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雋提出的兩個人選,一個是曹操,一個就是鄭綸。曹操占領長安之後,與匈奴單於的西路軍形成了直接對峙,而且曹操又是劉協目前最信任最倚重的勢力,當然無可爭議;鄭綸雖然曾經有效地阻擊了匈奴,卻沒有將匈奴右賢王徹底擊敗在長城以北,劉協忽略了公孫瓚、張燕的叛國行為,甚至還認為正是鄭綸的抵禦不利才導致匈奴的全麵南侵。
楊彪顯然比朱雋更懂得把握劉協的心理,“以老臣之見,匈奴南下,鄭綸隻怕也脫不了幹係。”
劉協果然起了疑心,“老太尉的意思,難道是鄭綸故意引匈奴南下?”
楊彪沒再說話,可是他的意思已經足夠明顯:匈奴大軍翻過長城之後,沒有一兵一卒進入並州地界,這已經說明了一切。因為匈奴人一貫的作風就是有仇必報,曆代戍邊的將士都曾遭到匈奴人最瘋狂的報複,即便是衛青、霍去病、李廣這樣的蓋世名將都不免吃虧,憑什麽一個籍籍無名的鄭綸可以讓匈奴人不惜繞遠路而攻呢?
對此,朱雋似乎並沒有考慮得那麽複雜,可是楊彪一旦說破,朱雋不禁也產生了懷疑,卻是不住搖頭,“以我對鄭綸以及他的部下的了解,似乎還不至於叛國。”
劉協惱道,“此人在洛陽野心極大,士民皆受其鼓惑,諸郡屢屢暴亂,多半就是此賊在背後指使。並州張楊素無大惡,彼借追擊黑山賊為名占據並州,又趕走張楊,這又是安得什麽心?依朕看來,此賊與張燕實乃蛇鼠一窩!”
朱雋雖是朝中資曆最老的,卻也不敢當著麵忤逆劉協,可是他一想起華雄、徐晃諸將的表現,仍有很大的保留,又道,“不如詔令鄭綸出長城襲雲中、朔方,匈奴軍後方危急,必回師救援;若不回師,鄭綸之心必異,屆時可令曹孟德與袁本初兩路大軍夾擊,並州可定!”
劉協勉強答應,封鄭綸為征遠將軍(從二品雜號)、寧遠侯(無封邑),即日起出塞,破襲南匈奴老巢雲中、朔方。
鄭綸接到帝詔,不由苦笑著將詔書出示給眾位謀士,“看樣子,你們跟著我少不得要受苦,反正好差事是絕對輪不到咱們的。”
郭嘉看都沒看,直接扔給荀攸,“那就別管他。我們隻要派軍出塞,屯於河套以東便可,隻要兩路匈奴兵驚動回撤,中原危機一消除,那就已經算是完成了任務。”
荀攸仔細地看完詔書,不禁皺眉,“隻怕此事沒那麽簡單。詔書上說得明白,務必擊破雲中、朔方,很明顯是要與匈奴人決勝的態勢。可是若說兩國爭衡,無論如何都輪不到我們並州,袁紹和曹操的勢力都比我們強大許多,可見陛下是在試探伯純對皇室的忠誠。”
鄭綸哈哈大笑,“忠於君止一人,忠於民何止千萬?!我鄭綸雖然沒有顯赫的出身,沒有廣袤的地域,更沒有作為梟雄的雄心壯誌,可是不管我在哪裏,我都希望能為更多的百姓做些什麽,而且我可以很自豪地說,我做到了。你們應該比我更清楚,從博陵來的、從東平來的、從青州來的,包括從洛陽來的百姓,如今在並州都能得到比以前更安定的生活,而且還有許多從其它地方來的人,他們為了什麽呢?家園。”
鄭綸說到這裏,還是忍不住站起身,走到劉曄和劉虞的麵前,“兩位是皇室的成員,但是我看到的是你們為百姓殫精竭慮,鞠躬盡瘁,所以我非常敬佩兩位,我更沒有必要在兩位麵前有任何可掩飾或回避的,我鄭綸隻認一點,隻要皇帝能把百姓的疾苦放在首要的位置,不然的話,我的眼裏沒有皇室。”
劉曄和劉虞早就習慣了鄭綸的作風,如果他們不是打心眼裏讚成的話,他們此時應該留在洛陽。劉曄看了看劉虞,笑道,“其實我隻算是個沒落貴族,也許認識伯純之後,才得到了所謂皇族的名號,若非如此,我還在淮南老家。說到私交,在座的各位先生無一不是我劉曄所敬重的賢士,而伯純的理想卻更加使我歎服。”
劉虞卻是頗為幽默地聳了聳肩,“我不覺得,此時伯純是在要我表態。”
鄭綸陡然一正色,“雁門關怎麽打的,我們就要繼續下去。犯我國境,饒我百姓,雖遠必誅!”
