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帶著鄭綸去了後院,尋了一處幽靜的房間,同時吩咐今日再不見客。
鄭綸見王允如此慎重,心知事情非同小可。
王允開門見山,“不知伯純入長安,是奉了什麽樣的使命呢?”
鄭綸一怔,隨即釋然,苦笑道,“不瞞司徒大人,鄭某如今流落困頓,身無所依。幸得遇元龍,同來長安,卻無任何使命。”
鄭綸曾參與王允的謀劃,王允當然不會忽略鄭綸的身份,此時相遇原本還以為鄭綸是袁紹派來的。王允奇道,“老夫聽聞伯純做了冀州的破虜將軍,何言困頓?難道冀州出事了?”
鄭綸搖頭,隻說是遭遇到了一夥強盜的襲擊,暫時無法返回冀州。王允淡然一笑,“此乃天教伯純助我也!”
鄭綸迷糊了,“大人何出此言?”
王允道,“董賊荒**,朝野怒不敢言,其敗不遠矣。隻是……”
鄭綸想起了那對姐妹花,忙問道,“大人莫不是已經獻了美人?”
王允一歎,“我正是為了此事與你商議。”
原來,董卓火燒洛陽的一個最重要的私人原因就是,利用混亂將皇宮裏的嬪妃占為己有,在遷徙長安的途中,但凡有姿色的宮女都被輪流指定侍奉董卓;修建郿塢之後,董卓更是極盡享樂,王允竟連董卓的麵兒都見不到。最重要的是,除了王允之外,還有其他人也在打著美人計的主意,冒充宮女接近董卓,意圖行刺。不料董卓刁滑,搜查防範極其嚴密,根本無法近身,而且董卓原本武將出身,雖然身材肥碩,力量、反應以及對危險的嗅覺仍然不減,因此一連出現了幾例行刺事件之後,董卓身邊的衛士更多,甚至在歡娛之時,仍有衛士在場。
鄭綸一聽,這才明白,原來王允的計劃隻是單純的行刺。誠然,憑借貂兒、蟬兒姐妹倆的絕世容顏,要讓董卓驚豔而出現短暫的失神,並不困難,可是嬌弱的女孩要刺殺董卓這樣的大鱷,談何容易!猛地,鄭綸隱約猜到了王允已經有了新的腹案,“司徒大人的意思,是想借陳元龍來獻美?”
王允先是一驚,旋即興奮地搓起手來,“伯純果然聰敏!”
鄭綸暗罵了一句老狐狸。王允顯然對先前失敗的刺殺心有餘悸,不用問,失敗者的下場絕對慘不忍睹,王允如果貿然赴其後塵,一旦再有閃失,那麽他在朝中的地位就很難保全。現在不同了,陳登欲謀出身而獻美女,合情合理,即便失敗,陳登父子遠處徐州,董卓想要問罪都難。說到底,王允竟是從來不曾關心貂兒蟬兒姐妹的死活,盡管她們現在是司徒府的小姐,盡管她們拜了王允為義父。
王允見鄭綸沉吟不語,不禁問道,“伯純可有遲疑?”
鄭綸忙道,“元龍與我有恩,此時不若由我代其名義,免其牽連。”
王允聞言,花白的眉毛連連聳動,“不想伯純如此情義深重,老夫佩服。”
王允立即擬定了舉薦陳氏的奏章,遣人送往郿塢行宮;又附了私函一封,告訴董卓,陳家獻有美女,暫住司徒府,言辭修飾極盡盛讚。鄭綸便被王允留在了司徒府中,隨時準備應付董卓的突然到來。鄭綸不忘讓人捎去口信,讓陳登多留意城中變故,一旦出現意外,即刻離開。
鄭綸見到了闊別半年多的貂蟬姐妹,與先前相比,姐妹倆都多了幾分雍容,舞者為貂,琴者為蟬,脫落得更加清麗,果然閉月羞花!
姐妹倆顯然沒有想到還能見到鄭綸,喜出望外。自從適閑雅居一別,姐妹倆就被捧在了掌心一般,倍受嗬護,她們心思單純,都覺得是因為當日鄭綸為她們求情,才使她們得到了司徒府中最高的待遇。蟬兒尤其感動,竟是想要向鄭綸行下跪大禮,鄭綸慌忙攙扶。
不多寒暄,鄭綸問道,“司徒大人對你們可好?”
“錦衣玉食,我姐妹如置雲端。”貂兒不假思索,便回答道,“鄭大人為何有此一問?”
