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萬回去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把鋤頭放在門拐出，躡手躡腳的走進裏邊隔著的小房間。打開燈，被眼前的景色愣住了，很快露出慈祥溫暖的笑容，被鬆弛的眼皮包裹著的眼睛眯成一條細縫，遮不住的開心。

他走上前，從隔壁間自己的**抱了一床被子過來，蓋在了抱頭熟睡在一起的兩個孩子身上。

看著嘴角流哈喇的琉璃，笑了：“好久沒有見到，小琉璃睡的這麽熟，今天有什麽開心事嘛，哈哈——”。

老人叫醒他們吃飯的時候。

黑白一張小臉紅撲撲，像個清晨帶露的紅蘋果，惺忪的凝眸，透著一種遲滯的神氣，蓬鬆淩亂的柔發，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個布偶可愛精巧，讓人忍不住想要摟在懷裏，讓人憐愛。

琉璃用筷子敲了下她腦袋：“頭發太翹了，到底是怎麽睡沉這樣的”。

黑白，有氣無力的解釋說道：“是琉璃用枕頭捂著我的頭，才弄成這樣的”。

琉璃撇了下嘴巴：“誰讓你離我太近了，喂，不會還在睡吧”。

黑白支撐不住，眼皮又合上了。

琉璃捏住她的鼻子，壞笑著說：“你很貪睡呢，我要重新考慮你是不是有用的——”。

聽到這話，黑白立馬挺直腰板，神清氣爽的舞動四肢：“不用，我不愛睡，早就醒了”，話剛說完，爬到在地，無聲的錘打桌子：好痛——。

琉璃見狀哭笑不得：笨蛋啊，腳上的傷，睡一覺就忘了嘛。

爺爺拿來了兩個水煮雞蛋，給他們一人一個：“小琉璃不要一直欺負妹妹——”。

這次換琉璃跳了起來，大聲複述了一遍：“妹妹？爺爺少說笑了，我才不需要。喂，你叫什麽名字”。

黑白想了想：“靈，我叫靈——”。

琉璃：“靈嗎？你那麽喜歡自由，直接叫自由就好了”。

黑白認真的托著下巴：真的耶，可能幫我取名字的人，沒有琉璃聰明吧。

琉璃把雞蛋在桌腳邊敲了幾下，趾高氣昂的說道：“你，想留下是嗎？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證明自己有用，我可不想撿個包袱”。

黑白吃的滿臉都是米粒，乖乖的點頭：“嗯——”，拿著筷子，即使用上兩隻手，也夾不住菜。她焦躁了，雙手捧著大腕，直接用嘴喝了。

沒吃上幾口，碗就從手裏溜出來，掉在桌上旋轉，白米粥撒的到處都是。

隻聽到她傻傻的笑了笑：“失敗，失敗啊——”。

琉璃不忍直視，把毛巾丟過去：“故意的吧！吃飯都不會”。

黑白失落的低下頭：抱歉，我太沒用了，要成為一個自由的大人，還太遠了。因為媽媽說，喂我吃飯是她的幸福，這種理由怎麽說的出口呢。

爺爺準備擦桌子的時候，被黑白搶過去了，勉勵一笑：“我來——”。

琉璃把很自然把剝好了的雞蛋，放進爺爺的碗裏，然後大口喝粥。

爺爺為難的說：“這是給你的，你現在是長個，需要多吃一些有營養的”。

琉璃夾了點鹹菜，很快吃好了，抬頭說：“爺爺還要幹重活，我就算不吃這個，也可

以長很高”。

黑白嫣然一笑（琉璃果然既溫柔又體貼），她把自己的雞蛋滾到琉璃的碗邊，模仿著他的口氣，酷酷的說道：“琉璃小哥還要幹輕活，我就算不吃這個，也可以很可愛，也不需要長個——”。

兩個人看著她自我陶醉的樣子，愣住了。

琉璃，抓狂的把雞蛋塞進她的嘴裏：“可愛你個頭啊，還是先補補腦子吧”。

爺爺忍不住大笑了起來，眼裏滿滿的小幸福：真好，很少見到這樣的琉璃。

“哈哈、、、小天空真的很可愛”。

黑白聽到後，一幅了不起的樣子，羞澀的說：“哈哈，爺爺你是個誠實的人，喜歡你——”，小小的土房裏一片歡鬧聲。

月光下，樹木、叢林、草堆、黑瓦房，像罩上了薄薄的黑紗巾，和黑暗連接的田野另一頭，好似沉睡了，顯得那麽靜謐，那麽神秘。村裏偶爾從遠處傳來的狗叫聲中，帶著些許的淒涼和孤獨。

