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箍仙答應的痛快，但是他心裏總是莫名想起一位故人……
而那位故人，自然就是至今被填在北海海眼，卻被封為了執掌東海，朝覲日出，暮轉天河，夏散冬凝，周而複始的分水將軍的申公豹了。
當年就是這位道友，以一句“道友請留步”，將數十位截教修士送上了封神榜。
如今……這個活兒似乎輪到自己了。
隻是……那些聽了自己的話的“叛徒”，恐怕結果都早已注定……別說就憑他們的那點微末機緣氣運，是否能夠取而代之，成為八仙之一，亦或是成功阻止八仙歸位……即便是成功了，最後得到了回金鼇島麵見無當師姐的機會，又能如何呢？
看看如今還在碧遊宮宮門之上吊著的長耳定光仙吧，那些個叛門之徒回來了能討得了好。
能給他們一個痛快的，可能已經是無當聖母的仁慈了。
不過，想必他們也沒這個能耐走到這一步。
虎鹿羊三兄弟，看著坐在蒲團上似有些發呆走神的師尊，他們也是麵麵相覷……畢竟在他們的記憶中，師尊可從來沒有露出過這樣的神情。
他們三個有心想要做些什麽，但想到自己的微末道行……不去上去給師尊添亂，就已經是對師尊最大的幫助了。
……
天庭。
兜率宮。
玉帝與老君正手談一局。
“沒想到陛下竟然會選擇讓截教，也在八仙之劫之中插一手。”老君這話並不是的恭維，而是他確實沒想到玉帝會在此處落子。
“朕與截教向來沒有什麽仇怨。”玉帝笑嗬嗬的說道：“況且金靈聖母的修為高深，脫困而出，是遲早的事情……既然如此，朕不妨送她一程。”
“哦？”老君聞言稍一挑眉，“陛下或許與截教沒有什麽仇怨……但老道可記得，當年龍吉公主，正是喪亡於金靈聖母之手，陛下究竟是了忘了此事……還是不計前嫌呢？”
“嗬嗬嗬嗬——”玉帝輕笑了幾聲，而後神情一正，向著老君說道：“當年封神大戰，生死全憑機緣，何況她們又同在封神榜上……朕若是當真計較此事，金靈在天庭的日子，豈會這般輕鬆？”
老君也不管玉帝口中之言究竟有幾分真假，即便是現在玉帝說得天花亂墜，老君反正是不信玉帝對這事兒毫不介懷的。
在某個瞬間，老君甚至是生出了這樣一個想法：因為金靈聖母在封神榜上，即便是玉帝也沒辦法對她下殺手……如今先讓金靈聖母自封神榜的束縛之中脫困而出，而後玉帝便可以隨意拿捏金靈聖母了……
這隻是老君在心間某一刻的臆斷……他雖然對玉帝的胸懷不太信服，但他認為玉帝還不至於就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當然了，要是真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老君也不會覺著奇怪也就是了。
玉帝在他的心中，始終是上限與下限皆不可探清的存在……或許讓真身太清聖人來能夠看得更加清楚一些，他畢竟隻是一個尋常的煉丹老道而已。
至於別人把他當成是什麽，那就是別人的事情了。
“如今的三界早就不同以往了。”玉帝老君並不落子，反而笑道：“此前諸聖之算計如何？”
老君聞言也不得不長歎一聲，“自諸聖退出三界之後，這三界的脈絡，似乎便已經是不可琢磨……隻是，陛下就不怕將截教拖入這八仙之劫中，會橫生出什麽變數麽？”
“哈哈哈哈。”玉帝原本懶散的神姿忽然就嚴正了幾分，“如今的三界，還差這點變數麽？”
老君無奈搖搖頭，而後若有所指的說了一句：“看來陛下所圖不小。”
“朕能有什麽圖謀呢？”玉帝將適才微微表露出來的鋒芒收斂，“無非是想要給眾生一個真正安定的三界，而後朕……便去了這至尊之位，也好寄遊於天地之廣闊。”
這話，老君依舊是一個字都不信。
不過他還是附和道：“那就祝願陛下早日達成心願。”
