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風卷雲舒

酒店,五星的。

秦風亮出自己的證件,唬得酒店前台小姐一愣一愣的,紅色證件後麵掛著的那個軍銜跟這個男人匪氣十足的一張臉倒是囂張得一致。

“先生,您的房卡,這是您的證件,需要···”話還沒說完,就見著那個塊頭大的跟堵山一樣的男人領著那個纖弱的似乎風一吹就能倒的男人走了,紮麽眼的功夫就轉進了電梯間。

一路秦風無話,緊抿著的唇如刀鋒一般鋒利,又如蚌殼一般緊得密不透風。

隨雲在心裏打鼓,他沒有準備好,即便心裏已經做了萬足的準備,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他還是有些無措,多麽希望,這隻是一場夢,哪怕不能醒。

手心有些盜汗,剛剛吃的三明治不知道是不是冷藏過了頭,跟塊兒冰疙瘩一樣堵在心口,冷颼颼,硬邦邦的,冷得他身子都跟著打顫。

腳踩在酒店似乎也有著星級的地毯,身子一個勁兒的發抖。

“哥,……”如蚊蠅一般的哼唧了下,人已經被秋風掃落葉一般的卷進了房間。

鋪天蓋地的吻席卷而來,像是在沙漠中行走了數個月的旅人,當饑渴的四片唇終於找到彼此,就仿佛是一體的一般再也不想分開。

隨雲的心慌了,醉了,迷茫了。

秦風的心定了,穩了,卻疼了。

久違的熟悉的味道幾乎不需要任何的操練,你來我往,你進我退,你迎我送,當銀絲不小心跌落,五星級酒店外麵的月光也悄然的退到了窗簾之後。

衣服是什麽時候褪掉了,他們沒有人去在乎。

身體是什麽時候彼此糾纏到一起的,他們沒有人關注。

如何納入,如何吞吐,他們沒有人計較,一場近身肉搏,兩個人似乎都回到了最最原始的狀態,彼此的世界再無其他,隻有彼此,那雙眼睛裏再也裝不下彼此。

十指纏繞,心,最終歸位。

喘息著,隨雲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一雙泛著水霧的眼睛極力的想要抓住什麽,卻隻有手心裏炙熱的如同岩漿的溫度,且,有再次爆發的征兆。

“哥,別再……來了,我……”隨雲驚懼,眼眸中已經找不到其他,無法聚焦的眸子不知所措的看著眼前如同一座山一樣壓著自己,強勢的沒有絲毫言語,就連激烈的時候,連聲吭氣都沒有的秦風,“哥,……秦風,……你聽我解釋……啊!……”

破碎的聲音低的無法掩蓋身體交,和時產生的劇烈衝撞。

夜色,還在繼續。

雲隨風動,風來雨散,可這一次的狂風暴雨卻直直下了一夜,乃至天明才漸漸停歇。

手指裏夾著一顆煙,煙草灼燒之後的香氣混合著隨雲的味道,與空氣中霏靡的味道交織成一道密密麻麻的網,一寸一寸,在他的心頭落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說吧!”

冷冷的扔出兩個字,壓著隨雲的身子也改為從下而上的抱著,冷冷的黑色瞳仁注視著在自己的**下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隨雲。

不解恨!

要不是看他一副隨時都要掛掉去找閻王報道的傻樣,他絕對把這幾年欠下的庫存今兒一下就給他交代了。

可他也知道一句,來日方長。

說!

說什麽?

他連動一根腳趾頭的心都沒有了,蓄著淚水的眸子似化不開的江南水鄉,煙霧彌漫著,重重咬了下唇。

良久!

“秦風,你非得一回來就用這種方式跟我打招呼麽!”他氣結,幾乎拚了半條命才把這句話說完,語氣含著嗔,裹著怨,帶著怒,夾著不甘!

秦風是怎麽了,怎麽當兵當了五年,別的好沒學來,倒是學了一身的匪氣!

說完,隨雲就隻有出的氣兒了!

