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元年十一月,拂曉。

塞北的一個小縣城外,一群穿著白衣的勇士悄然爬上了城牆,砍斷了吊橋的繩索;號角聲驟起,無數士兵借著黎明前的黑暗,宛如憑空出現,湧進了縣城。城中的守衛幾乎沒有來得及作出任何抵抗,明晃晃的戰刀已經架在了脖子上。

這是鄭綸攻下的第五個縣城,距離大軍出塞還不到一個月。趙雲、徐晃的先鋒部隊銳不可當,充分發揮了閃電戰的最大優勢,甚至都極少出現人員損耗。趙雲在早年幾乎遊曆遍整個河套地區,對雲中郡的情況非常熟悉,下屬十一個縣城的位置了若指掌,因此事半功倍。

匈奴在西漢時期曾是北方威脅最大的遊牧民族,然而接連的內訌和西遷,使之很快衰弱;河套地區原是西漢主父偃建議漢武帝屯兵抗胡的前線根據地,開設朔方、雲中、定襄、五原、西河等諸郡;後來,匈奴分裂為南北兩支,北匈奴西遷,南匈奴則被允許定居在河套地區,成為大漢朝的歸附國。新單於將五郡的匈奴重新統一,經過相對平穩的發展之後,逐漸產生了南侵的野心,而中原的割據混戰則提供了一個最佳的時機。

河套地區多是平原和高原,引黃河水灌溉,孕育了富饒肥沃的河套諸郡,然而匈奴畢竟是遊牧民族,雖然建立了許多郡縣,但是定居的觀念並不強烈。相對來說,居住在縣城裏的,多半都是漢族的移民,有許多邊塞的百姓為了躲避戰禍而遷居到塞外,因此語言溝通的障礙並不明顯。

為了保障後方運輸的暢通,鄭綸在每個縣城中都會安排足夠的守衛軍,並且還有相當數量的遊擊部隊,隨時抵禦匈奴的反擊。可是兵力逐漸分散,要在廣袤的草原、高原上驅逐匈奴人,非常困難:有牛羊的地方,必定有匈奴人,但不一定是凶暴的侵略者;然而最危險的暴徒往往會潛伏在善良的牧人群中。

鄭綸的到來引起了眾多牧族的恐慌,他們警惕地組織起規模不一的自衛武裝,鄭綸恪守不擾民的原則,盡全力逼近雲中郡城。地域的差別使鄭綸無法理解,單於南下之後,居然把雲中郡完全變成了空城,鄭綸奪取雲中郡的意義就變得無足重輕。

消息傳到洛陽,劉協幾乎難以置信,為什麽強大凶悍的匈奴大軍在鄭綸麵前會如此不堪一擊,劉協即便是再有成見,也不可能懷疑鄭綸是在虛報。劉協沒有爭取楊彪和朱雋的意見,立刻下達了進軍五原、朔方的命令,他滿心以為,如果能借助鄭綸的力量,從匈奴的後方切斷歸路,那麽將徹底消除匈奴的隱患,這可是連偉大的漢武帝都不能做到的功績!

單於和右賢王得知消息的時候,鄭綸已經在雲中郡站穩了腳跟,而且已經開始向五原郡滲透;然而單於對一城一池的得失,遠比中原人要淡漠許多,匈奴人是馬背上生活的民族,有草有水的地方就是他們的歸宿,這一次南侵已經足以讓他們滿載而歸。他們要殺回去,但決不是為了那區區十幾座冷冰冰的城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近二十萬匈奴鐵騎漫卷黃沙而來。

*

狡猾的曹操異常敏銳地捕捉到了最合適的戰機,幾乎是躡著單於北歸的腳步,一路兵不血刃地收複馮翊、高陵、池陽、北地、上郡。楊奉、韓暹心知不妙,索性跟隨單於投奔塞外,然而白波軍軍紀散漫,移動速度非常遲緩,士卒又不慣長途跋涉,漸漸地被匈奴騎兵遠遠地拋下。

長城城關之南,曹操發動了對叛軍的致命一擊,曹仁斬楊奉於上郡,樂進斬韓暹於河西。至此從關中到河套以南的廣大地域都被曹操平定,邊關戍守麵貌一新,然而曹操卻絲毫沒有退兵之意,大軍駐紮在上郡,隱隱瞄著河西,以及河西以東的並州。

黃昏,曹操巡視完軍營,欣賞完塞上落日,誌得意滿地回到軍營,隨行的曹仁、樂進大惑不解。

曹仁問道,“主公今日為何麵有喜色?”

