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哥。”小麥色咽了下口水, 委婉地提醒他,“你連筆都沒拿——”

“我過目不忘。”陳硯不在意道,“不行?”

“……”

“距離下次考試也沒剩多長時間了, 回去好好看會書吧, 別在這聚著了。”

“……”

可上次考試明明才過去了一周。

小麥色摸不準陳硯的脾氣,不知道他這又是在唱哪出,但還是答應了下來:“好。”

視線瞬間開闊了不少, 宋靜原勾著水筆, 還是不太敢直視陳硯, 微微偏了下頭:“謝謝。”

“不謝。”他的語氣很淡,從口袋裏摸出耳機,手指不緊不慢地解著耳機線, “好好寫題吧小同桌。”

-

新的一周來臨, 崎源的氣溫短暫回升, 一冷一熱交替, 班上不少人感了冒,早自習的時候, 老王像個操心的老父親,提醒大家要多關注天氣預報, 及時增添衣物,盡量不要因為身體原因耽誤了學業。

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 老王在最後提了下學校最近要舉辦藝術節, 每個班級都要出幾個節目,如果有誰想參加的話, 可以先到文藝委員那裏報名。

高中生活枯燥無味, 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變成大家課間討論的話題。

早自習剛結束, 潘宇扭頭和幾個人說:“看吧, 我之前說的都是真的,真的要舉辦藝術節。”

“嗯嗯嗯。”沈枝意興趣不大,在草稿紙上摸魚作畫,她這次畫的是一副風景圖,修修改改好幾天,畫的還是不太滿意。

“你們打算報節目嗎?”潘宇繼續說,“藝術節誒,不上去露個麵簡直太可惜了。”

“不去。”沈枝意不太給麵子,“我又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才藝,總不能讓我上去畫畫吧?”

“你呢?”潘宇又去煩丁詩瑤,“丁姐你不上去露一手?”

“我?”丁詩瑤冷笑一聲,“你忘了高一我因為遲到,被老王罰在講台上唱歌的事了?確定讓我去?”

“……”某些不好的回憶被勾起,潘宇又把目光轉向宋靜原,“學霸,你去不去?”

潘宇問完這句話就覺得自己有點多餘,像宋靜原她們這種學霸,就連開年級大會的時候都要爭分奪秒地背幾個單詞,一點時間都不願意浪費,怎麽可能花心思在一個不相幹的藝術節上。

正如他想的那樣,宋靜原捏著筆的手頓了下,溫聲回答:“我就算了吧,我好像也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才藝呀。”

下午體育課的時候,體育老師帶著他們做完常規運動後沒有像往常一樣讓大家自由活動,而是把人帶到了藝術樓前麵,說是為了組織藝術節,學校需要從藝術樓裏麵搬一點設施出來,讓二班幫忙搬一下。

男生們被發配去搬比較重的器材箱子,女生們則要到頂樓的儲物室裏幫忙把椅子和其他東西搬下來。

儲物室裏麵都是最原始的那種木頭椅子,看著不起眼,但是拿在手裏仍然很重,沈枝意扛著椅子,一邊往樓下走一邊抱怨:“什麽嘛,怎麽又讓我們當免費勞動力。”

“再堅持一下啦。”宋靜原安慰她,“上麵剩的東西不多了,要不你先在這休息會,我再上去幫個忙。”

“別去了。”沈枝意心疼她,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台階,“來和我一起歇著。”

“不用。”宋靜原拍拍自己胳膊,“我還有力氣。”

“那好吧。”沈枝意爭執不過她,“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啊,我在這等你。”

宋靜原上了樓,儲物間裏隻剩下一個大號紙箱,因為裏麵裝的都是些金屬質地的雜物,沒人願意搬,她便自告奮勇搬了起來。

實驗樓樓梯間窗戶的采光非常不好,加上沒有燈照明,顯得格外昏暗。宋靜原把箱子抱在胸前,腳下的視線被擋住了大半,因此她走得格外小心。

走到二樓的時候,藝術生們結束了下午的訓練,爭先恐後地擠進樓梯間裏,走廊的空間本來就狹窄,宋靜原怕摔倒,腳步放的更慢,不和她們爭搶。

但那幫藝術生實在是不替別人考慮,經過她身邊的時候直接將她往旁邊撞,多虧了旁邊的牆壁,才讓她勉強沒有摔倒。

她抱著箱子停了下,剛調整好狀態,深吸一口氣準備繼續往下走,就在這時,不知道什麽東西在她腳下絆了一下,幸運女神這次沒在降臨在她身上,宋靜原失去平衡,直接側著摔倒在台階上,身體與水泥地麵碰撞,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聽著就很疼那種。