這幾年裏那個在電話裏跟自己打著暗語,話著相思的男人是他麽,還是另外一個被他分裂出去的秦風。

“喲嗬,還有氣說話呢!小崽子,真挺能耐的啊!扛著一屁股的債,又是家教,又是打工的,不是挺有勁兒的麽,怎麽這才來幾炮啊,哥哥我的庫存還沒清幹淨呢,還以為你這就認慫了呢,嘖嘖,瞧瞧這句話說得,中氣十足,怨氣衝天的,這哪是隨雲呢,嘖嘖……”斜著眼,叼著煙,明滅的火星閃爍著妖異的紅光,狠戾的眸光罩著隨雲的水眸,終於撬開了蚌殼嘴,身子卻蚌殼護珠一般的將隨雲裹了個結結實實。

“哥……”他都知道了!

知道了為什麽還這麽對自己!

隨雲委屈了。本來就含著淚的眸子淚珠子就這麽不爭氣的砸在秦風胸口上。

被自己咬的青青紫紫的胸口,一點朱色上落下晶瑩。

“為什麽不告訴我?”他問。

隨雲,他捧在手心兒上護著的弟弟,秦家樹倒猢猻散,就連席暮秋都成了指正證人,坐在了證人席上,為秦正業和袁芳的政治生涯落下濃重的一筆,這個席暮秋的兒子卻扛起了秦正業和袁芳所謂收賄受賄落下的大窟窿,以求讓在監獄裏服刑的秦正業有個重見天日的機會!就算那些數字不是天文數字,對還是個孩子的隨雲來說,他到底怎麽想的。

他秦風何德何能能讓隨雲做到這個地步。

“哥……”淚洗的眸子仿佛打開的泉眼,怎麽也止不住的,哭得哽咽了,哭得抽氣了,哭的身子都跟著起伏了。

煙燃完了,秦風將煙頭攆了下進了床頭櫃的煙灰缸裏,鐵臂緊緊的環住隨雲,身子一側,驟雨初歇,沒有洗澡,黏膩膩的,他卻就這麽一翻身子,將身子底下的被子一撈,給兩個人蓋上。

“說清楚,講明白。”秦風說,緊著隨雲的身子又緊了緊。

“嗯。”低低的應了聲。

那年秦家突然出事,紀檢委一幫人帶著搜查令闖進門的時候是席暮秋的開的門,查封了秦家的一些古玩書畫,裏麵還查出了幾幅國外畫家的名作,都是沒經過正常海關檢驗手續進來的,而那些不過是冰山一角,受賄清單裏,遠不止這些,可大多上都是規避過的,如果放在平常,根本沒有人去注意那些軟性的東西,卻不知道被什麽人檢舉了。

當天,秦家就被貼了封條,閃著警燈的車子直接把懵懵懂懂中的秦正業和袁芳帶走了。

接下來的事情幾乎沒給人任何的準備。

誰都知道當年的事兒沒那麽簡單,正趕上某個部門的領導人換屆,敏感時刻,正好把秦正業擼了下來,說不是預謀的都不太可能。

避開了秦正業的籍貫,工作所在地,及最後任職地,在J市審判,一審,二審,都沒有給人申辯的機會。

而秦正業也供認不諱!

秦正業就算是為了保留他的黨籍也該爭辯一下啊,他就是奇怪,怎麽當年的事兒那麽痛快就下了結論,老頭一點都沒有分辨!

像是直到秦風在想什麽似的,隨雲輕輕吸了口氣,微微發涼的身子緊緊縮進秦風胸前。

“秦叔是為了你才認下那些罪的,如果不是為了你能好好的,秦叔……”就算秦風的老首長權大過天,手眼通天,想保一個政治上有汙點的人,尤其是有人放了心思陷害的,根本就不可能。

多少人等著把秦家一網打盡,不給他們任何喘息的機會,若不是秦風這個棋子對於他們要挾秦正業還有用,而秦正業又是那個人保護傘下的,豈會留下秦風這個大威脅。

如今,當年的事兒已經成了定局,就算秦風這會兒回來了,也隻能如此,他們不就是想得這麽個盤算麽!

黑暗中,隨雲覺得把自己抱得緊緊的秦風頭抵著自己的肩頭,肩頭濕濕涼涼的,纖細的胳膊回報著這個堅硬的蚌殼,鐵一樣的軍人。

貧不與富爭,民不與官鬥!

