪舞後向前方疾馳而去。
醫院裏依然是人來人往,川流不息。下了車,在瞥見她明顯變了的臉色後,沈流年難得好心的繞到另一邊將她小心的攙扶下來。
“我自己可以”對於他突如其來的接觸,蘇珊下意識的說道,身子仿佛像通了電流一樣一震一震的。
“不許說話。”白了她一眼,沈流年扶住她的肩,將她小心的摟進了懷裏。
閉上眼睛,仿佛耗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似的,蘇珊第一次放心的將自己交給他,任由他牽引著自己走向那未知,這一刻,就算前麵是萬丈深淵,她也會毫不猶豫的跳下去的,隻因,有他相陪。
路,好像越來越漫長,腳步也愈加的輕浮起來,終於,在走了不知道多少步之後,一陣天旋地轉的感覺襲來,隨後,她便昏迷了過去。
這樣就是死亡嗎?為什麽覺得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好輕鬆,就連傷口都不痛了,鼻翼間回**的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這種感覺,真好!
“蘇珊”當她的身體突然毫無重量的倒向自己的時候,沈流年的心像是一下子被揪住了,那種即將要失去的感覺將他團團圍住,“醫生……醫生,快來人啊,來人啊”他大聲的嘶吼著,像是一頭受困的野獸一樣。
當手術室的那扇門在他的眼前緩緩合攏的時候,一股無力感將他一下子擊倒,人搖搖晃晃的蹲了下去,抱著頭,他發出了一道喑啞的低吼。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每一秒鍾都是度日如年。
當安沐宇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沈流年心力交瘁的模樣,那一臉的胡茬讓他看起來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蘇珊怎麽樣了?”在得到她出事的消息後,他放下手邊所有的事情第一時間趕了過來,原本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瓜葛的,可是那一刻,他的心中卻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一定要見到她,然後確保她平安無事。
“不知道,正在手術。”沈流年低聲的說道,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原本以為隻是一點皮外傷,可現在看來應該不會那麽簡單。
“到底出什麽事了?蘇珊怎麽會受傷的?”靠在牆上,安沐宇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這個女人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學會保護自己?看著那扇緊閉的門,隻覺得內心一陣翻騰。
“她去見喪家犬了。”隻要一想到她一個人麵對那麽多的人,沈流年就覺得心裏很不舒服,不管怎麽說,他是男人,保護自己的女人是他的職責,可是……等等,自己的女人?當心底冒出這個想法的時候,他一下子驚呆了。
“一個人?”聽到他的話,安沐宇也是愣住了。
“對”重重的點了點頭,沈流年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都是凝固的,他們兩個人誰都沒有再說話,隻是沉默著,安靜的沉默,死一樣的沉默。
終於,在無數次的張望過後,手術室的門總算是打開了。
“醫生,怎麽樣?”安沐宇一看到醫生出來迅速的衝了過去,而幾乎在同一時間,沈流年也彈跳了起來。
“沒什麽大礙,就是失血過多,隻要多注意調養就好了。”說完,醫生搖了搖頭,“唉~~~現在的年輕人啊。”一邊歎氣一邊走開了。
在他離去沒一會,蘇珊被推了出來,或許是麻藥還沒散盡的緣故吧,此時的她仍是一臉恬靜的睡著,隻是從她那微皺的眉頭不難看出,她睡得並不安穩。
“蘇珊”安沐宇小聲的喚著,就像她是一個易感的孩子一樣唯恐嚇到了她。
目送著他們遠去,沈流年再次無力的癱坐宰了一旁的椅子上,抽出一支煙,剛要點,驀地想起這是醫院,隨後又收了回去。呆楞了良久,最後他突然起身向門外走去。