紙箱被甩到一邊,裏麵的金屬螺絲釘滾出來,沿著她小臂上的皮膚蹭了出去,留下一道殷紅的血痕。

強烈的痛感臀腿處傳來,宋靜原不自主抽了口冷氣,但周圍的那幫藝術生並沒有過來幫忙的意思,反而發出陣陣嘲笑聲,一副看熱鬧的模樣,不管不顧地離開這裏。

她嚐試撐著地麵站起來,但腳踝處傳來火辣辣地痛感,逼著她又坐回到地上。

樓下的沈枝意等了許久,見宋靜原還沒回來,有些不太放心,以為是貨物太重了想要過來幫忙,入眼的卻是宋靜原癱坐在地上的畫麵。

她慌張地跑到宋靜原身邊:“靜原你還好嗎?”

“沒事。”宋靜原按了下疼痛的大腿,“扶我起來。”

沈枝意扶著她站起來,宋靜原活動了下腳踝,剛才那種刺人的痛感消除了一點,起碼能讓她撐著走路。

“你可以嗎?”沈枝意不放心道,“要不我再叫幾個人過來幫忙?”

“不用。”宋靜原搖搖頭,“有你扶著,我應該能走。”

兩人攙扶著去了醫務室,宋靜原嘴上說著沒事,但是走到腳踝已經腫的很嚴重了,褲腿挽上去露出一大片觸目驚心的青紫色,沈枝意被嚇得夠嗆,挽著宋靜原的手臂,聲音都有些顫抖:“靜、靜原,你是不是很疼啊……”

“還好。”宋靜原扯起嘴角,安慰她,“就是看著嚇人。”

醫務老師拿著消毒酒精過來幫她清理傷口:“你這小姑娘心態也真好,自己都傷成這樣了,還顧著安慰別人呢?”

“手臂上這是外傷,不太嚴重,但是你這腳腕可得休息幾天啊,這幾天別瞎跑了。”

宋靜原乖乖點頭:“謝謝醫生。”

從醫務室出來後,下節自習課的預備鈴聲已經響起了,沈枝意在路上找了個同學,讓她幫忙和老王說一聲,兩個人回去的可能要晚一點。

沈枝意歎了口氣,抽抽鼻子:“早知道剛才就不讓你一個人上去了。”

“我們都沒想到會出這種事啊。”宋靜原捏了下她的手背,“不怪你。”

“好端端怎麽就摔倒了?”沈枝意問。

“下樓的時候剛好遇見藝術班的那幫女生出來。”宋靜原說,“人多樓道擠,沒注意腳下,不小心摔了。”

“藝術班?”沈枝意下意識想起某個人,“是不是祝瀾她們幹的?”

宋靜原抿了下嘴唇。

剛才樓梯間裏的情況有點混亂,再加上她摔倒後腦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摔倒的。

仔細回想一下,摔倒的時候,她好像在身側聞到了一股玫瑰調香水的味道。

之前祝瀾和陳硯一起去奶茶店的時候,她曾經聞到過這個味道,因為她素來沒有用香水的習慣,所以對那個味道的印象很深。

但說到底這都是她和沈枝意的猜想,剛才的樓梯間裏又沒有監控,她不能這麽無緣無故地給別人扣上罪名,隻是告訴沈枝意不要亂猜。

宋靜原一直都不是嬌氣的性格,腳踝扭傷這件事她也沒太放在心上,覺得過不了多久就會痊愈,但是沈枝意自從在醫務室裏看見了那片青紫色後就格外上心,給她列了一大堆規矩,不允許她瞎走動,好像一不留神,宋靜原就會再次摔倒一樣。

就這麽連續在教室裏麵悶了兩天,好不容易可以自由走動,宋靜原抱著自己積攢了幾天的卷子去了英語辦公室,有幾道閱讀她還沒弄明白,需要老師幫忙講解。

進了辦公室,老師臨時要去開會,讓她在這等一會,宋靜原便攤開卷子,伏在辦公桌上寫作業。

順著寫了兩道選擇題,辦公室的鐵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兩個打扮明豔的女生往藝術班老師的辦公桌走,目光撇到宋靜原身上,便開始竊竊私語。

“誒,這是不是二班那個學霸?”