琉璃睡在**輾轉反側，腦海裏不時的出現黑白和那個男人的對話：討厭別人說我壞話，是因為決定要住在這裏，所以才會不希望聽到。

雖然很快就在心裏得出答案了，但看起來還是滿臉的煩惱。轉過頭，看著旁邊熟睡的黑白：睡著了，白天，明明睡了那麽久。

在這睡覺之前，黑白很無害的問：“琉璃小哥，我的房間在？”。

“你想現在就出去嗎？還有，不要叫我什麽琉璃小哥”。

“嗯？這裏也不錯”，說著躺自覺的躺在他的**。

“去裏屋，和爺爺睡”，說著用腳踢了下黑白。

“好——”，她爽快的答應了，沒一會抱著枕頭過來：“爺爺打呼嚕——”，祈求的忽閃著靈動的小眼神。

琉璃歎了口氣：“過來吧”。

初夏看見睡熟的黑白，突然眉頭皺起，手不規律的向上拍打著，像是要伸向藍天。在彷徨迷惘之後，又跌到微弱的嗚咽聲裏，沉到深夜和寂寥中。

大顆的淚水從眼角滑下，在幹淨的被單上濺起一朵一朵水花。

琉璃側身，凝神注視：是做噩夢，嗎？為——什麽—要哭呢。

黑白抽噎著：“媽媽，不要在往前走了，拜托，不要、、、”額頭上的虛汗冒了出來。琉璃抓住她的手，試著搖了搖：“喂，醒醒，喂、、、靈”。

黑白猛地坐了起來，眼睛睜開，四周一篇漆黑，緩過神隻覺得頭有點昏，用手按住太陽穴：“剛才起來太用力了，啊！”。

“喂，你還好吧”。

黑白轉過頭，見一幅擔心表情的琉璃。眼睛一陣酸澀，淚水奪眶而出，流螢閃爍，若隱若現，像是晶瑩剔透的水晶，瑰麗神幻。

琉璃爬了起來，給她倒了一杯水，順手拿起自己的外套，幫她擦去淚水：“不會是那裏難受吧，腳還是——”。

黑白傻傻的笑了：“沒有”。

“噢，沒有”。

“也許是因為感動，看到琉璃小哥那樣的表情”。

“噢，隻是因為我的表情”，突然意識到，移開了視線，變回平時小惡魔，冷漠高傲的模樣：“我隻是，怕你把床

尿濕了”。

兩個人躺了下來，寂靜數秒，黑白輕聲的說：“你睡裏麵好像不自在”。

琉璃枕著胳膊：“沒有，很習慣”。

黑白麵無表情，坦率的說道：“我害怕，所以我想睡裏麵”。

琉璃不爽的換到了外麵：早點說不就好了。

黑白淡然一笑：“謝了，琉璃小哥”。

“快點睡吧！”，閉上眼睛又想到了那些話。他認真的說：“雖然你說要住在這裏，但我有些事還要說清楚。生我的女人是跟人跑了，我爸說不定是個殺人犯，我也確實是個小偷”。

黑白，臉轉過來，不假思索：“嗯——”。

琉璃幹笑：“有什麽想說的直接說出來，不用閃閃躲躲”。

“嗯，原來是真的，有點難過”很認真的說。

琉璃握緊的拳頭鬆開了，冷笑了下，眼裏似乎盛開了一朵冰淩花：雖然早就知道答案，但是親耳聽到——。

“嗯，我也很討厭，討厭這樣的自己和家人，還有一群議論、指著我這樣罵的陌生人。所以不要停在這裏，你尋找的自由，在肮髒腐爛的地方，是不會存在的”。

黑白可愛的笑靨，渲染了整個夜晚，她輕輕的點了下琉璃的額頭：“太嚴肅了，琉璃小朋友，我爸爸很有錢哦，我媽媽很漂亮是個有名的明星，我也是個乖孩子”。

琉璃甩開了他的手，把臉轉過去了：“你是在炫耀嗎，即使擁有這麽多，還貪婪的要求什麽可笑的自由嗎？”，琉璃不知道，為什麽對他說的有錢的爸爸？明星媽媽？一點不懷疑。所以生氣了，對認為他們是一種人的自己，感到好笑。

黑白還是陽光的笑著：“任性嗎？因為實在呆不下去了，在那個家。其實我認為貪婪的人是琉璃噢——”。

琉璃掀開被子，用力的把她拽了起來，聲音顫抖：“你說什麽，混蛋——”。

“比起看著從我眼前死去的媽媽，我寧願她和別人跑了。比起對我視而不見的爸爸，我寧願不知道老爸是誰。比起空**寂寞的別墅，我更喜歡這裏，最起碼。琉璃會罵我是笨蛋啊——”，說道後麵已經哽咽了。

琉璃也許是太震驚，手無意識的滑了下來，隻是靜靜的看著嚎啕大哭的黑白：我一直以為沒有人活的比我還要糟糕，我恨他們，羨慕我什麽的，全世界可能也隻有你了。

男孩的淚水不知何時從眼角，像溪流緩緩落下，淹沒了視線。是在為自己哭泣，還是這個奇怪的小女孩。

他輕輕抹去黑白的淚花，自嘲的笑了：“喂，被你說了那麽多，該哭的是我吧”。

黑白清淺一笑：“琉璃小哥，也許是我太善良了。抱歉，我知道你一定很傷心，但是我想爸媽是家人，即使他不愛我，不要我，我還是沒辦法不原諒他們啊——”。

琉璃不屑的眯著眼睛：“果然隻是說的好聽，那為什麽不回去，老爸應該還在別墅等你吧”。

黑白頭低了下來，平靜了許多：“媽媽死在那間房裏，留下來隻會做噩夢”。

聽到這個回答，琉璃有點後悔自己問了：“是嘛，隨便你好了——”說著躺下，蓋好被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