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歸鎮。
還是那個熟悉的門口，可這門內的人，卻相見不相識。
我怔怔地站在那個大門外，還賴在流雲懷裏，不肯下來的我又皺起了眉頭：“這是怎麽回事？趕集一樣的。”
隻見漠天別苑的大門外，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擠得滿滿的。而且個個手中都拉著一個或者多個女子。一時間，女孩的哭鬧掙紮聲音，父母的勸說喝斥聲，真的是聲聲震耳。
“流雲，我們從旁邊進去吧！”我低聲對流雲說道。流雲點頭，我們繞過正門，看看沒人，就從牆上躍了進去。
再看看裏麵，我更是哭笑不得。這院子裏站的全是女子，濃妝豔抹的，素麵朝天。還有剛從裏麵出來衣衫不整的。
看看又好氣又好笑的流雲，我掙脫了他：“你等我一下，不準走啊！”說著我就直朝那個門口走去。這個漠天啊，真是胡鬧。叫了一大群姑娘來，而且，個個出門的時候，都衣衫不整的，還讓人家做人不了？
“雪吟姑娘。”一看到我，一樣哭笑不得的舒浩和舒駿正被一群女子推來推去的。
“你們怎麽也跟著他胡鬧？”我也是好氣又是好笑的：“快點讓她們都走吧！”
一邊說著，我順手推開了門，隻聽一個女聲好聲好氣地問道：“請問尊貴的王，可以不用脫完嗎？”
“不想脫的，出去，下一個。”一聽就是漠天的聲音。
“漠天，你鬧夠了沒有？快讓她們全部走！”我沒好氣地看著那個舒舒服服靠在太師椅上的漠天。
“雪吟姑娘。”一看到我，在漠天身邊侍候著的月兒迎了上來。
“喲，月兒，你可是越來越漂亮了呢！怪不得司徒一聽到你有事就要跳起來呢！”我一邊笑，一邊打量著她。說實話，相比以前那個怯生生的小丫頭，月兒的身上多了幾分女子的溫婉和明媚。想來她過的還不錯。
“可是姑娘你瘦了好多呢！殿下還不得心疼死？”月兒拉住我的手隻是笑，很開心地。
“漠天，叫她們出去，聽到沒有？”我拉著月兒的手一直走到漠天的身邊：
“你這樣胡鬧的，成何體統？”
“沒看到我在忙著選王後嗎？她們出去了，你來給我選啊！”誰知那人看也不看我，隻是催著那個女子：“還不脫？下一個！”
那個本來要解衣服的女子一看到我進來，愣在那裏不知該怎樣才好，漠天這一催她又伸手去解扣子。
“那好，你慢慢挑吧！我先帶月兒走了。”沉下臉來我拉著月兒就向外走去。
“殿下，您就別鬧了，雪吟姑娘要生氣了。”月兒卻是掙脫我的手，向著漠天跑去。
“好了，今天就先到這裏吧！明天繼續！”看著月兒推著那個，不情不願的女子走出門去，並隨手帶上了門。
那人這才轉過身來，並不看我：“漠天？你又在直呼本王的名諱。雪吟公主，你口口聲聲說和本王並無任何過住，又和本王的侍女這麽熟稔？就沒有什麽要解釋給本王聽的？”
“尊貴的漠王，我隻為月兒而來。如今她沒事，我也該告辭了！”麵對思維依舊清晰鋒利的漠天，我不敢看他，隻冷冷地擱下這幾句話，轉身就就向外走去。
“不敢承認？就連看本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嗎？那又為什麽在本王涉險時，不惜以命相護？甚至還拿自己的輪回威脅那人。你不會告訴本王，任何人處在那種情況下，你都會如此吧！”身後的人也不上前，還是淡淡的語氣。帶著說不出的威嚴，還有無所不在的壓迫力，一如神廟的金頂之上初見。
“你幫了我，我不想欠你。”停在那裏，我頭也不回：“我欠不起你，因為我不想日後十倍，甚至要數十倍地奉還。”