“哈哈哈哈哈——”
然後兩個老狐狸，對視一處，放聲而笑。
笑過了之後，老君稍微平複了一下心緒，便喊了一聲：“牛兒。”
青牛還趴在院子裏假寐，忽然聽到老君的呼喚，當即就是一個激靈……而後迅速起身，行至殿外，正想要向老君與玉帝叩拜行禮的時候，就聽到老君說道：“你且下凡去吧。”
“啊……？是。”
青牛頓時就是一愣，他不明白自己犯了什麽錯，好端端的為什麽老君要把自己貶下凡去……但這是老君的吩咐，他也不敢多問。
隻是答應了一聲，就扭身往外走，腳步齊慢，且一步三回頭。
玉帝見狀，覺著頗為好笑，就對青牛說道：“你就不問問老君讓你下界，是為何事麽？”
青牛停下腳步，心中感謝玉帝送上的台階，順勢向老君磕了一個。
也不等他開口，老君就笑道：“你還在老道麵前裝憨……此番下界，是要你協助八仙歸位，功成之後……自有你的好處。”
“弟子領命。”
……
長安。
有一倒騎驢的老道，引得長安百姓們的觀瞧。
在長安，騎驢的道長其實並不少見……但倒著騎驢的，還是頭一遭。
如今的長安，已經算是一半步入修行界了，長安城中的各類修士，那可不在少數。
甚至還有一些持有特殊憑證的妖族，也能在長安城中自由行事。
作為三界第一個開放性大都市，大唐可謂是走在了兼容並蓄，海納百川的前列，尋常的修士自然不用多說……一些與人為善的妖族，在得到大慈恩寺、終南山亦或是大唐書院與大唐朝廷的認可，便會被授予一塊唐人令，手持此令，在大唐境內，便可享受唐人一樣的待遇。
但同樣，如果觸犯了大唐的律法，也會受到同等的懲處。
除此之外，還有一部分妖魔也能在大唐境內行事，但一般來說……他們是輕易不見光的。那就是被袁天罡所統領的不良人。
其中不乏妖魔邪修。
隻是不良人，從建立之初，便不是作為明麵上的存在……而他們隻是在袁天罡的統領之下，僅對李世民一人負責。
在李世民閉關，且去渡“人王死劫”的這些時日，即便是李治，對不良人也沒有半點控製權……不是他不想插手不良人，而是他根本找不到袁天罡。
袁天罡的心氣極高，若非是李世民令他為之折服……恐怕他也不會下這麽大的力氣，來組建不良人。
但現在，效果顯著。
身為道家傳人，袁天罡深知陰陽兩麵的關係，統治一個龐大的帝國，同樣也是如此。
明麵上的光亮，與背地裏的陰暗，皆是構成大唐帝國繁榮安定的必備之素。
而袁天罡也非常樂意成為那個在暗中守護大唐的執夜人。
已經很久沒有在人前現身的袁天罡，今日卻破天荒的站在了大唐的街頭，擋在了這位倒騎驢的老道麵前。
“前輩入大唐，可有憑證。”
袁天罡的話並不客氣，旁人看不出這老道的底細，但卻瞞不過他的眼睛……因為他為了修成這一雙擅辨妖魔的法眼，是專門向三藏聖佛請教過的。
他一眼就看出這老道不是人。
既然不是人，那麽擅入大唐之妖，若無憑證……那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無量道尊。”
倒騎驢的老道自然也知道眼前這位不良帥，並非是善茬……他下了驢，向著袁天罡作了一個道揖，而後笑著說道：“老道張果，見過大唐不良帥。”
以大唐如今的體量，別說是他們這些修士……便是天庭與靈山的仙佛，也不敢仗著身份肆意行事。
尤其是在李世民幾乎要重現當年人王之威的這個緊要關頭，各方對於大唐的態度，更是愈發謹慎……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成為了李世民證道的墊腳石。
至於說趁著李世民立足未穩之際，果斷對其出手……那首先得考慮一下，自己究竟能不能承受得了三藏聖如來的怒火，以及人族氣運的反噬。
對於三界各族來說，如果有旁人對李世民出手，他們絕對是彈冠相慶，但他們自己……絕對不會選擇做這個出頭鳥，愣頭青。
