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時間彈指而過。鄭綸和華雄一直都呆在醉風樓,可是沒有人來打擾,多少還是有點出乎意料,夜探刑場的時候,鄭綸刻意忽略了附近是否有暗哨。反正呂布的並州舊軍早晚都會跟西涼軍反目,鄭綸多少還是懷著把水攪渾的意味,可是一切都平靜得讓人窒息。
刑期到了,鄭綸早早地向張遼要了兩匹好馬,特意讓華雄去收拾了一件趁手的厚背大砍刀,自己不懂武藝,隻是要了一條槍充充門麵。不過鄭綸竟試了好幾條槍,都嫌太輕,後來幹脆選了一條大鐵槍,張遼暗暗驚奇。
說不上輕車熟路,一來行刑時間很早,二來似乎沿途的街道上並無多少行人走動。鄭綸和華雄竟是趕了個早場,在離刑場相隔著一條街的地方,雙雙把馬牽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栓了起來。
天蒙蒙亮,東方的朝霞還不足以照亮整個天空。
街上的行人漸漸地開始多了起來,他們中大部分都不象是去集市看熱鬧的,也不全然如同往常一樣趕早市,更象是被什麽人強迫著出門,各自的臉上帶著些許迷惘,迷惘中還透著幾分驚懼。人們彼此相見都沒有說話,即便是平時熟絡的,也僅僅是點個頭,然後默默走向集市,鄭綸和華雄很輕易地混進了人群。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工夫,從皇宮方向來了一隊車馬,當先的正是一輛囚車,囚籠中關押著一位盛服老人。老人披散著頭發,耷拉著頭,虛弱地委頓在囚車中。人群很快就被士兵們疏散開去,空出了中央的刑場,一名官員高聲宣讀著老人的罪狀。一篇類似於討伐檄文般冗長的宣判書,在那名官員陰陽怪氣的語調中,使人昏昏欲睡,人群中居然有不少人竟開始打起了嗬欠。囚車裏的老人一聲不吭,偶爾會抬頭看一眼四周,那渾濁空洞的眼神,完全已經放棄了求生的,或者,平靜地接受死亡,對他來說,算不上困難。
太傅袁隗顯赫一生,此時的落魄多少還是引起了圍觀的群眾不少唏噓之聲。天色漸明,竟是一個豔陽天,仿佛老天爺都不太懂得迎合眼下的氣氛。
宣判的過程格外繁瑣拖遝,連行刑的劊子手都提不起半分精神,好不容易等到監斬官抽出了令箭:“時辰到,行刑!”
囚車被打開了,兩名孔武有力的大漢把袁隗拽了下來,摁到了礪刀石前。
“對不住咯,太傅大人!小人也隻是奉命行事,您若是有什麽冤屈,千萬不要來找小人……”劊子手口中念念有詞,舉起了鬼頭刀。
鄭綸不斷地試圖尋找紀靈等人的蹤跡,可是稀稀拉拉的人群中,沒有一張熟悉的麵孔——時間已經不允許鄭綸再有遲疑,“華將軍,全靠你了。”說著,鄭綸回身出去牽馬。
華雄猛一點頭,縱身擠出人群,亮出了大砍刀,衝進了刑場。與此同時,遠處飛來一騎,馬上一人手持大斧,如同一道旋風闖了進來。
“有人劫囚犯啦!”
“有人劫法場啦!”
……人群頓時大亂。
華雄轉眼就到了劊子手的麵前,一刀格開他的鬼頭刀,抬腿一腳踢開多遠。劊子手一聲哀號,竟暈了過去。華雄揮刀斬斷繩索,對袁隗道,“太傅大人,您還能走動嗎?”
袁隗驚疑地望著華雄,“壯士是何人部下?”
“這個您就先別管了,快隨人群混出去,這裏交給我了!”華雄將刀一橫,擋下了幾十名禁軍。
正在此時,使斧的將軍殺入戰團。華雄一看,認得就是當日在刑場吹笛之人,忙大呼,“兄弟可先帶太傅大人突圍,我來斷後!”
