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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到達目的地了,真不容易!

大家紛紛圍過去向劉媽媽問好。

事先已經聯係好了的,所以劉媽媽早知道方心寧他們要來。一看這麽多孩子向自己圍過來,劉媽媽樂得合不上嘴,招呼說:“快到屋裏去坐。”可是,小小的屋子是絕對坐不下這三十多號人的。大家隻能輪番到屋裏一站,再到院裏來休息。

方心寧說:“麻煩你,大嫂。”劉媽媽說:“這是什麽話。聽說你們來,我高興了半夜。我那小子也上初三,今天來了這麽多和他一樣大的孩子,我就覺得親。”方心寧環顧了一下小院,問:“劉達強不在家嗎?”劉媽媽說:“一會兒就回來,畢業班學習緊,星期六星期天也加課。你們就不加?”紀紅飛在一邊驕傲地說:“我們學校從來不熬時間。”劉媽媽說:“他今天中午要回來取幹糧。”

方心寧來到屋子裏,感覺屋子又低矮又窄小。裏麵的陳設很簡單,一套老式的桌椅,一個大土炕,炕上疊著兩床舊薄被。牆上貼滿了劉達強的獎狀和一些已經泛黃的報紙。牆角處有幾個塑編的筐子籃子和一些材料。有一間裏屋,用一塊花布做了個半截的門簾,剛好擋住人的視線,裏麵光線不好,看不清那一間是做什麽用的。

跟著進來的紀紅飛說:“不會吧?真住這兒呀?”

幾個同學在院子裏爭著玩壓水井。這裏地勢高,地下水位相對低很多,壓水井上水很難。這更激起了大家的興趣,吵吵嚷嚷地奪那手柄要賽一賽,那壓水井也像一個氣管不好的老人,活動得劇烈了,急促地喘著,吐出斷斷續續的水流。更多的同學則在院子裏找個地方休息。忽然來了這麽多的人,給這個簡陋的小院平添了不少活力。

看著那水如此清澈,司文金嚐了一小口,大呼“難喝”,像被開水燙到了舌頭一樣往外吐著!

村外忽然有人喧嘩,讓人感覺一定是發生了什麽大事。方心寧忙出去察看。隻聽嘈雜聲由遠而近,四個村民用板車吃力地抬著一個人過來。到大家跟前,幾個村民累得直不起腰來,一步也挪不動了。板車被輕輕地放在地上。

一個年紀大一些,滿臉胡子茬的村民看見方心寧,說:“來了?”這是村民對陌生人樸實的問候。無論什麽人,他們都會用這樣一句簡單卻包含熱情的話向你打招呼。他的胸脯起伏得特別利害。

聽他介紹,就在剛才,這個村民在采石場砸壞了腳,血流不止,要馬上送醫院。

“快拔120呀。”方心寧著急地說。

“有人到村裏打電話去了,120來了也開不進來,路太窄,得抬到村頭去。”一個村民回答說。

方心寧拿出手機拔120,信號果然很差,一時接不通。

“怎麽不把車軲轆放上?”一個學生怯生生地問。

“我們抄了個近道,怕顛得他疼。”大胡子說。

躺在板車上的村民在痛苦地呻吟。方心寧過去看了看他的傷,一隻腳砸得已經變了形,爛糊糊的沾滿了血,血水還在往下滴著,已把板車染紅了一片。

紀紅飛說:“先止血。”說著,打開她的包,拿出一塊紗布,也不怕髒,輕盈而迅速地為傷者包紮著。紀紅飛的包其實就是個急救包,裏麵全是紗布、創可貼之類的東西。方心寧想,她真是個有心人,自己怎麽就沒想這麽細致周到呢?