雪已經漸漸融化了,隨處可見的都是一道道的積水,走出醫院大廳,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吐了出來。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已被攥的皺巴巴的紙條,他用力的握著,臉上是一種痛苦複雜的表情。
站在這個十字路口,一邊往左,一邊往右,一個是他心愛的女人,一個是可以為他付出一切的女人。腳像是灌了鉛一樣一步都挪不動,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仰頭看天,天空一片湛藍,間或著有幾隻小鳥飛過,但是隻是偶爾的停留,隨後便飛走了。腦海裏再一次回想起那一連串早已爛記於心的電話號碼,最後他還是毅然撥了出去。
短暫的鈴音過後,那端隨即被接起,隻是不是他熟悉的那個聲音,而是一個比較陌生的男音,卻隱隱的又覺得熟悉。
“你是誰?”他下意識的問道,那種感覺就好像是突然抓到了妻子紅杏出牆的證據,有一種忐忑不安的感覺。
“你又是誰?”那端的男人不答反問,從他那平靜的語氣中聽不出他內心的波動。
“我找林子萱,麻煩你讓她聽電話。”沈流年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是那麽的咄咄逼人,可是那隱忍的怒氣還是泄露了他心底的那一股無名之火。
“她現在很忙,你一會再打吧。”說完,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男人直接掛斷了電話。
聽著話筒那端傳來的“嘟嘟嘟~~~”的忙音,沈流年狠狠地咒罵了一句,隨手將手機扔出了老遠。
一個漂亮的拋物線後,手機穩穩地落在了厚厚的積雪裏。
使勁的擼了一把頭發,他用力的晃了晃頭,在深吸一口氣後,他轉身又走了回去。
醫院的過道裏依然是那麽的嘈雜忙亂,那濃烈的消毒水的味道讓他微微的皺了皺眉頭。冷著一張臉,他大步向病房區走去。
隔著厚厚的玻璃門,他靜靜的看著裏麵,病床=上,蘇珊正一臉蒼白的躺在那裏,那張本來紅潤的臉上此時血色全無,那鮮紅的血漿透過塑料管一滴一滴的滲透進她的身體裏。
看著她,沈流年第一次覺得心裏竟是如此的沉重。輕輕地推開那扇門,他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聽見有動靜,安沐宇下意識的抬起了頭,看見是他後,一言不發的走了出去。
這是人家夫妻倆的事情,隻有他是一個局外人。
當門緩緩合攏的時候,室內一片寂靜。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那個跟隨了他十幾年而今是他老婆的女人,心中有憐惜,有歉疚,可是卻獨獨沒有愛情。
或許,這一輩子就是這麽欠了她的吧,慢慢的坐下來,沈流年隻覺得全身的力氣都像是一下子被掏空了,緊抿著嘴唇,他就這麽看著她,一直看著,一直看著……
病房外,安沐宇靜靜的看著這一幕,最後在一聲無力的歎息過後,緩緩走開了。
外麵不知何時又飄起了鵝毛大雪,沸沸揚揚從天而降。這是今冬的第二場雪了吧,那樣的純淨,那樣的潔白,那樣的讓人不忍心染指。
“誰來的電話?”帶著寶寶去完廁所回到病房後,林子萱就看見揚風正拿著她的電話呆呆的發愣,臉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沒,我隨便看看。”說完,揚風緩緩的站起身,將寶寶接到了自己的懷裏,一臉愛憐的看著他。
“哦”低低的應了一句,林子萱轉過身倒了一杯水端在手裏,“寶寶的出院手續我已經辦好了,下午就可以離開這裏,等這場大雪過去之後,我們就走,怎麽樣?”
“好,聽你的。”揚風輕輕的點了點頭,看著寶寶的時候,發出了一道幾不可聞的歎息聲。
這樣粉雕玉琢一般的小人兒,隻是看著就讓人心生憐惜,可惜老天爺竟然如此的不公平,白血病,多麽可怕的字眼,隻是聽著就讓人不寒而栗。
“揚風”默默的看了他一眼,林子萱將視線定格在了兒子的身上,“你可以不去的,我不想我們母子成為你的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