“是是是,就是她。”

“沒想到這看起來文文靜靜的小姑娘,也會幹那種事啊?”

“學霸也不都一定是老實人啊。”女生的聲音裏帶了幾分意味深長,“不能被外貌騙了。”

宋靜原筆尖一滯。

她抬眸望向那兩個人,確定自己不認識她們。

但是她們在說什麽?

自己幹什麽事了?

宋靜原有些摸不著頭腦,思考片刻隻以為是對方認錯了人,也沒太把她們的話放在心上,繼續垂頭寫自己的作業。

但事情遠沒有她想的那麽簡單,接下來的幾天裏,她在校園裏總能聽見一些瑣碎的謠言,有意無意地暗示她不安分,並沒有像看起來那麽單純,是個不折不扣的心機女。

當晚,丁詩瑤給她轉了條鏈接過來,她才搞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

宋靜原點開,鏈接跳轉到了學校的貼吧。

崎高的貼吧算不上熱鬧,裏麵的貼子不多,偶爾有幾條都是關於陳硯的,還是其他學校女生發的,宋靜原之前點進去過幾次,實在是不想給自己找不痛快,便在沒進去過。

丁詩瑤轉的那條帖子是一位匿名用戶發出的,內容大概是說理科班的學霸乖乖女,外表溫和,實則心機頗深,平時和多名男生走動頻繁,還有破壞別人感情,故意勾引他人男朋友的嫌疑。

帖子裏雖然沒有指明這個人是誰,但帖子下的回複已經把她的名字猜了出來,並且拿出來討論了一番。

宋靜原皺了皺眉頭,手指向下劃了幾下,裏麵說什麽的都有,也有人替她開脫,說樓主並沒有指明是誰,還是不要亂講。

丁詩瑤那邊氣的夠嗆,一連發了十幾條消息過來和她吐槽說這幫人是不是有毛病,怎麽成天喜歡造謠別人。

宋靜原告訴她不要擔心自己,然後給貼吧管理員發了私信,請對方幫忙刪掉這條帖子。

直覺告訴她這條帖子是祝瀾她們發出來的,宋靜原又想起來那天下午在商店門口,祝瀾說的那句“少在這裝,中午我可都看見了”。

所以她是因為陳硯才這樣針對自己嗎?

宋靜原有些無法理解,她們這樣做有什麽意義呢?

要是真看她不順眼的話,當麵說清楚不好嗎?

這件事說不影響她的情緒是假的,晚上睡覺的時候,夢裏那些難聽的話會讓她突然驚醒,白天做題做到一半也會不由自主地瞎想。

為了逃避那些議論,她選擇整天呆在教室裏麵,隻有非常必要的時候才會出去。

沈枝意擔心她的情況,想要帶她出去散散心,她先是說自己腳踝還是有些不舒服,後來又說作業太多了寫不完,總之找了各種借口推脫。

沈枝意歎了口氣,想著去商店買點東西逗她開心一下,沒想到會在裏麵遇見沈睿和陳硯。

她仰著頭站在貨架前麵挑選薯片,沈睿在她肩膀上拍了一巴掌,欠欠道:“少吃點零食吧,不怕胖啊?”

“我現在沒心情理你。”沈枝意看都沒看他一眼,從上排貨架裏挑了袋番茄味的薯片放進懷裏,又拿了宋靜原最喜歡的牛奶巧克力,皺著眉頭,“別來打擾我。”

“呦。”沈睿難得正經了點,“誰惹咱們沈大小姐不痛快了,我和陳硯幫你出氣。”

“不是我。”沈枝意說,“是靜原。”

一旁的陳硯抬了下眼,沈睿繼續問:“學霸怎麽了?”

沈枝意把貼吧發生的事吐苦水一般地說了出來,沈睿愣了愣,覺得有點新鮮:“這都什麽年代了,怎麽還有人在貼吧上造謠別人啊,誰這麽無聊?”

