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雖然猜對了,可是你的反應還是很驚訝,告訴我,為什麽?”甄宓漸漸地走到鄭綸的身前,輕輕踮起腳尖,仰望著鄭綸,目不轉瞬,似乎想捕捉到鄭綸的每一絲眼神所蘊涵的心緒。

鄭綸的心跳猛地快了幾倍,女孩身上的幽香調皮地拚命地鑽進鄭綸的鼻子裏,順著漸漸紊亂的呼吸,深深地紮進了鄭綸的心肺,竟似舍不得回轉出來一般!這一刻,是鄭綸久違的心跳,雖然他明白,眼前的女孩遠不是自己所願意接受的那麽單純。

鄭綸非常努力地深吸了幾口氣,然而又象是極有顧慮一般,在女孩麵前保持著一個近似郭嘉般儒雅的形象,不敢輕易將呼出的喘息唐突了女孩。“我說,你能不能不要這樣望著我?我感到有些不自然。”

“你還沒有回答我。”

“什麽?”

“你的反應。”

鄭綸苦笑了一下,“如果我告訴你,我剛才根本就沒怎麽猜,隻是隨口說說而已,這是我們那裏的人經常會開的一些小玩笑……”

“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還問?”鄭綸顯得有些慌亂,忍不住又深呼吸,微微側轉臉去。

“如果我嫁給了你,那麽你就可以在河北站穩腳跟,我們之間便在也沒有必要用利益關係來相互維係,這難道不是你願意見到的嗎?”甄宓的語鋒突然犀利起來,竟將自己的身體又緩緩靠前,幾乎便要貼上了鄭綸。

鄭綸最終還是避讓開去,“你說得沒錯,但事實並非全然如此。坐吧,我不太習慣這麽麵對你,而且這樣的曖昧姿勢和我們麵臨的困難並不相稱。”

甄宓眨了眨充滿了智慧的眼睛,這一次卻是乖巧地坐了下來,靜靜地望著鄭綸。

鄭綸笑了,“你看,我還是習慣看到你現在的樣子。”

“難道我剛才沒有讓你產生一丁點兒的心動嗎?”甄宓給自己倒了杯水,雖然還是象是在逼問,至少已經緩和了許多。

“你剛才應該聽得到我的心跳加速,”鄭綸稍稍回想,覺得很荒唐。

“我的耳朵好象不怎麽好,”甄宓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鄭綸不禁看得一呆,由衷地讚美道,“其實,你根本就不需要花費那些心思來試探我,如果你缺少讚美的話,我現在就可以竭盡所能,搜腸刮肚也難以形容你的美麗。”

“真的?!你太聰明了,我確實非常缺乏讚美,”甄宓饒有興致地拉著鄭綸的衣袖,“我更想知道,你會如何讚美我的。”

鄭綸老臉一紅,不禁嚅嚅道,“我可不比奉孝,咱是粗人,會不了恁多油滑口舌。”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是在說奉孝油滑呢?或者又是在說我,實在讓你不屑於說油滑的奉承話呢?”甄宓嘻嘻一笑,妙目中卻是滿含著期待。

“是誰在說我壞話來著?”門外輕咳一聲,卻是郭嘉的聲音。

鄭綸忙起身開門,甄宓卻沒舍得放下鄭綸的衣袖,跟著鄭綸。郭嘉笑吟吟地在門外,負手而立,目光掠過鄭綸和甄宓的臉,落在兩人的手臂上。鄭綸下意識地閃躲了一下,甄宓卻偏偏愈發靠攏,鄭綸無奈,勉強笑了笑,“奉孝,你還沒睡呢?”

郭嘉笑得有些古怪,“剛才是伯純說我?”

“正是,正是!”甄宓惟恐天下不亂,瞟了一眼鄭綸,“他說他是粗人,誇奉孝哥哥你文采風流。”

鄭綸和郭嘉相視莞爾。

甄宓與鄭綸越顯親昵,而郭嘉似乎並不覺得太感意外,三人重新回到房裏坐下。

鄭綸突然問道,“宓兒,你真的把這樁婚事推了嗎?”