“可是，本王現在欠你一條命，要怎麽辦呢？你是不是也想要本王以後十倍甚至數十倍地歸還呢？”閑閑的語氣，帶著說不出的玩味。
“不用了，你我互不相欠！”我斬釘截鐵地說道：“隻要漠主答應放過雪吟。此後再不糾纏，雪吟就感激不盡了！如無其他事，告辭了！”說著，我伸手就去開門。和他多呆一分鍾，我的心就亂一分。所以，我想快些離開……
“雪吟公主，你說說，如果他日本王在淩山之下，也這麽選一次的話，會不會選到本王想要的？”
“你敢！”怒氣衝天的我霍地回頭：“漠天，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卑鄙了？”
“雖然，本王還沒有想起和你的以前是怎樣的。但本王的直覺是不能放開你。況且，你一定全都知道的對不對？如果你不肯講出來的話，本王會這樣一直選下去，直到你來告訴本王的那一天！”也不看我，他隻是把玩著手裏的酒杯，就好象那話並不是對我說的一樣：“如果沒有得到想要的，那麽，本王絕不會罷手。”
“那麽，就請淩主隨意。”隻一瞬間，我就冷靜下來了。既然選擇了放手，那麽他想做什麽要做什麽，我又何必如此上心？就算他上淩山之上選一次，又關
我何事？
無意再和他糾纏的我，向外走去：“拿別人來威脅我的事，你做得太多了，多到我都麻木不仁了。你想怎樣就怎樣吧！我從來都鬥不過你，隻不過，我可以令你永遠都找不到我！”冷冷的話還沒說完，我的心又再疼痛起來。
“夠了漠天，你的痛苦總是要我來承受，這樣還要多少次？你就放過我好不好？”有汗水從我額上流下。在熟悉得難以承受的痛楚裏，我彎下了腰。
身後的人慢慢上前，攬住了我的腰，撫上我捂著心口的手：“是因為我，你才這麽痛的嗎？也是因為有我，你才會這麽的累？我還令你差點沒命。所以你不想要我了是不是？雖然我想不起來，但我也是很愛很愛你的是吧？如果不是，我為什麽一看到你就不想放手？心也總是在痛，你不愛我嗎？如果不愛我，又為了我連命甚至是輪回都可以不要？”
他慢慢地說著，帶著說不出的茫然：“可是，我竟然連你都不記得了是不是？你該恨我的！”一波又一波的劇痛汗濕了我的衣衫，重傷未愈的我，忍著痛的我，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恐怕就這樣暈了過去。
“王，是這個女子，就是她，為了你，可以連命都不要的她；為了救你，將五龍珠都給了你的她，才會如此虛弱。”推門而入的舒駿大聲說道。
“舒駿，住口。”
我指著舒駿“你忘記我的話了麽。你再說下去，我就死給你看。”抑製不住顫抖的我開口，不能就這樣將我的努力毀在他的手裏。
“為什麽不要說呢？雪吟姑娘，你還要一個承受到什麽時候？還是任王他胡鬧到什麽時候？我就是要說出來，王，你真的都不記得了嗎？你稍微有一點不開心，她的心就痛得受不了，你是真的不記得了嗎？”
有淚水從那個剛毅冷峻的男子眼角落下，那一瞬間我明白了他的心意。已然對我動了心的他，就這樣斷了自己最後的一點念頭。冤孽啊！什麽都給不了別人的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身邊的人痛苦，卻無能為力。
“舒駿，就算你說出來，也不能改變什麽！”不顧未愈的傷帶來的虛弱，在逐漸緩解的疼痛裏，終於都舒了一口氣。抹去了額上的汗珠，跟著我站直了身子。
“漠天，你聽著。不錯，是我，曾經為了你命都可以不要的是我；封印了你記憶的也是我。但是我這樣告訴你吧！和你在一起的我，很累。就隻想好好的休息一下。如果有一天你能記起所有的話，就到淩山之上來找我。如果說答案是否定的，那麽我必不會再見你。但所有的事有一個前提，就是你必須先做好淩族的王，我不喜歡沒有責任心的男人。”
