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荀鶴從太後殿裏的通道,來到了淩王府的通道裏。他對著門敲了敲。北堂煜睜開眼眸,起身。
白洛瑤淺眠,感受到北堂煜的動靜,便問道:“怎麽了?”
“通道裏有人。”
北堂煜點亮了燭火,拿起燈盞,披上披風便靠近通道的位置。
她拿過外衣穿上,說道:“會不會是十七弟?”
話剛落下,裏間便傳來一陣繚繞空曠的聲音:“九哥,嫂嫂是我!”
白洛瑤將花瓶扭轉,調動機關。機關響起之後,荀鶴便提著雪亮的燈盞,照亮他的臉龐,走緊了他們的房內。
“叨擾九哥嫂嫂睡眠。”荀鶴一禮,抱歉的說道。
白洛瑤與北堂煜相視一眼,便請他入座詳談。燈盞放在桌上。白洛瑤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遞給荀鶴,夜裏通道寒涼,讓他喝口暖茶暖暖。
“十七弟,何事。”北堂煜淡淡說道。
荀鶴的麵目有些複雜,說道:“現下北堂修上位為皇,這對於我們來言,比之前的情形有利一些。但北堂奕之事,我等一時半會無法解決。便需要想個辦法,催促皇上將八弟論處。我在宮裏,發現有幾抹鬼祟的影子靠近大理寺,猜想這定然是北堂奕的人。若是不早些除了他,怕是後患無窮。”
白洛瑤一直在想北堂奕怎麽受處罰的事,但畢竟是一個皇子。朝中又有一些大臣是隨風倒,誰也拿不定注意。但誰若是第一個開口,顯然不是什麽好事。
“十七弟,你看見人影後,有沒有叫禁衛軍的人去搜查?”她伸手,調整了下燈盞。照亮一角的地方,更顯明亮。
“有。”
荀鶴便拿出信號彈,說道:“我便是用信號彈通知魏侍衛。魏侍衛看見後,知曉是從大理寺傳來的信號,想是有事。他便去找禁衛軍的人,帶來一幫人守著大理寺,加強嚴防。”
這信號彈,是白洛瑤在臨出發晉安城時給他的。
白洛瑤點頭,起身從一旁拿出多個信號彈,遞給荀鶴,說道:“今後我跟王爺不在宮裏,就靠你了。”
荀鶴接過,言謝。
但半晌,他似是有些難言之隱的看向北堂煜,又看看白洛瑤,似是決定不了。
北堂煜斂了斂墨袖,喝了一盞茶水,道:“十七弟有何話,但說無妨。”
“好,那我便說了。”
荀鶴醞釀少頃,便說道:“現如今的皇上,似是仍然對嫂嫂有所情意。九哥與嫂嫂要小心,皇上指不定會變化。即便是一個老實巴交的人,坐上了皇位後,也會變的。”
白洛瑤皺起眉頭,許是白日裏跟北堂修閑談的時候,被十七弟看見,有所誤會。
北堂煜並未在意這些,隻是握住了身旁人兒的手,淡聲道:“你嫂嫂,是不會與我離心的。十七弟,且放心。”
荀鶴便多看了一眼白洛瑤,點了點頭。
三人攀談許久,直至三更天。荀鶴告辭,走進通道裏時,荀鶴說道:“我想跟嫂嫂單獨聊一會兒。九哥。”
北堂煜看向人兒,道:“莫聊太久,此處寒涼。”
他便鬆開了她的手,出了通道。回到房裏,等待她。
荀鶴問道:“白日的時候,嫂嫂可是與皇上在禦花園牽手?”
一個晴天霹靂劈了下來,讓白洛瑤有些怔怔。她不可置信的看著荀鶴,說道:“你便是這麽看我的?”
荀鶴抿著嘴,低下眼簾,道:“九哥是我唯一的親人,九哥待你勝過你的父母般的好。我隻希望,嫂嫂不要離經叛道,棄我九哥而去,投奔他人的懷中。”
“十七弟。我問你,你是不是不信任我。還是我這個做嫂嫂的,在你眼中,便是那樣的女人?你看著我的眼睛!”
白洛瑤周身都騰出了一絲焰火,冷冷的看著荀鶴。
荀鶴不敢看她的眼睛,說道:“眼見為實。縱然……縱然我信任嫂嫂並非那等水性楊花的女子,可我分明看見了。我不想相信,卻不得不信!”
