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得各懷心思。

吃罷後,秦老爺子拿起桌上的餐巾擦了擦唇角,笑著對秦瑾城說:“城兒,等會兒你送妍兒回去。”

秦瑾城眸色微不可察地暗了一下,很快勾唇笑道:“爺爺,家裏車子這麽多,隨便安排一輛送南宮小姐回去好嗎?”

秦老爺子笑了一聲,過片刻歎口氣,唏噓道:“我的城兒長大了,翅膀硬嘍。”

言外之意是嫌秦瑾城一而再,再而三地違背他的意思。

活成人精的人,即使生氣也是笑著表達。

我在桌下輕輕握住秦瑾城的手,對他說:“阿城,你送南宮小姐回去就是,不用管我。”

他垂眸,定定地看我兩眼,收回視線笑著對老爺子說:“既然笙兒都這麽說了,那就先送南宮小姐回去。”

聞言,秦老爺子微微頷首,手指輕輕撚了撚胡須,笑道:“可以。年輕人有主見是好事,但是大事方麵還是要聽長輩的。老話說得好,‘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言外之意,秦瑾城跟我在一起是“吃虧”,婚姻大事最好聽他的安排。

城府極深的人,說話都拐著彎地說,罵人也不帶髒字。

秦瑾城微微一笑,“當然,無論什麽時候爺爺都是我們秦家的泰鬥。”

我的心一提,他這是打算聽老爺子的安排了嗎?

很快又釋然,這樣也好,對誰都好。

可明明釋然,為什麽心裏卻這麽難受?

秦老爺子似乎對秦瑾城的表態很滿意,哈哈大笑道:“看來爺爺沒白疼城兒一場。”

視線在秦鬱風身上劃過,秦瑾城堪堪回道:“這是自然,城兒不會辜負爺爺的期望的。”

察覺到秦瑾城的視線,秦鬱風側眸衝他綻出一抹薄笑,笑得諱莫如深。

看似風平浪靜,實則風起雲湧。

表麵說的是送不送南宮妍回家這件小事,實則是爺孫三輩人的較量。

老爺子為了讓秦瑾城屈從他的意願,離開我,和南宮妍聯姻,不惜把秦鬱風搬出來壓製他。

如此興師動眾,大費周折,真是太瞧得起我了。

秦瑾城站起來,對南宮妍說:“走吧,南宮小姐。”俊美麵孔看不出喜怒。

南宮妍彎起眉眼,笑道:“好的,城哥哥。”

她拎起包,向秦老爺子甜甜地道別,跟著我和秦瑾城一起走出正屋。

秦默早就把車從地下車庫開出來,停在大門口了。

我對秦瑾城說:“你和南宮小姐上車吧,我出門打個車回家。”

說到“家”字,心裏忽然酸了一下。

那哪是我的家啊,那是秦瑾城的家,說不定以後會成為他和南宮妍的家。

似是察覺出了我的心思,秦瑾城道:“你也上車。”語氣雖淡,卻不容置喙。

我輕聲說:“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偷偷走的。”

他餘光輕掃一眼南宮妍,對我說:“你和南宮小姐坐在後麵,我坐副駕。先送南宮小姐回去,送完我們直接回家。”

他刻意咬重“家”字,來定我的心。

原來他剛才在屋裏對老爺子說的“先送南宮小姐回去”,是這個送法,跟他玩了一把文字遊戲。

可這裏是老宅,處處都有監控以及老爺子的眼風,秦瑾城的做法很快就會傳到他的耳朵裏。

在老爺子眼裏,這是陽奉陰違,是欺騙。

南宮妍為了漂亮穿得單薄,見我們倆遲遲不上車,衝秦瑾城嬌聲說:“城哥哥我好冷,我先進車裏坐著了啊。”

不等他回答,她彎腰坐進後座。

秦默把車門關上。

我對秦瑾城說:“你沒必要因為我,和你身邊所有人做對,不值得。”

秦瑾城眸色一冷,“不值得?”

我“嗯”了一聲。

秦瑾城喉間冷笑,聲音帶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雲笙,到底要我怎樣做,你才肯打消去意?”

我垂下眼睫,輕聲說:“我會一直待在你身邊,直到你結婚為止,或者,直到你厭倦我為止。”

秦瑾城瞳孔僵了僵,過幾秒抿唇笑了,“不愧是我秦瑾城的女人,三言兩句就能挑起我的怒火,厲害。”

雖然在笑,可語句的末梢裏卻帶著濃重的怒意。

這時南宮簫開著車出來了。

車窗打開,他衝秦瑾城喊了聲“城哥”,問道:“怎麽還不走?要不要我替你送雲小姐回去?”