平平淡淡地說著，不去看他震驚的眼神，也不去看舒駿眼裏的淚。甚至沒有一絲表情。說完，我隨即出門，對於這個還沒有記起我的、隻會給我帶來疼痛的男子，我再不留戀。
“漠天，走，我們回淩山去。”汗水濕透的衣衫，還有搖搖欲墜的身體。一看到流雲，再也支持不住的我向著他倒了過去。
“雪吟姑娘。”是舒駿的聲音，帶著說不出的痛和無奈。
“雪吟。”是漠天的聲音。滿是驚恐。
“我們走。”軟軟地靠在流雲的懷裏，再不看身後的人，我輕輕地對著他說道。
“不要走，求你。”是漠天的聲音：“可不可以不要走，不要離開我。沒有你，我活不下去！”
“流雲，我們走，不要理他，他又要發瘋了。”我扯著又低聲催促流雲，心裏也是緊了一緊，我摟住了流雲的脖子，怕就這樣一回頭就會後悔。
“你騙我的對不對？一旦離開了這裏，我再也找不到你對吧？而離去的你，從此也不會再見我的是不是？”近乎絕望的話，響在耳邊。而我在極度的震驚裏回頭。就算是真的想不起我了，不知道我是誰了，可還是在我離去的一瞬間明了了我的心意。
“你是怎麽知道的？”不由地問了出來，並沒有太多的訝異，他說的對，就算是給了他希望，就算是讓他去找我。我也沒打算再見他，也沒有想過再和他在一起。除了要想辦法對付那個可怕的人，我不想再令他受傷之外。我的時間已然不多，不想再和他糾纏下去。
“我在你眼中看到了疲憊，沒有絲毫生氣。就算是以前你怎樣對我，怎麽生氣都好，也沒有看到過你這個樣子過！所以我知道，你是準備放手了對不對？想以後都不理我了，是不是？”那個絕望的男人，眼淚不停地落下。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也就不瞞你了。你說的沒錯，我沒打算讓你找到我；也沒打算再和你在一起；如果說以前我曾虧欠於你的話，我曾拚了命救回你。也算是兩清了，從此之後，你做你該做的，而我也有我的事要做。尊敬的漠主，我累了，請你放手。”靜靜地說完這一番話，我伏在流雲的頸間，再不多說一個字。
“流雲，我們走吧！”我又摟緊了他的脖子。在我最需要依靠的時候，是流雲。沒有他，我甚至不可能堅持到說完那番話。
“是那個詛咒，是那個必死的詛咒是不是？還有那個一心想置我於死地，你不惜以放棄輪回來威脅他的那個人是不是？你真的要用這樣殘忍的辦法來推開我嗎？”他還是絕望地對著我，甚至我可以感覺到他心裏的苦痛。但我依然選擇沉默。
“如果我和你說：我會聽你的話，你讓我活著，我就好好活著。你要這個天下太平，我就盡全力的話，你還會放開我嗎？”帶著說不出的顫抖，釺琰的嘴裏吐出來的話，令我震驚。並沒有再心痛，想來是他勉強忍著吧！
“雪吟……你不聽完麽？”是流雲低低叫我的聲音。想來漠天的話也是令他動容的吧！
“漠天，不要再逼我。”心又忍不住地攪痛起來，我開口了疲憊的、茫然的：“又心痛了吧！你看看，對著你的我，就隻是痛。痛得我都怕看到你了！我也是好不容易才下的這個決心，請你成全我好不好？漠天，我求你了！”
“可我們也沒有多少時間了是不是？如果說這一切都是直的，最多不夠三個月吧！過了這三個月，我還要到哪裏去找你？我沒有了父王，沒有了孩子，是不是今天開始，我就要忍受失去你的痛苦？你說的，當我記起了所有的話，就可以去找你。現在我全部記起來了，那麽，你是不是肯回頭？”