“那當然,你不信?人都已經被我打發走了,他們硬要留下那麽多聘禮,回頭我便讓啟叔托人梢回去。”甄宓說得很輕鬆,鄭綸和郭嘉都有些擔心。

郭嘉道,“袁紹外表寬仁,實則性狹不能容物,雖然中山郡遠離鄴城,可是難保不會采取什麽行動。”

甄宓笑了笑,“就算是得罪了袁紹,那又如何?冀州新定,士民多有不服,且原刺史韓大人雖是庸才,在冀州還算有些民望,如今鳩占鵲巢,量他袁紹也不敢對我甄家如何。”

鄭綸還真沒想到甄宓會有如此見地,就連郭嘉也頻頻側目。鄭綸問道,“話是如此,那也隻是一時,等袁紹安定了河北全境之後,要對你們甄家報複,還不是幾句話的事情?到時候,你又該怎麽應付呢?”

“安定全境?談何容易!幽州公孫大人虎視眈眈,袁紹就連本家族中的地位還有待於肯定,他憑什麽敢對我甄家不利?我雖然推了這門親事,但並不意味著就跟他們袁家一刀兩斷,十萬觳的糧食對於他冀州軍可不是小數目了。”甄宓輕笑道,“倒讓兩位兄長見笑了,在商言商,袁紹與我甄家聯姻的目的也隻是覬覦我甄家的財產和存糧,能維持穩定的糧食供給,對他來說,沒什麽損失,僅僅隻是顏麵上,我自然可以向他展示出足夠的誠意。”

這個女孩絕不簡單。這是鄭綸和郭嘉的共識,也是郭嘉破天荒第一次對女子有了真正的敬意,郭嘉一撚下頜稀疏的胡須,一指鄭綸,“看來宓兒早就拿定了主意,我們倒是顯得有些多心了,尤其是伯純,他似乎格外關心呢。以後若是中山遇到了什麽問題,盡管找他便是,天色不早,我有點乏了,你們……繼續。”

說著,郭嘉也不等兩人回應,徑直走回了自己的廂房。

房間裏又剩下了鄭綸和甄宓兩人。

當鄭綸明白甄宓的打算之後,沒來由地湧起了一陣失落。若說鄭綸對眼前的美女沒有半分心思,那純粹是騙人騙己,盡管他很清楚,剛才不過是甄宓對自己的試探,可是之後的甄宓畢竟再沒提及。

甄宓見鄭綸沉默,不由笑了起來,“你在想什麽?”

“沒什麽。”

“真的?”

“真的。”

“讓我來猜猜吧。”甄宓頑皮地象個孩子,咬著手指,看得鄭綸目眩神迷。

甄宓雖然如是說著,卻久久不肯把猜得情形告訴鄭綸,隨著沉默的延續,竟使鄭綸開始焦慮起來,“怎麽不說話了?不早了,你也該回去歇息了,難不成就不怕別人說閑話?”

“府裏上下都是甄家的老仆,誰敢說閑話?再說了,我們也沒什麽閑話可以讓他們說去,反正我當著使者的麵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甄宓已經許了人。”

“你又來了。”鄭綸的心總是被甄宓牽動著,有一搭沒一搭地忍受著折磨。

甄宓此刻竟變得嚴肅起來,“真的,我沒騙你,我是說已經許給了你。”

鄭綸隻是不信,“你到底看上我哪一點了?就因為我是一個雜牌將軍?還是我手下那一萬新兵?論才學,我遠不如奉孝;論權勢,我遠不如袁熙……”

“你說什麽?!”甄宓突然打斷了鄭綸的話。

“我沒說什麽啊?”鄭綸猛地察覺失言,登時閉上了嘴巴。

“你怎麽知道袁熙?你認識袁家的二公子?”甄宓的語氣立刻降到了冰點。

鄭綸跟郭嘉廝混久了,多少也有些急智,慌忙辯解道,“宓兒,你聽我說,不認識袁熙,但是,我能沒聽說過袁家二公子嘛?再說,我在軍營……”

甄宓留給了鄭綸一個最美麗最燦爛的笑容,“我現在不想聽你解釋什麽,也許明天,或者以後的哪天,又想起來了,我自然會再問你。如果你沒有其他事情的話,那就安吧,我也乏了,我就在這裏睡下。”

“什麽?!”鄭綸大是頭疼,“那行,我去院子裏對付一宿。”

“這是你說的,我可沒讓你去院子裏委屈。”甄宓哼哼著,盯著鄭綸走出房門,嬌聲道,“麻煩你幫我把房門關上,謝謝。”

鄭綸鬱悶地走到院子裏,昂首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