關於是誰在造謠宋靜原,沈枝意心中有了個大概的答案,但她掃了陳硯一眼,最終還是沒說出來。

“我隻是覺得靜原好可憐,先是摔傷了腳,現在又要被人說閑話。”

“什麽摔傷?”沉默了許久的陳硯終於開口。

“就周一體育課,老師讓我們幫忙去藝術樓裏搬東西,靜原從樓梯上摔了一下。”

陳硯沒接話,轉身去旁邊的冰櫃裏麵拿了袋冰棒出來,結過賬後一起扔進了沈枝意手中的塑料袋裏。

沈枝意有些茫然:“陳硯,你這是給靜原的?”

“不是說她腳踝扭傷了不舒服?”陳硯皺了下眉頭,“可以先用這個冷敷。”

“哦哦。”沈枝意點頭,“好。”

預備鈴聲響起,沈枝意沒再多說什麽,和兩個人道別後拎著袋子回了教室。

陳硯進去重新挑了些東西,沈睿靠在商店的玻璃門上催他:“硯哥咱能不能快點,下節是英語魔頭的課,我可不想遲到。”

陳硯把手裏的東西付了款,滿不在意道:“遲到就遲到唄。”

“您說的輕巧。”沈睿說,“上次因為陪你打籃球回去得晚了點,害得我被她罰跑操場十圈,半條命都要累沒了。”

陳硯嗤笑:“你怎麽不說你身體素質差呢?”

“……”

兩人往教學樓那個方向走,陳硯突然想起了什麽,問他:“我記得你那是不是有個治扭傷的藥膏。”

沈睿“啊”了一聲:“是我打籃球崴腳那次用的嗎?”

“在家放著呢,不知道我媽從哪弄來的,不過挺有效。”

“明天給我帶來。”

“幹嘛?”沈睿一時沒反應過來,頓了兩秒繼續道,“你不會是要給學霸吧?”

“嗯。”

“行啊。”沈睿答應得痛快,又去撞了撞他的肩膀,“但我怎麽感覺你對宋學霸有點特殊呢?”

“又讓人家冰敷又給人家送藥。”沈睿語調裏多了幾分意味深長,“還有上次放學,說好去打籃球的,你中途把我們幾個人扔下去找人家,真以為我不知道呢?”

“這就算特殊啊?”陳硯語氣散漫,也懶得解釋自己那天是看出來宋靜原身體不舒服,才過去幫了個忙。

“當然算啊。”沈睿偏頭看他。

漆黑的眸子微微動了下,那雙清澈的眼又浮現在他眼前。陳硯從兜裏掏出兩塊薄荷糖扔進嘴裏咬碎,發出“嘎嘣”的聲音。他輕哧一聲,含糊道:

“想多了。”

-

周五晚上最後一節自習課,宋靜原把寫好的競賽卷子拿給英語老師批改。

辦公室的門沒有關嚴,留出一條縫隙,她推門進去,沒想到路辭也會在裏麵,正坐在老師旁邊的椅子上,笑著同老李聊天。

“靜原。”老李看見她進來,問道,“有什麽事嗎?”

宋靜原把卷子遞過去:“上次的試卷我寫完了。”

老李照著答案幫她批改,總體做的還算可以,隻在幾個超範圍的語法點上出了錯誤。

“這幾道題之前都沒有見過。”老李安慰她,“不會做是正常的,不用太在意。”

宋靜原低低地“嗯”了聲,但看見那幾道錯題,心情還是不太好。

“我記得路辭高一在我們班待過一段時間吧?”老李突然把話題轉到旁邊人身上。

“對。”路辭笑著接話,餘暉從窗口照進來,將他的頭發襯成棕栗色,他的長相是那種偏書生氣的,鼻梁上架了副銀框眼睛,笑起來的時候更顯溫和。

“那你們應該認識呀?”老師問宋靜原。

她點頭:“認識。”

“靜原,你私下可以多和路辭交流一下。”老師把一張試卷遞到她手裏,是之前全國高中生英語能力競賽的模擬卷,“他的英語水平是整個年級最好的,就是放在省實驗那邊也不會太差,你有什麽問題也可以和路辭請教。”

宋靜原微怔幾秒,不好意思駁了老師的話,隻能答應:“好。”