雖然三界各族都知道人族得天地之鍾秀，但誰又能想到，人族崛起竟隻需要一個風口。
又有多少人能夠預料到，這樣的變化，隻是在僅僅十多年的時間裏就完成了呢？
即便是算上三藏法師西行的十四年，那也就是三十年左右的時間……三十年別說是對於那些仙佛，即便是尋常的修行者，那也是閉個關，一眨眼就過去的事情。
甚至於在天界，也才不過是一個月的時間……
而人族，已經開始了一場幾乎要“改天換地”的大變革，這怎能不讓三界各族為之震動。
張果老，便是為此而來。
他確實不是人，但也算不上是妖，他的真身乃是混沌初分時，三界第一隻蝙蝠精。
按說此等跟腳，且能修行至今，他在三界之中的地位，本不應該隻是如此……可事實上，張果老在三界之中，也確是沒有什麽名聲。
不然，為什麽連袁天罡都認不出他來？
而造成這樣的原因，其實也是當年天地初開，龍鳳麒麟三族爭霸的時候……蝙蝠一族在三族之間反複橫跳，結果險些落得個滅族的下場。
當年的蝙蝠一族，去到鳳凰陣營，就把自己的翅膀亮出來，說他們也是飛禽一族的；
而當麒麟一族強勢的時候，它們就說自己也是濕生哺乳的走獸……雖然生有翅膀，但根本沒有羽毛，也不會下蛋……
在龍族最是強盛的時候，蝙蝠一族又跑去祖龍的麵前，說：“鳳凰一族不認為他們是飛禽，麒麟一族不當他們是走獸……我們也不知道何去何從，便隻能來投奔龍族了……”
最後在祖龍經過血脈感應之後，更是得出了一個十分炸裂的結論，說蝙蝠一族的身上，確實蘊藏著些龍族血脈……
這事兒吧，就連蝙蝠老祖自己都沒想到……不過細想一下，也不覺著奇怪，畢竟三界之中擁有龍族血脈的生靈與種族，確實不少。
況且蝙蝠老祖身上的龍族血脈，都算不上有存正……否則，多多少少也該有些龍族的外顯之表象才對……也不是完全沒有，蝙蝠老祖說自己的爪子，就是龍爪……
不論如何，蝙蝠一族也算是被龍族接納了。
如此一來，蝙蝠一族便在三族之間反複橫跳……但事情總有敗露的一天。
而結果就是，蝙蝠一族受到了龍鳳麒麟三族的聯合通緝，最後被逼無奈之下，也隻能遠避於山洞之中，晝伏夜出……
至於張果老，完全是受了無妄之災。
他雖然是三界第一隻白蝙蝠，而且還算是天生地養的瑞獸精靈……但他那個時候畢竟修為不高，尚且不能化形，再加上蝙蝠一族的窒息操作，讓蝙蝠一族成為了三界各族人人喊打的通緝犯……這就導致他，也不敢在人前展露。
一路小心謹慎，磕磕絆絆修行至今……
不過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張果老在春秋戰國之時，偶遇在下界創立人族道家的老子……並且得到了老子的點化，便從此一心修道。
隻不過他僅僅隻是受到了老子的提點，最多也隻能算是個不記名的弟子。
袁天罡那可是諸子道家的正統傳人，屬於是嫡脈，即便是張果老的修為再高深，可兩者在道家的地位，那也是不能等同的。
在張果老自報家門的那一刻起，袁天罡便在第一時間就算出了對方的來曆跟腳，這才收斂了適才的嚴正神情，麵上也多了幾分笑意，“原來是張道兄，貧道袁天罡有禮了……不知道兄此番來長安，有何貴幹？”
心中早有定計的張果老，這會兒自然不會扭捏，便直接拱手說道：“聽聞大唐貞觀大帝招賢納士，老道不才……自認還有區區道行，故而前來自薦。”
“無量道尊。”
袁天罡也念一聲道號，伸手一引，道：“陛下此刻正在大慈恩寺，道兄可要前去拜見？”
大慈恩寺？
張果老心中稍有了些遲疑，主要還是三藏聖佛的名號如今在三界實在是太過響亮耀眼，即便是自己從沒有做過什麽害人之事，但也不得不謹慎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