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綸見胡水應答得體,一時也找不出什麽破綻,心裏卻是惦記蔡琰的安危,又問道,“不知我怎麽才能聯係到王戚呢?”
胡水一指西南方向,“俘虜營在雲中城西五十裏的攬雀坡,我在單於麵前推薦過王戚,單於讓他負責俘虜營的管理。防衛雖說不上有多森嚴,那裏卻是地勢險惡,群山環繞,若不熟地理,極容易迷失方向。您問的女孩,應該就在攬雀坡。”
鄭綸暗暗記下了這個地名,可是仍對剛才的胡笳聲很是疑惑,“這裏附近都住著些什麽人?”
胡水笑道,“靠近單於大營的,自然都是匈奴族裏的強壯勇士,還有一些個別女眷,這個就不用我太多解釋了吧?”
鄭綸在與胡水的交談之餘,還在注意辨別是否還有胡笳聲,很可惜,他失望了。
“此處離單於大營太近,您看……”胡水忍不住又四處張望了起來。
鄭綸會意,忙道,“我們這就回去,若有消息,還請胡壯士及時派人傳遞。”
“曉得。”胡水從新鑽進了他自己的帳篷。
鄭綸無奈地與太史慈重新回到篝火旁,趙雲和劉豹的比試恰好結束,眾人就象是對待英雄一般,忘情地歡呼著。趙雲見鄭綸平安返回,心中大定;劉豹卻笑著問道,“剛才兩位去了哪裏?”
“方才聽得胡笳之聲,頗有些感觸,因此隨意走動了一會。”
“可有收獲?”
鄭綸一怔,“不知劉將軍何意?”
劉豹隻是笑了笑,似乎不願意解釋,讓人取了酒來,是一個皮囊,遞給趙雲,“將軍請!”
趙雲也不推辭,打開皮囊小口,猛喝了幾口,咂了咂嘴,“好酒!這才是最純正涪家酒!”趙雲把皮囊扔給了鄭綸,鄭綸也喝了一口,不料這酒極其辛辣,嗆得咳嗽起來,眾人皆笑。
趙雲道,“此酒產自西域,乃是用穀物釀製之後封存十年才成的烈酒,穀物釀造的兌比則有許多配方,不同配方釀造的酒又可以摻和成不同醇度的酒,與我中原之酒大不相同。”
鄭綸聽著似乎象是自己曾經熟悉的調酒,不禁又喝了一口,這一次淺嚐,隻覺烈酒如一團火焰般從口中一直燒到喉嚨,果然風味獨特。
劉豹奇道,“趙將軍不但武藝高強,竟還識得此酒,今日隻怕是不醉無歸了。”
論酒量,趙雲比起那些草原漢子還是稍弱了幾分,隻是眾人聚在一起喝酒的那份豪氣,卻是極具感染,就連平日不怎麽喝酒的太史慈,也喝了不少。
草原的夜晚似乎比中原更加漫長,直到篝火漸漸熄滅,天空中仍是繁星點點,偶爾還會碰巧見到流星劃過。鄭綸望著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匈奴人,無來由地起了一種非常微妙的情緒,塞外的豪情遠比中原的爾虞我詐更接近真實的生活,然而蔡琰現在會是什麽樣子呢?
“剛才我聽得好象有中原人在附近?你遇見了嗎?他們是誰?是不是伯純派來的?”蔡琰就在王戚的帳篷裏,極其巧合地,當蔡琰的胡笳聲音驚動鄭綸的同時,王戚突然感到了莫名的不安,他想請蔡琰搬到自己的帳篷裏,因為蔡琰是他王戚目前最重要的護身符,一旦失去了蔡琰,也就失去了左右逢源的機會。
蔡琰做夢也沒有想到,其實剛才鄭綸就在帳篷外麵,近在咫尺!
王戚忙問道,“你聽到什麽了?”
蔡琰其實並沒有留意帳篷外的低語,可是王戚這麽一問,使她不得不產生了別樣的疑慮,“你有事瞞著我?”
王戚心頭暗驚,忙否認道,“你誤會了,剛才外麵確實來了兩個中原人,不過他們卻是張燕的部下,你也知道,黑山軍和匈奴人一直是有勾結的。”
蔡琰又問,“那他們找你做什麽?”
