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萬萬沒想到這是徐嬌嬌說出來的話。

徐嬌嬌一個沒家世,沒親人撐腰的孤女,能嫁進他們府上已經是修了八輩子的好運。她唯一能儀仗的就是她這個兒子啊!她竟然不要這個兒子了嗎!

“她瘋了不成?”

張嬤嬤也不能明白徐嬌嬌在想什麽。

“她現在不管毅兒,將來誰給她養老送終!”

呃......

“少夫人說了,就是她不管,按大黎律,小少爺也必須給她養老送終的。”

柳氏徹底沒脾氣了,她本來想叫人過來,狠狠訓斥一番,然後將裴毅要過來養的。畢竟這是他們二房的獨苗苗啊,是嫡長子!

“既然她不管,那就讓她以後都別管了!”柳氏冷哼一聲,然後晚上裴鈺回來的時候,她拚命給徐嬌嬌上眼藥,想讓自己帶裴毅。

“她真這麽說?”裴鈺的心一點點往下沉。原以為她隻是生自己的氣,想著隨著時間的推移,徐嬌嬌再大的氣性也要慢慢消磨的。可她現在連自己的寶貝兒子都不管了,裴鈺也跟著慌了。

“毅兒現在就跟我吧,畢竟你院子裏現在有樂安。哪怕樂安對他再好,那也不是他親娘!等樂安懷上了,指不定怎麽覺得他礙眼呢!”

裴鈺心思沉沉,想去找徐嬌嬌,還是忍住了。

升雲閣內,楚慈生聽說了今日的事情,眉頭皺地死死的。

“徐嬌嬌腦子裏在想什麽,她居然為了裴顯那個野種,將自己的兒子趕下馬車?”

“是啊,聽說小少爺哭得可慘咯!人都哭暈過去了,還請了大夫過來看,說是哭傷了身子,學院那邊都請假了。”

楚慈生摸了摸下巴,本來想在裴毅麵前裝好人,離間他們母子感情的。看來現在不用了裝了。

“而且她說,小少爺既然叫您一聲娘,那以後的事情都來找您。”

楚慈生冷笑一聲,“他也配?”

“她這個親娘都不管了,我這個二娘管什麽。以後就不要過問了。”

時間飛快,轉眼到了裴毅上族譜的日子。他這些日子過得渾渾噩噩的,晚上經常做噩夢,夢見自己一直追著母親的馬車,可怎麽都追不上。

晚上睡不好,白日在書院的讀書的時候,就容易打瞌睡。夫子說了什麽,他也不記得。導致他的學業十分的差,功課也總做不好。柳氏也是嬌養他,什麽都慣著他,寵的他的脾氣是越發的大。

可他脾氣大有什麽用,徐嬌嬌又不來看他!

他以前隻要亂發脾氣,他娘就會揍他的!

可是現在沒人管他了!

入族譜這一日,他終於見到了徐嬌嬌。徐嬌嬌站在人群的最後麵,目光都沒落在他的身上。裴毅失落不已,他現在認祖歸宗了,為什麽娘親不為他驕傲?

入族譜的儀式很簡單,祭奠祖先,然後燒香磕頭。裴毅磕完頭起來,已經看不到徐嬌嬌的身影了。他很想快點離開這裏,去找他的娘親,可是在場的所有人都誇獎他,稱讚他,考驗他的功課。

他好想發瘋。

“好,以後毅兒正式更名為裴景天!”裴鶴興奮地宣布這件事,然後招待賓客入座用飯。

徐嬌嬌離開了宴席,今日是二房的大事,裴錦棠又有借口請假了。

她倒沒離開,在桌子上吃得開心不已,時不時看向裴景天——也就是裴毅,衝他露出幾個挑釁的笑容。

想跟她搶二嬸嬸,也不看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

小辣雞!

裴景天看到裴錦棠,憤怒已經燒光了他的理智。之前就是因為她,他娘親才會打他的!就是因為她,娘親才不要自己的!

裴錦棠有什麽好的,她都沒有娘管的,所以才搶別人家的娘!

裴景天氣呼呼地想,一定要給她一個教訓,但這次不能叫人發現了。

午宴結束,裴錦棠和小丫鬟一起回未眠居,路上被裴景天攔了下來。

“棠棠堂姐,上次的事情是我的不對,我像你道歉。”他話說得忍氣吞聲,但想到自己等下的計劃,還是決定要忍耐住。

可他畢竟隻是個五歲的小孩子,再有心機也很難藏住事。裴錦棠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抱臂看著他。

“你能原諒我嗎?我們一起去玩兒怎麽樣?”

裴錦棠默默看著他,盯得他心裏發虛。就在他以為裴錦棠不會同意的時候,她揚著笑臉道:“好啊!”

甚至,她還支開了跟著自己的小丫鬟。

裴景天一喜,立馬跟了上去。

裴錦棠勾唇一笑,牽著他的手往花園無人處走去。

小丫鬟見此,連忙著急地回去找剪霜。

這個時候剪霜正在芙蓉苑教徐嬌嬌算賬,聽到後立馬起身:“你為什麽不跟著她!要是小少爺被棠小姐嚇出個好歹來,那二房不得扒了棠小姐一層皮!”

裴錦棠倒是沒做什麽出格的事情,因為她知道裴景天再怎麽討厭,那也是徐嬌嬌的親兒子。

她隻是繞了個路,帶著裴景天去了書房找裴鶴。正好那些宗親們都在,連楚慈生也在。她在這些人麵前大大誇讚了裴景天的出色,比如書讀得好啊,和朋友相處愉快啊等等諸如此類。

甚至還讓裴景天在眾人麵前背誦了幾首詩,惹得大家連連誇讚。

急忙趕來的徐嬌嬌和剪霜看到這一幕,鬆了口氣的同時,心也提了起來。

裴錦棠這是在鈍刀子割肉,還夾帶借刀殺人。

她讓裴景天在楚慈生的麵前表現得如此好,惹得楚慈生忌憚。楚慈生若是個大度仁慈的主母,自然就不會說什麽了。可她不是啊,她的心胸十分狹窄,對裴景天好都是裝的。也就他這個小辣雞看不出來罷了。

楚慈生容不下他,自然會對他下手的。她隻要作壁上觀就好。

徐嬌嬌自然也看明白了她的用意,她很恐懼,這個小姑娘如今才八歲,心計就能到這個地步。

但她什麽都沒說,因為她知道,裴錦棠已經很收斂自己了。

她是個狠人,春日宴自己跳下池子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了。

她的身上有著和裴顯一樣的瘋狂,隻是那種瘋狂被歲月靜好掩飾了。若是有人心懷不軌的靠近,他們就會叫所有人知道自己多麽凶殘。

用瘋狂掩飾傷口,又用平靜粉飾瘋狂。

這對父女叫她心髒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