那人當下不敢遲疑,抱起袁隗上馬,將大斧掄開,當者披靡。
鄭綸拍馬趕來,華雄騎了馬,戰力倍增,接連砍翻幾名禁軍之後,卻嚇得沒人敢上前追趕。四人三騎橫衝直撞,很快就衝到了街口。然而正在此時,從每條大街都湧出了無數鐵甲軍,當先一將紅袍金甲,掌中一杆虎頭金槍,威風凜凜。
華雄暗暗扯過一塊布片蒙在臉上,悄悄地告訴鄭綸,“這就是張繡。”
張繡號稱北地槍王,百鳥朝鳳槍威鎮天下,據說曾與呂布交手一百九十一招,半招惜敗。這是華雄事先透露過的消息,鄭綸大是頭疼,該死的紀靈居然始終都沒有露麵!正彷徨無計之間,使斧的將軍奪了一匹戰馬,讓袁隗騎坐,大斧高舉過頂,大吼道,“袁太傅乃是國家股肱,董賊屢殺朝廷大臣,天怨人怒,汝等為虎作倀,助紂為虐,眼中還有漢室嗎?”
張繡冷笑,“少廢話,今日誰也休想逃脫!”
少年將軍大怒,縱馬一躍,巨斧掄圓,照著張繡劈頭蓋腦砍去!張繡見對方來勢凶猛,也不敢怠慢,虎頭金槍一抖,幻出無數槍尖,避身躲開大斧,反身一擰腰,身體平躺,金槍悄然刺向少年將軍的胸口!
兩馬一交錯,少年將軍心知對手了得,竟是撇了張繡,衝入敵軍,不忘招呼一聲,“徐某開路,眾位請跟我來!”
鄭綸眼睛一亮:他就是徐晃!?鄭綸勉強用鐵槍格開四周圍攏過來的鐵甲軍,頓時手忙腳亂,幸好仗著力大槍沉,居然在亂軍中護著袁隗一路跟上了徐晃;華雄情急之下,屢屢使出飛熊軍中特有的刀法,接連逼退了好幾名實力強橫的偏將,眾人驚疑不定,知道華雄必是飛熊軍中人物,居然都遠遠地避開華雄,圍向徐晃。
而張繡則親自來戰華雄。張繡雖然是張濟的侄兒,但是他的武藝卻遠非張濟所能比擬,百鳥朝鳳槍法使得風生水起,把華雄殺得怒吼連連,始終都無法擺脫對手的糾纏。張繡漸漸地認出了華雄的身份,不由得心中疑惑,突然使出一個巧招,壓住了華雄的大砍刀,兩人近身麵對麵。
“莫不是華將軍?”張繡壓低了聲音問道。
華雄一怔,答道,“賢侄今日能否放某一馬?”
張繡劍眉一挑,“果然是華叔父!您怎麽投了敵軍?”
華雄微一沉吟,“董賊為人涼薄,且倒行逆施,氣數將盡,某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張繡遲疑了,“今日若放走叔父,我卻如何向朝廷交代呢?”
華雄苦笑,“如此說來,你我便再戰百合。”
張繡抖擻精神,金槍**起一片燦爛的金光,步步進逼;華雄苦於趁手的兵刃被紀靈帶走,漸漸地隻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
徐晃那頭也吃盡了苦頭,徐晃做夢都沒想到,除了張繡之外,對方還有十數名身手強悍的偏將,即便是一對一,徐晃想要戰勝對手也非得在二十招以上,現在以一對十,身上早中了數槍。鄭綸還是第一次經曆這樣的殘酷場麵,直慌得頭皮發麻,無奈之下,隻得把鐵槍當棍子亂刺亂掃,完全沒有任何章法。誰知這樣一來,倒是把四周的刀槍掃斷了不少,竟是嚇退了不少追兵。
正在絕望之際,從刑場外又湧入了兩彪軍馬,打得卻是禁軍的旗號。飛熊軍的將士還沒鬧明白怎麽回事,禁軍率先發難,接連砍翻了數十人,頓時大亂。從禁軍中衝出一將,揮舞三尖兩刃刀,趁亂一直殺到徐晃近前,“太傅大人何在?”
徐晃早累得不行,呼呼直喘,指了指身後。
正是紀靈。紀靈徑直到了袁隗馬前,躬身施禮,“後將軍(袁術)家將紀靈拜見老大人。”
袁隗喜出望外,“公路何在?”
“我家主公尚在城外,老大人快隨我突圍。”紀靈一揮手,身後早有部將簇擁著袁隗衝殺出去。紀靈冷冷地看了一眼鄭綸,竟是招呼都沒打一聲,撥馬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