她轉身出了辦公室,現在已經過了放學的時間,教室裏麵隻剩下幾個做值日的同學,宋靜原回了座位,把剛才的知識點重新梳理了一遍。

她將筆蓋合上,胳膊撐在桌麵上,還在想剛才看見的那張路辭的卷子。

路辭的答卷堪稱完美,基本沒什麽錯誤,而反觀她的卷紙,各方麵都有些不足。

她自認為不是很有天賦的學生,在英語上也花了不少功夫,單詞一遍一遍地背,學習累了的時候也會找些外刊閱讀,但也隻能答好平時校考的卷紙。

真讓她做外麵的競賽題,還是有一定的差距。

不過她倒也沒有很氣餒,發現自己的不足是好事,繼續努力就好了。

她背著書包下了樓,夕陽斜斜地照在她身上,將影子拉的很長,空氣中滿是早秋的清新味道,白樺樹葉掉落在地上,輕輕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教學樓前的草坪上趴了隻小橘貓,是學校小商店的老板養的,平時天氣好的時候就會在校園各處亂跑。小貓懶洋洋地在草坪上打了個盹,肚皮翻過來,露出一片柔軟的白色。

宋靜原心都要被萌化了,伸出手在上麵蹭了蹭,小貓衝她“喵喵”叫了幾聲。

“真羨慕你呀。”她柔聲道,“沒有那麽多煩惱。”

“宋靜原。”

身後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放開小貓站起身,扭頭看見路辭單肩背著書包朝她這個方向跑過來。

宋靜原有些意外:“有事嗎?”

“剛才你錯的那幾道題都屬於虛擬語氣。”路辭抓了下頭發,“我那剛好有這部分的練習題,你需要嗎?”

宋靜原抿了下唇,思考片刻點頭答應:“需要的,謝謝你。”

兩人又折回教學樓,文科班教室在二樓,宋靜原在門口等路辭把卷子拿出來給她,朝他道謝。

“不用謝。”路辭眉頭舒展開,眉眼間盡是溫和,“能幫到你就好。”

宋靜原把試卷塞到書包裏,和他並肩走下樓,路辭目光放到她的腳腕上,語氣有些擔心:“你腳腕上的傷都好了嗎?”

宋靜原怔了三秒,她想不通路辭是怎麽知道她受傷這件事的。

路辭好像看懂了她的心思:“別多想,之前我路過你們班的時候剛好看見有人扶著你去衛生間,當時沒來得及問。”

宋靜原“啊”了聲,禮貌回答:“已經好了,謝謝你的關心。”

“你要回家嗎?”路辭臉上露出些友善的笑容,“一起?”

“不了吧。”不知怎的,宋靜原總覺得和路辭呆在一起有些不自在,婉言拒絕,“我有點其他的事情要處理。”

“那好吧。”路辭眼中的失落一閃而過,“那你注意安全。”

“謝謝。”

路辭剛離開不久,宋靜原還不等走出校門,又看見祝瀾和幾個藝術班的女生,從學校對麵的商店出來,每個人臉上都帶了很濃的妝,那股有些熟悉的香水味不容忽視。

“這不是理科班的學霸嗎?”祝瀾旁邊站了個短頭發的女生,但宋靜原並不覺得自己見過她,陰陽怪氣地說道,“怎麽現在才從學校裏出來啊?”

“沒看見人剛才和文科班的那個學霸聊天呢?”祝瀾譏笑了下,“說不定在追求人家。”

宋靜原本來不想和她們浪費時間,但現在對方已經把難聽的話說到這種地步,她也不想就這麽任他們汙蔑,停下腳步,語氣生硬:“祝瀾,請你和我道歉。”

“我道歉?”祝瀾不緊不慢走到她麵前,她個子比宋靜原高一點,斜眼睨著她,“我憑什麽和你道歉?我說錯了?”

“貼吧裏麵的帖子是你發的吧?”宋靜原直截了當地問。

“你有證據說是我發的嗎?”祝瀾嘲笑般的勾了下嘴角,並沒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而且我覺得那帖子說的也沒錯啊,勾引別人男朋友——”

臉上的笑容斂去,祝瀾惡狠狠瞪了她一眼:“怎麽你敢做不敢當啊?”

“請你說清楚一點,我到怎麽就勾引別人男朋友了?”

她平時看著乖巧,但也不是任人欺負。

“那天中午在食堂,你和陳硯一起吃飯難道不是事實?”祝瀾音量拔高幾分,“我都看見了,你還想怎麽解釋?”