秦瑾城眸色驟然一凜,冷冷睨他一眼,眼神極具殺傷力。

南宮簫馬上做出一副招架不住的模樣,笑道:“別啊,城哥,幹嘛防我跟防賊似的?我承認,之前我對雲小姐是有意思,也想過要追求她,可是自從知道他是你的女人後,我就徹底死心了。我現在拿她當‘嫂子’,不會對她有任何非分之想的。”

難怪秦瑾城對南宮簫一直頗有敵意,原來不是空穴來風。

隻是他拿我當“嫂子”,還帶著親妹妹來跟秦瑾城相親,這都是些什麽不正常的三觀?

秦瑾城思索片刻,對我說:“你先上南宮簫的車,等出了老宅過兩個路口下來,上我的車。”

借南宮簫,使障眼法。

不過眼下也沒有別的法子,我彎腰坐進南宮簫的車裏,為避嫌沒坐副駕,坐的是後座。

秦瑾城上了他自己的車,卻沒坐在後座,而是坐在副駕。

車子開出老宅,南宮簫笑著問我:“覺得今天的事情荒唐嗎?”

“有點兒。”

他手指輕搭在方向盤上,淡淡地說:“習慣就好了。”

聽他的話,貌似有故事。

不過跟他不熟,不好打聽他的隱私。

過了兩個路口,秦瑾城的車已經停在路邊了。

等南宮簫把車停下後,我向他道了聲謝,推開車門下車,坐進秦瑾城的車裏。

南宮妍見我上車,笑著抱怨道:“笙兒姐姐,你可來了,我都快無聊死了,城哥哥都不理我。”

我笑了笑,沒接話。

她自來熟地拉起我的手,眨巴著眼睛對我說:“笙兒姐姐,一會兒帶我出去逛逛好不好?我第一次來海城,對這兒不熟,現在就回去睡覺也太早了。”

我下意識地朝秦瑾城的背影看了一眼,聽他頭也不回地說:“笙兒家教嚴,晚上不許到處亂逛。”

我都不知道我什麽時候多了這麽多亂七八糟的“家教”,說是家教,不過是他給我定的規矩。

南宮妍朝我做了個誇張的吃驚表情,“那笙兒姐姐豈不是很痛苦?沒有夜生活,活得像古代人一樣。”

我剛要開口,秦瑾城出聲道:“不會,她夜生活很豐富。”

一想到他說的“豐富”,我情不自禁地耳熱。

南宮妍似是來了好奇心,瞪大眼睛問我:“笙兒姐姐,你都有哪些豐富的夜生活?看看有我喜歡的嗎?我們可以一起玩。”

我回答不出來。

因為我的夜生活隻有兩種,就是和秦瑾城睡覺,一種是動態的,一種是靜態的。

貌似哪種都不適合和她一起。

我對南宮妍說:“你問你的城哥哥吧。”

南宮妍馬上扭頭朝秦瑾城看去,“城哥哥,笙兒姐姐都有哪些夜生活?”

秦瑾城頭也不回地拒絕道:“她的夜生活不適合你。”低沉聲線帶著濃濃的排斥。

南宮妍吃了個閉門羹,有些喪氣,一臉不解地問我:“笙兒姐姐,我是不是說錯話了?感覺城哥哥好像生我的氣了。”

我輕聲回:“你沒說錯話。”

“那為什麽城哥哥生我的氣?”

秦瑾城冷聲道:“我就是這種性格,喜怒無常,性子冷漠,很不好相處。”

南宮妍馬上說:“沒有啊,我覺得男人這樣還蠻有魅力的,高冷,神秘,特別吸引我。不像我二哥,就是南宮簫,天天跟我打打鬧鬧的,一點兒都不成熟。”

秦瑾城又說:“我不隻脾氣很差,身體也不好,四年多前曾做過腎移植手術,以後能活幾年都不一定。”

這是想讓南宮妍知難而退。

南宮妍笑道:“我知道啊,秦爺爺跟我提起過的。現在醫療越來越發達了,看城哥哥的身體素質也很好,肯定能活很多年的。”

秦瑾城失了耐心,直接開門見山地說:“我和笙兒感情很好,南宮小姐應該能看得出來。”

南宮妍伸手環住我的腰,把頭親密地靠到我的肩膀上,甜甜地說:“我不介意啊,婚後你依然可以和笙兒姐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