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敬和眼神一凜,心裏已經激起了千層浪。

“改革的事可不是件小事,要是政策真下來了,恐怕還會出不少亂子。”

江寧點頭,她用手將桌麵上的水漬抹了去。

“您年紀也大了,過兩年政策下來,隻怕上麵會順勢讓您退休養老,我才想趁著改革的春風,做一番事業出來,咱家沒有兒子,我是您唯一的孩子,所以我必須擔起家裏的責任,為您……也為了我肚子裏的孩子。”

江敬和盯著江寧看了好一會兒,最終忍不住歎了口氣。

“你這孩子,從小就要強,你這麽有遠見,為了家考慮了那麽多,倒是讓我這個當爹的慚愧。”

“這段時間我做了這麽多混賬是讓您傷神費腦,是我這個做女兒的不孝,爸你不用那麽自責。”江寧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眼眶中閃著淚光。

看到江寧這副樣子,江敬和隻覺得她真的長大了。

從前她就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孩子,做事從不考慮後果,現在成了人母,考慮得倒是比以前更細致了。

既然她想去做,那他這個當爹的肯定要全力支持她。

“創業可不是一件易事,你真的做好打算了嗎?”

江敬和不是擔心江寧堅持不住,而是擔心她的身子。

再加上她已經跟程浩那邊劃清關係了,她要是真過得好了一點,恐怕會惹人眼紅。

程浩混不吝,一旦讓他氣急了,他可不會管你死活,所以這也是他最擔心的一點。

“爸,我既然跟你提起這個事情,那就說明我已經想好了。”江寧不怕吃苦,畢竟當初她就是這麽摸爬滾打,才開創了一個公司企業。

現在隻不過是從頭再來而已,有了上一世的經驗,她這一次隻會做得更好。

“那你就放心去做吧,有什麽需要盡管跟我提,隻要是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竭盡全力。”

江敬和說完,轉身就走進了自己的房間,然後從裏屋最裏麵的一個櫃子裏拿出了個盒子。

他拿著盒子走了出來,在江寧詫異的眼神中,他將盒子放在了桌上。

他看著盒子上已經斑駁了的痕跡,抬起手輕輕地撫摸了幾下。

似是想起了從前的過往,眼裏泛著淚光。

“這個盒子你還記得嗎?”

江寧抿唇點了點頭,她怎麽會不記得呢?

這是她媽給他們留下來唯一的遺物。

她小時候不懂事,總是哭鬧著要找媽媽,她爸就會拿出這個盒子從裏麵找來一張她媽的照片給她看。

後來她隻要想媽媽了,就會忍不住偷偷地去拿這個盒子,隻是每一次被發現之後,她爸都會打她一頓。

直到自己長大嫁人,她爸把她趕出家門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這個盒子了。

再次看到這個盒子,江寧再也忍不住了,淚如雨下。

“你這孩子哭什麽,你媽要是看到你這個樣子,都該心疼死了。”江敬和忍著淚意,伸過手去給江寧擦了下眼淚。

他像小時候一樣,哄著江寧,溫柔地替她擦淚。

看到這一幕,江寧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一樣。

“這裏麵是我這麽多年存下來的錢和一些票,本來我是打算把這些都當做是你的嫁妝讓你帶到婆家去,沒想到你這丫頭……”

江敬和雖然氣憤江寧做的這些糊塗事,但是卻也更加心疼她受的那些委屈。

不過好在他們兩個已經離婚了,這些錢就算給到江寧手裏,也絕對不會落到程家那對吃人肉不吐骨頭的人手裏去。

“我知道你這丫頭向來都有主意,既然你都已經打算好了要創業,那咱們就好好幹,這些錢爸都當做是給你投資了。”

說罷,江敬和就把盒子塞到了江寧手裏。

江寧哪裏肯要,她連忙把盒子還回去。

“爸,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她跟江敬和提起創業的事並不是為了開口要錢,隻是想讓他知道她的決心罷了。

卻沒想到江敬和會錯了她的意。

“江寧,你是我的孩子,我的錢要是不給你,反而自己留著,那還像話嗎?”

江敬和鐵了心要把錢都給江寧,“這個時候創業本就困難,你要是手上沒錢,那什麽都幹不成。”

“我有掙錢的法子,這些錢您就留著吧,到時候我要是真急用再來問您借。”江寧態度堅決道,“你要是不同意的話,那我隻能現在就跟你寫借條了。”

江敬和對上她那雙不容拒絕的眼睛,忍不住歎了口氣。

“你這孩子,怎麽還是這麽倔?”

江寧揚起嘴角,笑道:“人總得給自己留一條後路,您就是我的後路。”

聽到江寧這麽說,江敬和欣慰一笑,他的孩子真的長大了。

翌日一大早,江寧就出門了。

她記得他們鎮上有個國營廠,是他們十裏八鄉最有名的鐵飯碗單位。

一般能進去工作的都是有文化的人,最多的得數上山下鄉的那一批人,有一大部分都是包辦進去的。

廠子是個好廠子,工人也是好工人,不過隨著改革開放,這個國營廠就會被私有企業給淘汰掉。

改革開放,企業走向了市場化,公有製自然也發生了巨大變化。

企業改製,職工下崗,學校,醫院,物業都歸了社會。

這一係列的改革,對底層工人來說,是一個致命打擊,卻也是改變命運的機會。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畢竟改革開放是兩年後的事,現在基本上沒有私營企業,想要創辦起來也是一件難事。

所以江寧必須得找一個靠譜的國營廠給自己戴上個紅帽子,要是沒有這個保護傘,恐怕自己在創業的路上隻會舉步維艱。

江寧知道這件事情對於自己來說很困難,但是沒想到一開始就碰了個壁。

“我說你能不能別在這裏瞎晃悠了?我們廠長可不是什麽人都能見的。”

看門的大爺剛開始還以為江寧是來廠裏偷東西的,畢竟這人鬼鬼祟祟,跟踩點似的在廠區外邊晃悠。

“你要是真認識我們廠長,怎麽著都會有個介紹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