他還是流淚，泣不成聲：“你為了我從懸崖上跳下去，找到了我。你和我說：你有想過的，想過有一天，流雲不再需要你的幫助，你就可以和我相守。你說我是你命裏的克星，對著我，你通常一點辦法都沒有。那一次漠、淩兩族開戰，你攜劍前來。你說：你首先是淩族，然後才是雪吟。你還說，要麽我用那把長劍殺了你；要麽放你回淩之一族成為我的敵人！你都不記得了嗎？”
這下，我真的是呆住了，這個漠天，他真的衝破了被我封印住的記憶？但是我真的可以回頭嗎？就算回頭又如何？
所以我說：“就算是這樣又如何？我們都有自己的責任，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漠天，為了你，我已經耽誤了太多時間，也耽誤了你太多時間。那麽從現在起，就讓一切還原好不好？讓我們各自為了自己的責任而努力可好？”慘淡的語氣，說不出的無奈。苦笑著的我甚至沒有流淚。
“漠天，這次我受傷時你是在側的，就算知道你在側。就算是流雲不停地呼喚我，疲憊不堪的我依然不願意醒來。你知道嗎？最後令我醒來的，是我的責任。若非如此，今時今日，你不會再見到我。所以，對不起漠天……”
“流雲，我們走，如果你不想我自己走的話。”我再一次催促流雲，是的，為了漠天，我已經浪費了太多的時間和精力。現在的我，隻想做完我想做的然後。隻是，我還有以後嗎？
“雪吟姑娘，若你執意如此，王會被你毀掉的。”舒駿上前，叫了我一聲。
“舒駿，對不起，我真的浪費不起，也沒有時間再給我浪費了！做不完我該做的，我死都不會安樂！”對舒駿，我是有歉意的。
“你的意思是說，不論怎樣我都留不住你對不對？”臉色蒼白的漠天，搖搖欲墜：“你是真的不要我了？就算我可以做到你想要的，你都不會再回頭是不是？”
“漠天，不要這樣。我想你好好的。”我閉了閉眼睛：“請你不要再逼我！我愛你，我要你好好活著，就算有一天我死了，你都要好好活著。否則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就算是這麽痛苦地活著嗎？就算是沒有你也要孤獨地活著嗎？我不確定我能做得到！”他還是不舍，還是傷心。了無生氣的眼裏是死所沉沉的灰色。
“是，不管你怎麽痛苦都要活著，因為我生生世世的命都分了一半給你。也因為你的心有一半在我的身上。所以你活著就是我們兩個人活著，你明白嗎？”終於明白了那個人為什麽會那麽恨漠天，因為他就是生生世世分了我一半命的人，那個將他的心都給了我一半的男人。
“你說什麽？”不止是漠天，同樣震驚的還有流雲。
“漠天，答應我，好好的活下去，就算是我死了，知道你還活著，我都會開心的！”勉強抑製住難忍的痛楚，我的手都在顫抖。從流雲的懷裏跳了出來，掙紮著來到漠天的麵前，用力地抱著他：“漠天，要好好的活著，我知道我欠你什麽，我欠你一個孩子。如果一切結束，我們都還在生的話，我給一個孩子你！”說完，我轉身再不回頭！
是的，我不能轉身。
我知道，煙漠飛在淩山之上等我，等待著幫我化解我身上的詛咒。
我知道，屬於遠古的記憶，正在蘇醒。我不知道，記憶蘇醒之後，我，是否還是原來的我。
五龍珠的戾氣，雪隱的勸告，還有一切，一切的跡團，都等著我去解開……
我不能再和漠天在一起。走得越近，隻會害了他而已……
我要回去淩山，以後的路，還長。我知道，在路的盡頭，一切的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而我，等待著那個宿命裏的日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