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皓對著那張木桌上的聖旨思索許久,伸手輕撫過上頭的印璽,低吟片刻方歎了口氣,“那便回去吧。看看我這位皇兄,究竟怎麽了。”

這頭蕭皓決定後便著人收拾行李打算隨前來宣紙的太監一同回京。

京城之中,自從靈公主一些政策下後便有大臣回府後紛紛告知自己的夫人讓人宮宴時,莫要說無禮之話,不要和靈公主有所爭執之類的話語。

作為兵部尚書,蘇沉自然也和其他大臣一般感覺到了這段時間內朝廷事情的不對勁,就在下朝回家路上的馬車之中,他屈指輕敲著馬車的車壁,閉著眼睛沉思。雖然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想起自己家中的小嬌妻那性子,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和人好好談談。

等蘇沉下車後,蘇氏早早候在府門口等著人。兩人自幼青梅竹馬,感情深厚,多年婚姻雖沒有兒女,但蘇沉亦未曾納妾或者有通房。

“夫人。”蘇沉上前,連忙帶著人往府內走去,生怕外頭的風吹得人生了病,“不是讓你不要在門口等我了。”

蘇氏雖是將軍府獨女,但是絲毫看不出其體型像是練家子,相反倒是文文弱弱,像極一個書香門第出來的大家閨秀,“我沒事,是你多慮了。”

“你啊你,真是拿你沒辦法。”蘇沉笑著搖了搖頭,伸手輕戳了戳人額頭,同人緩緩走在長廊之中。猶豫許久,他才開口道,“過幾日許是會有宮宴,你仔細些,莫要通白妃有所爭執……”

就在蘇沉要繼續說時,蘇氏一下子掙開人手,瞪圓了一雙杏眼,就好像看著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夫君,而是凶神惡煞般,“什麽白妃,分明是個亂臣賊子的女兒!還白妃!她靈公主倒是敢!”

“夫人!”蘇沉縱橫官場數年自然是深諳隔牆有耳這一事,更何況蘇氏並未降低其聲,恐怕是連牆外行人都能聽得到她的聲音。

然而在蘇氏眼中,蘇沉這般行徑倒像是一個畏頭畏尾的小人。蘇氏雖未曾習得武藝,但是倒是將武將的倔脾氣學得有模有樣,她冷笑著看著自己麵前那左顧右盼的人,閉了閉眼,晶瑩剔透的淚珠自眼角滑落,在如玉臉上流下一道淚痕。

“蘇沉,你變了。”

就在蘇沉還沒反應過來時,隻見那個看似文文弱弱的蘇氏,直接朝著一旁的朱紅木柱撞去,瞬間發出一聲悶聲的響聲,血流如注。

曾經蘇府的每一處都是蘇沉同蘇氏一道買來,這木柱選的也是蘇氏所喜的江南梨花木。但是此刻,那朱紅木柱之上更有一道殷紅的血跡,無論如何再也擦不去。

第二日早朝,靈公主同程朗一同上朝,看著那兵部尚書位置的空缺,想起昨夜從暗衛口中聽到的事。靈公主也隻是笑了笑,並未多說什麽。

兵部侍郎同蘇沉是多年好友,此刻他手中所拿的便是蘇沉昨夜命人遞來的辭呈,輕輕幾張紙的重量此刻在他手中卻猶如泰山之重。

“臣有本奏。”兵部侍郎閉了閉眼,還是踏出了那一步。他知道蘇沉和蘇氏的感情,也知道自己再如何也是無法勸人回頭了。

程朗麵上帶著人皮麵具,在他人眼中他倒是蕭縉,但隻有他和靈公主等人知道自己不過是披著龍袍的假天子罷了,壓低了嗓音,“宣。”

“這是兵部尚書蘇沉的辭呈。”兵部侍郎低頭看著大理石製成的台階,雙手捧著辭呈朝前遞去。

候在一旁的公公從他手中將那辭呈接了過去直接交到了靈公主手中,靈公主低頭一翻,冷笑勾了勾嘴角,朝著程朗幾不可聞地點了點頭。

“準了。”程朗自然知曉靈公主的意思便徑直開口道。

蘇沉辭官離京一事在這幾日來的朝廷大事之中並不算大,但是蘇沉在官場之中人緣極好,因而得知此事時,那些官員大多數都送了禮,更有甚者便是到了靈堂為這個敢於做他們不敢做的事的女子上一炷香。

七日後,蘇沉在眾人的反對之下替蘇氏選擇了火葬,他曾和蘇氏有過誓言,無論是哪一方先行離去,另一方都要燒了對方的骨灰然後帶在身邊。

等到另一方也離開人世,便將兩人的骨灰一同灑向天地,任他們遨遊天地之間。

手中捧著那一小壇子的骨灰,蘇沉坐在馬車之中,身後是幾小箱子的書畫,這些都是他曾和蘇氏共同賞玩的。其餘物品,他盡數留在了尚書府中不願帶走。

夜間,靈公主得知蘇沉馬車離京之後有幾分恍惚。她自幼在京城長大自然也是知曉這對極為出名的鴛鴦般的人物。恍惚記得自己還曾被家母領著到蘇府做過客,見過蘇氏暗中見蘇沉的場景。

那時的自己還在想著自己未來定是要和蕭縉也這般令人羨慕。

物是人非,眨眼間白駒過隙。那個曾經在門簾底下,朝著男席偷看的蘇氏已經化作一捧白灰,而自己呢,自己得到自己想要的了麽?靈公主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將那一頭青絲挽起,靈公主走到蕭縉的床邊,看著躺在**雙眼緊閉的蕭縉,靈公主伸手撫過人頰,指尖一點點地將人麵容描繪下來,就好像這樣自己就可以記得一輩子。

“你知道麽?蘇沉走了。”靈公主知曉蕭縉仍在昏迷之中,但她還是忍不住想要告訴他,似乎這般就可以刺激得他一下子醒過來,大罵自己一樣。

靈公主低聲笑了笑,笑聲之中有幾分囂張肆意還藏著幾分旁人難以察覺的茫然,“就是你那個忠君愛國的兵部尚書。你還記得麽?如果你不記得你應該記得他和蘇氏的事吧?蘇氏死了,自殺死了,蘇沉便就這麽辭官離京了。你說啊,你再不醒,是不是我就可以把這個國家給毀了呢?”

“蕭縉,你真的還不醒麽?”靈公主的聲音越發低沉,直至最後的文化都像是一聲輕歎,最後回**在宮殿之中,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