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匈奴在河套地區聚居多年,民族的融合不斷深化使他們在許多方麵和漢人越來越接近,但是彼此間的民族觀念並未淡漠,尤其是在目前這個特殊的情形下。陰山牧場被狡猾的漢人牢牢地占據,牛羊馬匹被大量掠奪,使單於對漢人的仇恨迅速升溫,跟隨逃亡塞北的白波軍殘部遭受到嚴重的猜忌,因此王戚求見單於變得十分困難。

王戚急於改變現狀,即便是在逃亡的處境下,他需要得到屬於自己的榮耀和利益。王戚不惜鋌而走險,尋找一次單於出巡的時機,突然帶人衝了出來,攔住單於的馬匹,高叫,“單於,我有一個重要的消息要告訴您,如果您信任我的話,我可以幫您解除陰山裏那些漢人軍隊的首領!”

單於身邊的侍衛早就拔刀相向,幸好單於精通漢語,對王戚的話頓時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望著王戚,“你說什麽?你有什麽辦法?快告訴我!”

王戚為的就是引起單於的注意,見單於發問,卻不著急,低頭看看架在脖子上的馬刀,竟笑了起來,“尊敬的大單於,您不覺得現在我連說話都很困難嗎?”

單於忍不住又打量了一番,隻見王戚三十多歲的模樣,身材頗為魁梧,相貌不凡,更添幾分好感,“請問壯士尊姓大名?”

王戚一抱拳,“在下原是白波部下,後隨楊奉將軍一起,曾與單於陛下並肩作戰。”

單於揮手喝退侍衛,“請跟我來。”

單於的營帳中布置得極其奢華,而得以進入已經是一種無上的榮耀,營帳中隻有單於和王戚兩人,就連右賢王也不在場。王戚笑道,“難道單於陛下不怕我會對您不利嗎?”

單於一愣,旋即哈哈大笑,“我是草原上最強大的王,我從來不懼怕任何敵人,更何況即使你想刺殺我,你也絕對無法走出我的營帳,守衛在我身邊的都是草原上最勇敢的戰士。再說,你已經失去了刺殺我最好的時機。”

王戚肅容道,“陛下英明神武,王戚佩服。”說著,竟學著匈奴人的禮節,半跪在地,神情異常虔誠。

單於沒想到王戚如此乖巧,心中頓時非常受用,“你叫王戚?”

“是。”

“沒想到,在白波軍中竟然有你這樣的人才!”單於顯然非常欣賞王戚的表現,頓了頓,又道,“從今天起,你就留在我的大營吧,我想,都是漢人,你一定比我更了解陰山裏的那夥強盜。”

王戚大喜,趕緊拜謝。

單於扔給他一塊牛角腰牌,“這是我最親近的衛士才擁有的信符,以後你有什麽建議,隨時可以來告訴我。”

王戚接過腰牌,立即係到腰間,“您知道陰山裏那夥漢軍是什麽人嗎?”

單於一怔,“並州鄭綸啊!右賢王在雁門關吃過他的大虧,若不是因為這個,我也不會冒險突破長城直接南下馮翊。”

“那您可知道,鄭綸為什麽會到了並州呢?”王戚說到這裏,又補充了一句,“也許您未必知道,他原先是盤踞在舊都洛陽……”

單於有點迷糊,“這說明了什麽?”

王戚果然有些頭腦,他居然看出了鄭綸軍的無奈,“皇帝回到洛陽之後不久,鄭綸就被迫退到河內,隨後又借攻擊黑山軍而占領並州,都是形勢所逼。但是他手下猛將謀士極多,朝廷一時不敢輕舉妄動,這一次派鄭綸遠征,其實是漢朝皇帝為了剪除鄭綸而下達的命令,也就是說……”

單於立刻明白過來,“你是在說,借刀殺人……那麽如果我們對鄭綸采取任何攻擊,朝廷都不會派出援軍,更有可能,甚至他們是希望我們能把鄭綸徹底消滅在陰山?”

“完全正確!”王戚嘿嘿笑道,“別看他們現在搶了我們許多戰馬,又屢屢出擊,占盡了先機,隻要我們把五郡的各處要塞全部控製,我就不信他們會甘願一輩子躲在陰山裏做山賊!隻要他們想打通回歸並州的歸途,在廣闊的草原上,那就是充分發揮我們騎兵優勢的時候!”

單於連連點頭,可是仍然很不爽,“如果他們真的長住陰山,那又該怎麽辦呢?”

“我正是為了此事而來。”王戚終於說出了自己的計劃,“前幾日,我無意間在俘虜營裏發現了一個女人,她很可能就是鄭綸的妻子,即使不是,也是鄭綸最心愛的女人。”

“是嗎?”單於不禁大感頭疼,俘虜營中都是掠劫來的女人,而且多半都已經分給部族中的勇士,隻怕是難以保全。

王戚察言觀色,早就看透了單於的心思,忙道,“陛下放心,那女人被我及時從貴部勇士中買了下來,已經妥善安置。”

單於遲疑道,“你是想利用這個女人,來威脅鄭綸?可是鄭綸會為了一個女人而輕易就範嗎?”

王戚堅定地點頭,“會的,一定會的。我可以告訴陛下,這個女人的身份非常特殊,據說是已故大儒蔡邕的女兒,她跟鄭綸的關係極其密切,我在洛陽的時候,曾經在鄭綸的府上見過他……而且,我可以肯定,她絕對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女人。”

單於的眼睛閃爍起異樣的光芒。

匈奴大營的某個角落,一位穿著胡服皮襖的女孩呆坐在地毯上出神,憔悴不堪的嬌豔俏容上掛著淚珠,手中把攥著一枚小竹筒,竹筒打開,帳篷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辛辣味兒。她就是蔡琰,離開洛陽後的經曆一幕幕浮現眼前,辛辣的氣味直嗆得她不住地抽泣。

蔡琰趕到河東安邑的時候,衛家人已經全部遷居到了河西。蔡琰非常困惑,為什麽衛家要遷居,而且還是遠離了京都,雖然靠近河套的地域相對土地廣闊,但相對繁華的中原,畢竟近乎荒涼。蔡琰不及細想,立即又趕去河西,然而她始終都沒有找到衛家,甚至連任何線索都沒有,衛家就象是蒸發了一般。舉目無親的蔡琰雖然心裏無數次閃過鄭綸的身影,可是內心倔強的女孩決不輕易放棄,繼續在河西、上郡打聽著衛家的消息。

匈奴突然南侵,災難也迅速降臨在蔡琰的身上,她與許多無辜的百姓一起,被凶狠的匈奴人俘虜,帶到了塞北。蔡琰曾經無數次產生自絕的念頭,都被關押在一起的同伴勸阻,蔡琰也漸漸地明白,隻有活下去,也許才能迎來轉機。王戚的出現,就象是黑暗中驟然閃現的光明,給萬念俱灰的蔡琰帶來了新的希望,王戚告訴蔡琰,隻要按照他說的去做,就能與鄭綸重逢。

可是,蔡琰等了好幾天,也不見王戚帶來令人振奮的消息,終日隻能用芥末的辛辣刺激著自己逐漸麻木的心情:鄭綸,你在哪裏?

王戚終於來了,“你必須聽我的安排,而且你隻有一個機會,錯過了的話,就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蔡琰的心頓時緊張起來,放在她麵前的是一張羊皮和一根黑色碳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