徐敏華好像沒見過這種場麵,用手捂著鼻口,睜大眼睛看傻了,隻是說:“哎喲媽呀”。

一會兒,一個婦女哭喊著跑來。她是傷者的妻子,見著丈夫了,她哭得更厲害了。

大胡子突然對婦女說:“行了,哭有什麽用。好吧,我們再往前抬。”

一個村民說:“我實在站不起來了。”

方心寧對圍觀的學生說:“同學們,現在救人要緊,大個兒的男生跟我一塊兒把板車抬出村去。”

徐敏華突然上前說:“不可以的啦方老師,條款裏沒有的啦,出安全問題不好的啦……”

方心寧打斷她說:“他們已經出安全問題了,我們隻是幫著救人,怎麽就會出安全問題?同學們,大家都注意腳下,不要摔倒。”

同學們一擁而上,一個挨一個地抓住車幫子。方心寧一聲“起”,板車穩穩地離開了地麵。滿臉胡子的村民忙上來阻止,不想麻煩客人。

老王說:“不要爭了,救人要緊。”

板車周圍全是人,遠看像一隻大蜈蚣,如旋風般向前移動。紀紅飛伸不上手,跟在後麵跑著給大家鼓勁。

婦女哭喊著說“謝謝”。

到了村外,遠遠看到有一輛越野車停在那裏——是張力的爸爸不放心,一直開車遠遠地尾隨在同學們後麵。這會兒,他的車也無法再往前了。他下了車,正往這邊張望,不知步行追上還是原地等候。

張力感覺很沒麵子,走到爸爸身邊的時候不客氣地說了句:“也就你最有本事,還跟到這兒來了!”方心寧說:“不要這樣跟爸爸說話。”張老板倒是大度:“我路過,路過,嗬嗬。”

張老板問清了情況,看看120車還沒趕來,就決定先用自己的車送受傷的村民。張老板指揮大家把人抬到車上去,也不怕村民滿腿的血髒了他的車。那婦女也忙上車陪護。

看著車急駛而去,大家才覺出身上已經滿是汗水了。司文金和幾名同學又爬上高坡,目送那輛越野車。他們突然一起喊道,救護車來了。大家細心聽,果然能隱約聽到救護車的急叫聲。通往這裏的路隻有一條,兩輛車一定會相遇的。

“謝謝你們,謝謝你們,多虧了你們,謝謝了。”滿臉胡子的村民不住地說。看他又是感謝又是作揖,同學們一個個笑嘻嘻地往後躲。

方心寧有些驕傲:“這都是我的學生,還是些孩子,受不了你這大禮。”村民說:“多好的孩子,有你們這樣好的老師,肯定能教出好學生。”這句話把大家都惹笑了。方心寧心裏還真是美滋滋的。

方心寧趁機對張力說:“你爸爸做了件大好事,是今天的英雄呀。”張力低頭不語。

錢成萬有些不服氣,在後麵對著張力吹胡子瞪眼。

方心寧忽然發現紀紅飛不見了,忙往回找,隻見遠遠的,紀紅飛一個人蹲在地上揉著腳踝,滿臉是痛苦的表情。原來她在後麵跟著跑的時候,不小心把腳給崴了,現在往回走了才感覺到疼難忍。

方心寧忙跑過去,要幫她揉。紀紅飛起初挺不好意思,一個勁推辭,可方心寧一定要幫,她才紅著臉把腳伸過去。

大家一起往劉媽媽家走,方心寧陪著紀紅飛跟在後麵。張力悄悄地慢下來,走到方心寧身旁解釋說,自己剛才不該那樣說自己的爸爸。方心寧趁機教育了他一番,紀紅飛也在一邊給他講道理。

雖然很累,但每一個同學臉上都洋溢著一種輕鬆的笑容。當他們回到劉達強家時,女生就像迎接凱旋的英雄,又是倒水又是遞座位。因為英勇受傷,紀老師進一步融入到這個大集體中。隻有何麗華,依舊是斜著眼睛瞧她。

劉媽媽激動地告訴大家,劉達強的爸爸當年就是這樣受傷的,山路難走,耽擱了太久,最終因失血過多離開人世。聽了她一席話,大家都沉默了。這裏的條件太差了,雖有山,可山不美,也有水,水又鹹又澀。

這個小插曲一定會給大家留下深刻的印象。

泰雲的學生可以說大多是些糖水裏泡大的孩子,沒吃過苦,甚至沒見過什麽是苦,他們非常缺少“苦難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