郭嘉突然整個人象是輕鬆了許多,荀彧忙問其故。郭嘉長笑而起,“不瞞諸位,我郭嘉雖然年輕識淺,卻略知國家民族之大義,即便有宵小之輩想要趁虛而入,那又如何?”
郭嘉的話雖然沒有直接說穿,而且沒有說完,但是大家都明白,他幾乎可以肯定,如果全力出兵的話,並州後方必定會遭到意外,而且他並不十分看好遠征的前景。然而就是這樣粗粗看來有些畏首畏尾的話,偏偏激勵起人們內心深處最堅強的鬥誌和信心,鄭綸立即下令,全州動員。
鄭綸決定,動用並州軍編製中所有的軍力,但凡編製內士兵,一律參戰;但凡編外預備役士兵,遵循自願原則;但凡並州百姓,義務承擔遠征軍的後方補給,若要參軍則必須經過嚴格的選拔。令出如風,三日內,集聚精銳士卒十五萬,十日內籌集糧草五百萬斛,物資輜重車載百萬餘,速度之快,物資之齊備,令人無比振奮。
徐晃主動邀請和趙雲一起擔任先鋒,這使鄭綸倍感欣慰,“公明為何唯獨要和子龍一起?”
徐晃赧然,“雁門之外,若無子龍相助,豈有勝利可言?”
鄭綸著實高興,立即批準,命趙雲、徐晃為先鋒,率五千輕騎殺出雁門;並州大軍集合之後,陸續開拔雁門關,華雄、太史慈為兩翼策應,精銳盡出。
出征前,甄宓向所有人宣布了一個轟動全並州的消息,那就是鄭綸的大婚。
建安元年九月望,這是一個讓鄭綸畢生難忘的日子,就在這一天,就在晉陽城外的軍營,鄭綸娶老婆了,而且一娶就娶了兩個。沒有隆重的儀式,沒有盛大的宴席,隻有鳳冠霞帔下兩位嬌豔傾城的新娘,鄭綸刻意地把自己裝束成普通的士兵,讓新娘完完全全成為婚禮的主角,接受全營全軍全城士民的歡呼。
然而兩位新娘不約而同地摘下了鳳冠,脫去了霞帔,換上了戎裝:甄宓一身火紅,而蟬兒一身海藍。兩位新娘如同仙女臨凡,款款地從軍營中一一走過,並且在軍營的角落裏找到了鄭綸,其實鄭綸很容易找,因為郭嘉、二荀幾位卓然的雅士都圍著他,而要發現這些雅士,實在太簡單了。
別樣的,如雷的歡呼,夾雜了許多哄笑和揶揄聲,鄭綸親吻了新娘。這一刻,鄭綸全身所有的浪漫細胞被徹底激活,他用盡了一切可以取悅妻子,取悅朋友,取悅部下的方法,可是顯然這並不能討好甄宓,以致於時隔幾年以後,甄宓仍然會不時地試探鄭綸:你是不是娶過老婆?
鄭綸的回答當然是否定的,隻要他不說,誰又能知道全部的真相呢?或許有那麽一天,鄭綸會毫無保留地告訴甄宓,不過那樣的情形最好還是不要出現。
狂歡。
嚴格的軍營紀律使所有人都在狂熱的同時保持著足夠的清醒,這也是鄭綸把婚禮放在軍營的用意,鄭綸甚至都沒有完成真正的婚禮,他告訴他的妻子,等著他,等著他得勝歸來,他會給妻子們最甜蜜最難忘的記憶。
可是,誰都沒有料到,這一別,竟會是如此長久,長久到令等待的人兒心碎!
人不寐,將軍白發征夫淚!——這是在遠征歲月裏,鄭綸寄回的唯一家書,這也是被人認為鄭綸最有文采的詩句。可是又有誰知道,鄭綸寫下這個詩句的時候,卻是在麵臨覆滅的絕境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