“跟你有關!”王戚心念電轉,立刻就有了主意,連哄帶騙,“幸虧我及時將你安置到我這裏,不然你就危險了。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裏得了消息,他們想向單於索要你,剛才單於答應他們,隨便他們在軍營中尋找,剛才他們就是向我打聽你的消息,被我騙走了。”
“他們為什麽要找我?”蔡琰奇道。
“我怎麽知道?也許他們知道你跟鄭將軍的關係不一般,想用你來威脅鄭將軍的吧?”王戚不住地觀察著蔡琰的表情,繼續說道,“你應該知道,黑山軍和鄭將軍的關係十分惡劣,如果不是鄭將軍把他們從太行山裏趕了出去,他們也不必鋌而走險來投靠匈奴人了。”
蔡琰沉默不語。
王戚又道,“所以,從現在開始,你最好還是在我這裏住下,哪都別去……還有,似乎剛才他們是聽著胡笳聲摸過來的,你知道,那些野蠻的匈奴人,哪裏會吹出這麽動聽的曲調?要是真被人發現,隻怕我就保護不了你了。”
極其複雜的情緒迅速在蔡琰的心頭蔓延,她很難把這種情緒完全定義成懷疑,不管怎麽說,如果沒有王戚,或許她早就受到了匈奴人的淩辱。蔡琰同意了,她在帳篷裏找了一個狹小的角落,又圍上了一圈布簾。
王戚深知,這個女孩目前還不是他能輕易碰得的,至少得等到將鄭綸徹底消滅以後。萬幸的是,王戚居然沒有認出鄭綸,或者說,他壓根兒就沒想到鄭綸會親身犯險。
翌日,單於的態度出現了極大的轉變,不但同意了撤軍交換俘虜的要求,而且竟並沒有將陰山中待收割的糧食列入和談條件之內;趙雲卻是趁勢說出了蔡琰的名字,務必要求單於找到蔡琰,並且將蔡琰妥善地安置好。單於滿口答應,鄭綸軍撤出陰山之後,馬上釋放俘虜營裏的漢人,唯一的要求就是撤軍路線必須聽從單於的安排。趙雲並無異議。
三人回到陰山,鄭綸下令全軍,立刻開始收割糧食。
五日後,單於派人帶來了撤退路線圖;幾乎在同時,王戚又派人送來了一份較為清晰的匈奴軍隊分布和調動情況。郭嘉等人立即著手研究,然而用王戚的情報配合單於的線路,很快就讓眾人的意見出現了分歧。
很簡單,單於的意圖是讓鄭綸的撤退路線繞開了所有的縣城,這是為了防止鄭綸突然攻擊縣城,這一點本無可厚非,然而郭嘉一直認為,匈奴人的遊牧習性使之對縣城定居的生活並不重視,要說單純地為了保護縣城,顯然缺乏足夠的說服力;荀攸則幾乎全盤否定了王戚的情報,王戚把匈奴人的主力都標注在遠離雲中郡的幾個偏遠縣城附近,而這些縣城無一例外地都位於撤退路線上,荀攸認為單於如果想設置埋伏的話,不可能輕易地當別人察覺主力部署情況。
然而單於並沒有給予足夠充分的時間來考慮,如果三日內不撤軍的話,先前達成的和約就算作廢,所有的俘虜將會成為匈奴人宣戰的第一個犧牲品。這使鄭綸沒有任何選擇,郭嘉迅速做出了最壞的打算,命趙雲、太史慈、華雄、徐晃各引一萬騎兵,采取了匈奴遊騎的作戰風格,不斷地在主力大軍兩翼逡巡,以百人隊為基本作戰單位,全麵戒備,確保中軍車仗和輜重。
郭嘉將步兵的隊列,從常規的百人方陣擴大到四百人,並排四個方陣,中間空出了車仗的通道,大大地壓縮了戰線的長度。盡管如此,十萬步兵還是形成了蜿蜒近五裏的長龍,隊伍行進的速度也因為地勢崎嶇而顯得異常緩慢。
出了陰山,鄭綸按照單於指定的線路,開始向第一站九原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