如今的他們無錢,無權,自然不會被那些人放在眼裏!何況,當年的秦正業也並非一點汙點都沒有,隻是被他們誇大了。

這些,秦風也清楚。

“袁姨,……承受不了打擊,就在咱們家三樓跳了下來,……”身子抖了下,血淋淋的現場幾乎片刻就在自己麵前上演。

因為那個別墅是秦家的產業,本來是要充公的,卻因為染了袁芳的血,很多人閑不吉利,又因為犯過事的人住過,如今還沒賣出去,雖然停水停電,但是還能住人,這幾年,隨雲都是住在那裏。

夜裏都要被渾身染滿鮮血的袁芳驚醒!因為,席暮秋站在了他們的對立麵,做了陷害他們的人的儈子手。

“哥,你要恨就恨我,別怪我媽,我媽她……”對於席暮秋為什麽選擇做檢控方證人,隨雲怎麽想都想不明白。

什麽樣的恩怨,能讓席暮秋在那個時刻將秦家推上那個萬劫不複的境地,如果不是席暮秋,那些人雖然還是會成功,卻還需要費些周折,也不至於讓他這些年心裏都愧疚。

不管袁芳對他,對他媽怎麽樣,他得承認,在秦家的那些年,有秦風的陪伴,他能上那麽好的子弟學校,接受那麽好的教育,他們母子二人都應該記著秦家的好,就算秦家不攜恩以報,他們也不該恩將仇報!

始終,他們是對不起秦家,對不起秦風的!

秦風抽了下鼻子,即便對於自己的父母再不認同,那也是自己的親生父母,親情單薄的秦風也知道,老頭老太對於自己這個親兒子,究竟放了多少心,他自己清楚。

他就是不懂,隨雲,這個打小就跟在自己屁股後麵,被自己保護著長大的人,小小的肩膀怎麽就扛起了這所有的一切,隨雲不清楚,可是自己心裏明白,大人們之間的風雲詭譎他很早就清楚,隻是沒想到,這所有的一切要讓小小的隨雲來背負。

扣著隨雲的肩膀,將他整個人納入自己的懷裏,感覺到他漸漸平複的心跳。

“隨雲……”

“嗯。”頭埋進秦風的懷裏,深深吸了口夾雜著性,欲後味道的男人氣息,“我在。”

“我回來了。”

感覺到懷裏的人身子一僵,秦風深深吸了口氣,再次將那顆珠子往自己懷裏包裹了下。

如同來時的毫無征兆,秦風的消失也如風一般摸不著痕跡,當隨雲睜著迷蒙的大眼睛看著空****的大床,感覺到自己清爽的身子和床頭放著的幾套幹淨衣服,若不是這些在在提醒他,他真的會以為那就是一場他期待已久的春夢。

一同放著的還有昨天秦風身上那套漂亮的不像話的軍裝。

摸著那橄欖綠的軍裝,布料柔軟的觸感隨著指尖一點一點滲入心頭,他們的自由,他們的人生,終究與他們無緣了。

輕輕的歎了口氣。

桌子上,酒店特供的早餐旁,還有著溫度的牛奶杯下放著秦風剛勁有力的幾筆。

等我。

等,是他一直喜歡做的事兒。

吃了早飯,隨雲才掏出那款舊得掉渣的諾基亞大塊頭給文雋打了個電話。

“隨雲,你怎麽樣?你哥沒有對你怎麽樣吧?他是你哪裏的哥?你告訴師兄,是不是他天天逼著你要錢,你才這麽拚命打工的?怎麽這麽大的事兒你還瞞著我!你還拿我當你的師兄麽?……”

“師兄,我沒事!”對雲秦風的身份他還是沒有提,也沒必要提。

“沒事!怎麽能沒事!他到底是誰?是不是秦風!他是不是因為你媽的事兒找你來了?隨雲,你別怕,現在是法製社會……”

“師兄,我很好,沒事!”想著手機上那幾條未接來電和短信,隨雲有些頭疼,變著法的編借口,還得擠出來時間補上昨天家教落下的課。

“你……”文雋不知道怎麽回事,可聽著隨雲暗啞得有些不對勁的嗓音,隻因為隨雲這會兒還不想提這些事,略說了幾句就約好了和隨雲見麵談,掛斷了電話。

昨天做的狠了,體力透支,就連精神都跟著有些萎靡,坐公交車的時候都睡著了,要不是市男子監獄就是終點,他非得做過了站不可。

看著烏金色的鐵門,厚厚的圍牆隔著的不是你我,而是,自由。

------題外話------

等了許久的娃們,妃凡再次說聲抱歉。存稿,恢複更新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