鄭綸微歎道,“如今我隻是寄身司徒府,二位姑娘叫我伯純吧。”
蟬兒道,“男兒生平豈得一帆風順?我姐妹時常惦記著大人的恩惠,且大人年輕有為,何愁無展驥之機?”
鄭綸心頭微驚,沒想到棒喝自己的卻是眼前這兩個命運坎坷的可憐女孩,可是轉念一想,徒然長歎,“司徒大人可曾問過你們?你們如何打算?”
貂兒道,“我姐妹雖是弱質女流,卻也隻朝堂之事,義父籌謀誅殺老賊久矣,若我們姐妹能為義父分憂,也不枉了這番父女之情。”
鄭綸肅然起敬,“可是,你們知道,你們將要麵對的是最殘暴的家夥……”
“便是粉身碎骨,亦不足懼。”貂兒性烈,蟬兒外柔內剛,此時姐妹倆所流露的堅決,任是堂堂男兒也不免汗顏!
鄭綸笑了笑,“如果你們打算用美貌去接近老賊,進而刺殺的話,那麽我隻能告訴你們,你們根本完成不了這個艱巨的使命。”
“那依鄭……先生之意,我們該怎麽辦呢?”
“女人的手腕其實比男人豐富許多,就看你們懂不懂充分利用自身的資源了,”鄭綸實在不願意用自己頭腦中的齷齪思想去玷汙女孩們單純的想法,可是他確實真心地想保全她們,至少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你們有著極其出色的美貌和完美動人的身體,這對於任何男人來說,都是致命的**。**,你們知道什麽是**嗎?撩撥起對方最原始的,卻讓對方無法真正地得到,這就是**!記住了,**的最重要前提是不讓對方得到,一旦失去了這個前提,那麽**已經喪失了原本的意義。”
鄭綸的話,很費解,甚至他本人都認為自己在胡說八道,因為他有一個私心,不大不小的私心:不管是姐妹倆中的任何一個,變成這場***的犧牲品,都不是他願意見到的。鄭綸把頭腦中殘留的一切後世超現代女性的觀點灌輸給兩個可愛的女孩,這在女孩心中,簡直太過於驚世駭俗、離經叛道,可是鄭綸還是很耐心地“教誨”著,象是**……鄭綸的腦袋其實很混亂,帶著極不純潔的混亂。
夜悄靜。
明月,曉風。
鄭綸慢慢地習慣在這樣的夜晚望天。糟糕的消息一個連著一個傳到了鄭綸的耳朵裏:博陵破虜營的番號被取消了,華雄不服,帶著整個破虜營近兩萬將士集體蒸發;曹操聘用了二荀為軍中從事,以酸棗、陳留為根基,東征西討,收編了無數黃巾殘部,聲望日隆;郭嘉和典韋都投到了曹操軍營中……
鄭綸的心頭在滴血,人性涼薄,那些曾經跟自己並肩戰鬥的夥伴都沒能經受住考驗,這就是最殘酷的現實。如果說鄭綸在博陵之時,還沒有那麽灼熱的爭霸鬥誌和決心的話,此時落魄,竟是前所未有的熱衷:大丈夫將以有所為!
暗香浮動。
雪白如玉的粉臂搭在鄭綸的肩頭,“你又在這裏發呆了。”
“你姐姐睡了嗎?”鄭綸淡淡地問了句,悄然間天邊飄過一絲雲帶,漸漸地將明月攏上了一層輕紗。
“你怎麽知道我不是姐姐?”蟬兒輕訝地問道。
鄭綸微一皺眉,指了指已經半隱的圓月,“你看,你的美麗使皓潔的明月都自慚形穢了。”
蟬兒掩口而笑,“哪有你說得這麽誇張?”
“我可不是誇張,我敢確定,隻要你在這裏,今晚的月亮是不會再出來的了。”鄭綸打趣著,稍稍聳了聳肩。
蟬兒神色一黯,“你討厭我嗎?”
鄭綸竭力擠出一絲最苦惱最勉強的笑容,“我很後悔,我不該教你們那些……尤其是現在我知道,你們現在輪流把我當成‘試驗品’……我是個普通的男人,我並不想因為你們的試驗而鍛煉自己的意誌。”
蟬兒笑得彎下了腰,隱隱地,房間裏還有另外一個銀鈴般的笑聲。
鄭綸猜得沒錯,月亮在雲層裏越躲越深,直到哄著蟬兒回去,又是月朗星稀。
然而鄭綸的愁緒,卻不曾被此減淡了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