曹操忍不住滿臉的笑意,反問道,“我們在上郡呆了多久了?”

曹仁一怔,忙道,“算來已有十五日了。我們既然已經把匈奴趕出了長城,為什麽還要呆在這裏呢?軍師有書信來,呂布果然中了軍師驅狼吞虎之計,占了徐州,反而讓劉備守小沛,徐州客主易位,一戰可定。”

曹操大笑,“此事不忙,我料近日內塞外必有消息。”

樂進奇道,“說來也怪,單於大軍北歸半月之久,按理早該與鄭綸開戰,如何沒有消息?”

曹操更是得意,“你等有所不知,匈奴人不必我們漢人,如果換作在中原,幾處要塞都被占領,他的十幾萬騎兵就算再厲害也難逃敗亡。可是你們不要忘記了,那是在塞外,天高地闊,有得是他們施展拳腳的機會。鄭綸如果還龜縮在雲中、五原的話,那麽將很快領教到匈奴騎兵的滋味,我們隻需要渡過黃河東進,並州唾手可得。”

樂進、曹仁恍然。

果然不出三日,塞外就傳來了消息。可是令曹操意外的是,鄭綸在匈奴騎兵發動攻擊之前,撤出雲中,一路向北,躲進了陰山。曹操遲遲不敢下令東進,又等了十日,竟沒有再收到任何前線的消息,不得不暫時撤回長安,繼而進軍徐州。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蒼穹,籠蓋四野。陰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將農耕區和遊牧區清晰地劃分開來,在當時來說,陰山以北幾乎已經完全荒廢,放眼盡是荒漠黃沙,而陰山之南則是匈奴人最自由最豐饒的天地。

鄭綸完全以一種侵略者的姿態,趕在單於和右賢王兩路大軍合圍之前撤離雲中,並且將主要打擊目標轉移到陰山以南的牧場,這無疑等於在匈奴的後方縱火。鄭綸將繳獲來的馬匹迅速裝備到軍營裏,用牛羊的皮革打造了許多皮甲和馬具,這樣特殊的戰利品比攻取雲中郡的意義相比,幾有雲泥之別。

陰山在蒙語中被稱為“達蘭喀剌”,意思是七十個黑山頭,而每一個山頭腳下,都孕育著肥沃的草場,這些草場才是單於最可寶貴的地方。鄭綸事先並不知道陰山牧場是單於的私人領地,而且牧場中的馬匹和牛羊幾乎就是單於全部的財產,將馬匹掠奪來組建騎兵,使鄭綸的軍隊中很快就出現了一支堪與匈奴騎兵匹敵的騎射力量,迅速拉近了雙方的實力對比。

然而鄭綸並不願意直接麵對匈奴的進攻,借助陰山的有利地形,發揮在芒碭山積累的山地遊擊作戰經驗,屢屢挫敗了匈奴騎兵的攻擊,同時還不放棄對牧場的繼續侵擾。

單於和右賢王苦思無計,隻好將牧場南移到河套以南,開始了長達半年之久的對峙,企圖將鄭綸軍困死在陰山。可是在晉陽甄宓的暗中斡旋下,憑借鮮卑、烏桓等族的良好關係,由上穀郡轉道,為鄭綸提供了許多適合高原生長的植物種子,竟從根本上實現了糧食的自給。

勝利的天平正在慢慢地向鄭綸軍傾斜,這讓單於和右賢王倍感焦慮,終日飲酒作樂。不料,在匈奴南侵之時,有相當一部分白波軍的殘部跟著來到塞北,他們中有不少人還見過,個別楊奉部下還一起到過洛陽。其中有一個叫王戚的,原是李樂部下,李樂被徐晃殺死之後,王戚搶了個頗有些姿色的女人獻給楊奉,就做了楊奉的隨從,竟是倍受信任。有一次在洛陽,王戚跟著楊奉去鄭綸府中,那時候正巧蔡琰在鄭綸身邊,王戚驚若天人。偏偏就這麽巧,單於南侵擊破州郡,擄掠了許多漢家女子,一起回到塞外,王戚在無意中竟然發現了蔡琰,慌忙讓人把蔡琰從匈奴兵手裏要了過來,自己卻來見單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