“吃個午飯就叫勾引別人男朋友了?”一道散漫的男聲突然插了進來。

宋靜原愣了幾秒,扭頭看見陳硯、沈枝意還有沈睿正在往她這個方向走。陳硯身上穿著件寬鬆的白色T恤,下麵是灰色運動褲,黑色的鴨舌帽被他拿在手裏,身上有股說不出的頑痞。

沈枝意跑過來將人拉到身後,陳硯和沈睿隨即也在她身邊站定,陳硯掃了她一眼,然後目光落到祝瀾身上,嗤笑一聲:“沈睿也和我一起吃過飯,你怎麽不說他勾引我呢?”

沈睿:“?”

……

祝瀾沒想到陳硯會出現在這裏,一時有點尷尬,也顧不上別的,態度低了下來:“……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陳硯抬了下眼,鴨舌帽簷打在手掌上,發出有規律的悶響,“那你說說,她勾引誰男朋友了?”

“她……”

“祝瀾。”陳硯將帽子扣在頭上,神情有些煩躁,“分手這件事和別人沒有任何關係,你要是真想找個地方來撒氣呢,就衝著我來。”

祝瀾臉色早已是青一塊白一塊,死死咬著嘴唇,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周圍身邊的幾個女生也沒有再多言,她們心裏都清楚,這是祝瀾和陳硯之間的糾紛,沒人願意插手,自動轉為吃瓜群眾。

空氣沉默許久,祝瀾赧然開口:“我以後不會再瞎說了。”

說罷她轉身就要走,宋靜原上前幾步扯住她的胳膊,祝瀾忍著脾氣,疑惑道:“你幹什麽?”

“你還不能走。”宋靜原語氣非常冷靜,清澈的眸子裏多了幾分倔強,“請你和我道歉。”

祝瀾餘光掃到旁邊的陳硯,語氣有些不情願:“對不起。”

“你這什麽態度啊?”沈枝意走到她另一側,擋住她的去路,“老師沒教過你道歉應該真誠一點嗎?”

自從上次商店衝突後,她就一直看祝瀾不爽,更何況宋靜原摔倒那件事她一直覺得和她脫不了關係,要不是苦於樓道太黑沒什麽證據,她一定會鬧得她雞犬不寧。

因為感情而欺負一個無辜的女生,這算什麽本事。

祝瀾不耐煩地瞪了她一眼,沈枝意也不吃她這套,立刻反擊回去:“你瞪什麽瞪?再瞪你眼睛也沒有我大。”

祝瀾:“……”

宋靜原拍了拍沈枝意的胳膊,示意她自己可以解決,沈枝意這才鬆了手。

“既然今天都已經把話說開了。”宋靜原說,“我希望以後不會再聽見那些不該有的謠言了。”

祝瀾咬牙切齒:“知道了。”

“等下。”陳硯忽地叫住祝瀾,走到她身邊,小幅度地俯了下身子用隻有兩個人能夠聽見的音量警告她,“別做那些見不得人的事,真以為沒人發現?”

祝瀾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一時更覺得羞愧。

她不知道陳硯是怎麽知道樓梯間那件事和她有關的,隻知道自己在他這是徹底沒有希望了。

鬧劇終於結束,但宋靜原緊繃的臉並沒有放鬆下來,因為論壇上的那些話,她最近一直選擇憋在教室裏,不隻是因為心情不好,更是在躲著陳硯。

倒不是對他有什麽意見,隻是她不知道陳硯是不是也看見了那個帖子,雖然都是無憑無據的謠言,但她還是很怕陳硯相信了那些話,怕他覺得自己是故意接近他的,更怕他猜到自己的感情。

所以宋靜原一直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索性選擇逃避。

也許是暗戀這種怪情緒在作祟,明明這件事你沒有做錯,但那些謠言卻還是能輕而易舉地摧毀你在喜歡人麵前的自尊心。

“靜原,她沒有欺負你吧?”沈枝意過來盯著她的臉仔細打量,生怕祝瀾對她做了些什麽。

“沒有啦。”宋靜原彎了彎嘴角,安慰她,“沒對我怎樣。”

“學霸你扭傷好點沒?”沈睿問。

“好多了。”宋靜原點了下頭,她也沒想到會在這碰見他們仨,便問,“你們怎麽過來了?”