“那是你隻看了一瞬間,不知前因與後果。便妄自揣測。”
白洛瑤坦然說道:“皇上邀我去禦花園,他表達對我的情意。但我告訴他,我此生非我夫君一人不守。我斷然是不會喜歡皇上的,隻因我心裏唯有一人。那便是你九哥!皇上卻抓住我的手,我在掙脫開他的時候,你卻未曾看見。我放狠話,道出內心的實話時,你也未曾看見。你隻知,皇上拉了我的手,便以為我與他有所苟且。十七弟,你枉精算十年,可卻連可信的人心都信不過?你談何成大事。”
北堂煜在密室外,以內功聽著裏麵的談話。清晰繞耳。
荀鶴知曉真相後,立時愧疚的拜首,說道:“嫂嫂莫惱,是我的錯。我給你賠禮致歉。”
“十七弟。我們已然是一條線上的螞蚱。我們真正想要輔佐的人並非是當今的皇上,而是你。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能夠幫你拿回屬於你的皇位。可你連站在你身後的戰友,都不信任的話,那你又該如何與他們並肩作戰?如何能打贏這場勝仗!”
白洛瑤平息了一會兒自己,她淡然自持的說道:“你回去。最近兩日,好好想想。”
她轉過身去,不再與他多言。言多必失。
荀鶴歉疚的伸出手去,動動口,卻是半個字也說不出,隻聽得“咚——”地一聲,密道的門被重重的關上。
“對不起,嫂嫂……”
荀鶴深深的自責,望向那閉合的通道門。
房門內,白洛瑤斂去了氣焰,翻身上榻,睡覺。北堂煜自覺的將臂膊墊在她的腦後,讓她睡得更踏實一些。
近年來,她總是這樣淺眠,夜裏睡覺睡得不踏實。有時做夢時,竟也胡言亂語,說著:“爸,媽,好想你們……想回去……這裏太累了。”
日日都有對付不完的爾虞我詐,爭鬥不休的權謀。每日要如履薄冰的活著,生怕踏錯一步,便是深淵萬丈。她並非上表麵上看上去那般的什麽都不在意,那般的強大堅強。
每一次做決定的時候,腳下都是懸崖。稍微做錯一些細節,便能夠粉身碎骨。
旁人不明白,隻看得到她的聰明、幹練,隻看得到她破案的精明與能力,卻無法注意到每個夜深人靜時,唯有依靠夫君身上的溫暖,才能夠得到安心、安定,與治愈。
“瑤兒。我在你身邊,睡吧。”
北堂煜輕輕揩去她眼角的淚水,深知她受了委屈,卻又堅強倔強的不肯說。
白洛瑤努力往他身上蹭了蹭。
這場無止休的仗,何日才能打完。等哪一日真正安定了,她便與他開始過逍遙快活似神仙的生活。
聞著他身上好聞的助眠的沉香味,她漸漸睡了過去。這一夜,睡得踏實安穩。
……
次日早,白洛瑤睡醒時,念夏便已經端進來盆水洗供她洗漱,現在已經是日上三竿。約莫是中午十二點左右。
她捂著腦袋,平日裏陪他一起上朝,早上六七點便起,今日居然昏睡過頭去了。北堂煜肯定都從朝堂上回來了!
念夏似是有話要說,弱弱的問道:“王妃,王爺是不是跟你吵架啦?”
白洛瑤一怔,說道:“怎麽這麽說。”
“今日從朝堂回來時,王爺的臉色就很冷沉。我一想,今日王妃偏偏沒跟王爺一起去朝堂,是不是兩人鬧了別扭。”
念夏便來小心翼翼的試探詢問一下。
白洛瑤笑說道:“我們從未發生過任何矛盾,往往有什麽矛盾要起來的時候,他早便提前遏製下去,不會讓它發生。怎麽可能會吵架?許是他心情不好,或是朝裏發生了什麽事。”
念夏舒了口氣,這樣想想,就不是因為王妃。那就肯定是因為其他。她道:“王妃,還有個事,我要告訴你。我不是看見王爺臉色很冷嗎?我就去問霧眠到底怎麽回事。霧眠本不肯說,在我死纏爛打之下才告訴我,說是因為荀鶴先生。”
“荀鶴?他怎麽了。”
白洛瑤從榻上起身,穿好繡鞋。便接過念夏的漱口水。
念夏便砸了砸吧嘴,道:“說是在宮裏,不知怎的起了衝突。荀鶴先生挨打了。王爺之前跟荀鶴先生關係應該挺好的呀?怎麽會挨王爺打了呢。”
一口漱口水,險些便流淌了下去。
白洛瑤有些詫異,道:“荀鶴被北堂煜打了?”
念夏點了點頭,說道:“王妃也覺得不可思議吧。我們王爺是鮮少會當麵暴怒的人。這倒是稀奇啊,我也是頭一回見。我本來會以為是王爺心情不好,撒氣在荀鶴先生上。後來想想也不是,隻有可能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矛盾吧!”
白洛瑤微微扶額,她大抵是明白怎麽回事了。肯定是因為昨夜在通道裏的話,讓北堂煜聽見了。她怎麽就忘記他耳力好的事呢!
“王爺人在哪。我過去找他。”
她刷牙洗臉完,便出去了。念夏邊走邊道:“王爺此刻在書房呢。”
白洛瑤彎彎繞繞一圈,便去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