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嬌嬌說要給柳氏做衣服,裴鈺很快就讓人送來了布料針線。
徐嬌嬌要了點絲線,說要打絡子,婆子扁扁嘴,還是給她送來了料子。
在漠北的時候,徐嬌嬌的針線活是不錯。可漠北那個地方,衣服隻要能穿就行,至於衣服上的款式啊,花樣啊,一概不問的。
所以徐嬌嬌提出給柳氏做衣服不過是個托詞罷了。
“你們誰會打絡子?過來教教我。”徐嬌嬌對在院子裏嗑瓜子的婆子們問道。
院子裏曬太陽嗑瓜子的婆子們看向她,她們是很不喜歡徐嬌嬌的,卻又不知道她走了什麽狗屎運,讓世子爺偏袒她。就算再不情不願,還是要在這個小院子裏伺候她的起居和三餐。
“我會!我來教你吧!”一個婆子吐掉嘴裏的瓜子殼,拍了拍手上的灰。
“哎!周邦家的,你怎麽變這麽快呢啊!”另一個婆子看到有人搭理徐嬌嬌,頓時急了眼了。
她們都是被“發配”到這裏來的,也都討厭徐嬌嬌,忽然隊伍裏出現了一個叛徒,紛紛不悅。
但她們也都是人精啊,徐嬌嬌現在有世子力挺,將來說不定能和樂安縣主打擂台。柳氏那邊的路是死了,現在巴結巴結徐嬌嬌也不錯!
“我會她不會的新花樣!我來教你!”
徐嬌嬌聽她們的語氣還是邦邦硬,但態度沒那麽惡劣了,也是難得平靜地和她們坐著學怎麽打絡子。
她在這兒人生地不熟的,這些人和她並不沒有生死之仇,犯不著得罪她們。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你看啊,這麽來的。”婆子說著,手指翻飛,沒一會兒一個不算很精致的絡子就出來了。
徐嬌嬌很聰明,看了一遍有點暈,但很快就複原了整個過程。等她打第二個的時候,已經有模有樣了。
婆子們也很吃驚,她竟然學得如此之快,紛紛拿出自己看家本事來試她。
一下午,徐嬌嬌學了不少樣式,然後挑出自己最滿意的十條收了起來。回頭找個機會賣了,肯定能賺點錢!
“唉,我感覺這個徐嬌嬌還可以啊,至少不像那位脾氣大,不好伺候。”有個婆子小聲道。
“噓,好不好伺候都是主子,哪有下人挑主子的。”
晚上,徐嬌嬌又喝了一大碗的蹄花湯,舒舒服服地躺進了軟綿綿的被窩裏。她這一病,倒是讓自己的待遇上升了不少。
屋子裏的炭盆熱乎乎的,很快她就進入了夢鄉。
不過這覺睡了一半,徐嬌嬌就被忽然灌進來的冷風給激靈醒了。她迷茫之間爬起來,看到自己的床前站著一個黑影,嚇得就要尖叫。
“啊——”
“閉嘴!”
才出聲的嗓子立馬卡住,徐嬌嬌艱難地咽了咽口水,撩開床幔看到了裴顯。他已經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
“起來,把床下的壇子拿給我。”
徐嬌嬌怔怔地,心有餘悸,但還是狗腿地從**爬了起來,匆忙套上一件襖子,開始掏床底。
伸手的瞬間,她還有點害怕,生怕在床底下摸出個人頭來。
好在床底下沒有人頭,都是一個個壇子。她抱著一個人頭那麽大的壇子遞到裴顯麵前,裴顯揭了上麵的蓋頭,仰頭灌了一大口。
濃烈的酒香在房間裏彌漫開,徐嬌嬌忍不住伸長了脖子去嗅了嗅。
她也是個饞貓,奈何漠北沒有這麽好的酒。好不容易得一壇,她大哥都會摻上水留著慢慢喝。
沒滋沒味的。
隻是空氣中不僅有酒香,還有股腥甜味。
“大師,你受傷了?”徐嬌嬌小心翼翼地開口。
裴顯沒有作答,手一彎將半壇子酒都倒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黑暗中,徐嬌嬌看不清男人的表情,但聽到了他忍了又忍的悶哼。
徐嬌嬌思索了一下,從籃子裏拿出一塊布團吧團吧走到裴顯的麵前。裴顯因為疼痛渾身都在戰栗,看到靠近的徐嬌嬌,警惕心很強。
他的袖子裏藏著一把短刃,若是她有任何異動,必叫她命喪當場。
“大師,得罪了!”徐嬌嬌鼓足了勇氣捏著他的下巴,將一團布塞進他的嘴裏。在他動手之前道:“別吐出來啊,小心咬傷舌頭!”
然後她點了一支蠟燭,看清了裴顯的傷。
他腿上的傷口皮肉外翻,烈酒一澆,血肉模糊。
徐嬌嬌熟練地撕開布料清理傷口,然後用裴顯給的金瘡藥給他敷上,再用布條打了個完美的結。
“我之前在我兄長的軍營裏給軍醫打過下手,包的不錯吧?”徐嬌嬌邀功道。
裴顯滿頭都是冷汗,他的目光在燭火下變得深邃起來。
徐嬌嬌和他的視線一觸即分,她可不敢看裴顯的眼睛。今晚她又是給這個男人塞布團,又是撕人家的褲子,不被他撕了就已經很不錯了!
“那個......”徐嬌嬌艱難開口,“要不你去**睡會兒?”
裴顯自然不會和她客氣,這裏是他的家。他起身的一瞬間,傷口的疼痛還是令他的身體戰栗了一瞬。徐嬌嬌立馬狗腿地去攙他,將他扶到了**。
可憐這香香軟軟的床,她才躺了一會兒!
屋內很安靜,裴顯的耳邊都是徐嬌嬌打地鋪的窸窣聲。他原本很煩,因為他受了傷,這麽出現在人前,就是暴露了自己的弱點。
但徐嬌嬌的狗腿行徑,讓他覺得這個女人沒那麽討厭了。
她既不會像剪霜姑姑們那樣,大驚小怪地哭得驚天動地;也不會像二房的人趁他病要他命。
“今夜......”
“您放心!今晚的事情我一定守口如瓶,絕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徐嬌嬌在地上翻了個身,十分有做狗腿子的覺悟。
“我知道您不是有意闖我房間的,這是您的地盤,是我鳩占鵲巢了!我一直在睡覺,我什麽都不知道!哎呀我怎麽睡地上來了!哎呀我睡著了!”說完立馬沒了聲音。
躺在**的裴顯嗤笑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偌大一個國公府,回未眠居會讓剪霜她們擔心,她們年紀大了不能操心太多;去外麵隻會給想殺他的人機會。
除了這個荒廢了十幾年的院子,一直是他受傷後獨自舔舐傷口的角落。
他隻是無處可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