“這得問陳硯啊。”沈睿捅了捅身旁的人。

“啊?”宋靜原微怔幾秒,還是不敢直視陳硯,“找我有事嗎?”

“沒什麽。”陳硯唇角繃直,語氣淡淡,“剛好路過。”

“……”

她應該知道的,陳硯怎麽會故意過來找她。

一旁的沈睿也愣了下,明明是陳硯說要給宋靜原送藥,讓沈枝意幫著找人,剛才還幫著人家出頭解決問題,怎麽現在又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他又看了宋靜原一眼,小姑娘規規矩矩地穿著校服,白皙的皮膚在晚霞的暈染下染上些暖黃,睫毛低垂著,渾身上下都寫著一個“乖”字,完全沒了剛才和祝瀾對視的那股氣勢。

但從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好像在躲著陳硯。

……

他真的看不懂這倆人。

空氣沉寂了幾秒。

“哎呀在這傻站著幹什麽?”沈睿自動承擔起活躍氣氛的重任,“我都餓了,要不學霸賞個臉,咱們一起去吃個晚飯?”

“我覺得可以。”沈枝意也覺得幾個人的氣氛實在有點奇怪,附和沈睿,“靜原一起去吧。”

宋靜原抿了下唇,想到最近一段時間幾個人沒少幫自己,還一直都沒有表達謝意,索性就借著今天這個機會。

兼職的工資還有一小部分在她手裏,她捏了下衣角:“那我請你們吃飯吧,就當是對你們的謝禮了。”

“好啊。”沈睿沒太和她見外。

陳硯隻是斜了她一眼,平直的唇角緊繃著,淩厲的眉眼在夜色中染上了幾分冷淡,什麽話都沒說。

宋靜原能看出來,他心情很不好。

但她猜不出來他為什麽心情不好。

沈睿也被他這副愛答不理的樣子搞得頭疼,主動去碰他的肩膀:“給個話啊大少爺,吃不吃飯?”

薄唇終究還是沒能吐出一個字,陳硯眼睛都沒抬一下,後來還是沈睿替他做了主:“他去。”

解決完大少爺的問題,他們又開始商量去哪吃。

沈睿說市中心有家日料店的味道很不錯,環境也好,吃完飯順便還可以去周圍玩玩。

宋靜原頓時有些為難,日料店的價格肯定不會便宜,但她話已經說出去了,實在不好意思拒絕。

窘色慢慢染上她的臉頰。

“不去。”陳硯清冷的音色終於插了進來,餘光瞥見宋靜原,語氣仍然很淡,“人家請客,你還這麽多要求?”

-

四個人最後去了萊河街。

太陽剛落山,遠處的天空還殘留著霞色,晚風裏卷著落葉的氣味,人影被街邊路燈拉的很長。

街上並沒有什麽人,兩邊的商鋪關掉了一半,理發店門口的喇叭沒了電,發出“滋滋”電流聲,頭頂的電線杆子上停著幾隻叫不出名字的鳥。

宋靜原帶他們在一家餛飩店門口停下來,店麵自帶一種濃厚的曆史感,放在街上更是不起眼,甚至連塊像樣的牌子都沒有。

怕三人多想,宋靜原忙著解釋:“這家店看起來不太好,但是奶奶的手藝真的很不錯。”

“就是這種小巷子裏才藏著讓人驚喜的沒事呢。”沈枝意顯然是不挑這些,率先進去,沈睿緊隨其後。

陳硯沒急著進去,他倚著店門口旁的電線杆,從口袋裏拿出一根煙咬在嘴裏,攏火點煙,一點猩紅在夜色中格外顯眼。

宋靜原餘光看了他幾眼,雖然看出了他的不悅,但是她並沒有停腳,推門就要進去。

涼風灌進她的脖子裏,不等宋靜原抬腳,卻聽見陳硯低低笑了下。

不含任何情緒,也不是真的開心。

宋靜原突然有些走不動,她僵了幾秒,扭頭去看陳硯,火光倒映在他的眼底,裏麵有一絲罕見的頹痞。

宋靜原咽了下口水,正在猶豫要不要進去,陳硯卻突然開了口。

晚風將他的嗓音吹得又啞又燥,像是摻雜了顆粒。

“宋靜原,你沒什麽話想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