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便通報至宮裏去。

宮廷上下的人,都知曉皇叔那妾室白夫人產下了男嬰。

白洛瑤得知此事,全然無任何波瀾。

但眼下的南陽王府,卻是喜不自勝。白樂清正躺在榻上,聽見生的是個男孩兒,更加喜極而泣,說道:“快,讓我抱抱我的兒子!”

北堂墨弦已經讓人準備給孩子洗漱的盆水,便讓宮中禦醫看看孩子。隻是許久不見孩子哭聲,穩婆便拍打了孩子一下,孩子才哭出聲。

禦醫給孩子看了一會兒,皺起了眉頭。

白樂清見禦醫臉色一變,瘋了般的追問道:“怎麽了?我的孩子怎麽了!”她連忙坐起身,不顧此刻虛弱的身子。

北堂墨弦質問禦醫道:“如實說。”

禦醫便誠惶誠恐的說:“由於孩子是早產而來,便帶有一些疾症。但臣,會竭盡所能的醫治,但願可以讓孩子平安。”

白樂清的心頓時一涼,臉色驚異般的慘白,說道:“怎麽會這樣……”

北堂墨弦卻覺得禦醫有所隱瞞,便召其到合適的地方說話,令人好好伺候好白樂清。

禦醫便隨皇叔來到府上一處幽靜之地。

“你實話說,這孩子,究竟有什麽病症?”

北堂墨弦此時的神情帶有凝重。

禦醫便疙疙瘩瘩的說道:“臣、臣不敢說……”

“我讓你說,你便說。你放心,我並非是那等屠戮忠良之人。”

他仍然坦然自若,可是那雙掩蓋在袖中的手,卻微微的骨節泛白。

禦醫便硬著頭皮,垂首說道:“回殿下的話,小公子先天性便有心疾。或許,或許……”

“或許什麽。”

北堂墨弦隻覺疲憊,幾許搖晃。

禦醫說道:“或許這還,至多能活一年。”

這一聲便如當頭棒喝落下,北堂墨弦的臉色驚詫,他踉蹌的站在原地。

“心疾……”

北堂墨弦捂著自己心口的地方,曾有太醫告訴他,他此生無法活過五十歲。為何?為何不能讓他分一些年數給自己的孩子!

為何如此殘忍。

禦醫為了寬慰,便說道:“殿下請節哀,殿下與夫人尚且年輕,還可以再有孩子。再者,先夫人的孩子現已八歲,殿下到底還是有長子的。”

北堂墨弦與前夫人育有一個八歲的兒子,但他擔憂兒子留在府中,會被白樂清有一日所害,便送到了西京學塾,讓奶娘照料。他閑時,便會過去探望。

“你有幾成的把握,可以救這孩子?”

他的臉色灰白。

禦醫不敢開口,思量許久,才說道:“臣位於宮中太醫前列,卻也無法醫治這先天性便帶來的心疾。”

北堂墨弦趔趄,道:“你說我的孩子,至多活一年。那至少,多久?”

他一定會廣尋天下名醫,醫治這個孩子!

禦醫悻悻然道:“至少三個月……”

北堂墨弦望著天,幾乎是許久都沒有說話。禦醫便道:“殿下若是無事,臣便先去給夫人開一些調理的方子,便回宮中複命了。”

“去吧。”

北堂墨弦若不是下人的攙扶,怕是要踉蹌倒下。他清瘦瘦削如風般的衣袍,獵獵作響,寬大的袖口灌風。

他情不自禁的走向府上的池邊,望著錦鯉。

下人說道:“殿下,請節哀。奴相信,小公子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北堂墨弦拂了拂衣袖,示意他們退下。

他信步走到了府上祠堂中,他在府上供了個先祖皇帝的牌位,便對那牌位說道:“何以,讓我至此?”

他自身患有疾病,卻連自己剛降臨的孩子,也患上如此疾病!

“太祖……”北堂墨弦喃喃道。

望著麵前的那牌位,幾乎說不出話來。

***

禦醫回去宮中通稟,說白夫人的孩子已經平安誕生下來。皇帝北堂修便應了一聲,道:“那便好。”

表麵上,是說好。但實際內心,卻是不悅。

皇後,也便是原太子妃。雖已經為他產下孩子,卻是女兒。故而隻能做這南漠的公主。卻沒有能有個立太子的皇子。

白洛瑤在宮廷裏,正聽見一些來往的宮女們,嘰嘰喳喳的說著閑話。

“聽說了沒?南陽王殿下的小妾,白氏。今日生下了孩子,是個兒子呢!隻是可惜,聽禦醫方才在皇上殿裏說,那孩子先天性便患有心疾,也是可憐。一出生就帶病!”

“心疾?這不會是要死人的吧,能活多久呀?”

“聽禦醫的話,是說至少能活三個月。但是活不了一年。”

“啊……”

宮女們皆感到惋惜,紛紛搖頭。

幾個宮女在後麵走得很慢,便慢慢唏噓了。

白洛瑤聽著,眉頭一皺,對身旁的北堂煜說道:“沒想到白樂清生下的孩子,卻是先天就帶了心疾。先天性的心疾,不太好治。”

她是法醫,卻不是心內科的專業醫生。如果讓她去嚐試去醫治這孩子的心疾,或許有把握,但不能完全能夠救治。

再者,白樂清想必也不放心。畢竟心疾的手術,是需要拿一個電子表,當作心髒,將原本的心髒替換的。每十年,再更換一次,才能續命。

這個手術,風險太大。孩子又太年幼。總之,挺難!

北堂煜淡聲道:“人各有命。”

話雖如此,白洛瑤知道禍不及無辜這事。白樂清縱然可恨,但她的孩子是多麽的無辜。

後麵的宮女,又在竊竊私語,說道:“我看一定是那白氏作惡多端,得了報應吧!”

“可不是,之前屢次加害我們淩王妃。現在報應到了她孩子的頭上了!”

“我聽我們老家那邊的人說呀,這當爹娘的大人,要是做了什麽心虧的事兒。這報應是要報應到他們自己的孩子身上的。”

宮女交頭接耳,暗暗的壓低聲音,說道。

白洛瑤隻是這般聽著,沒有多想。

北堂煜的人已經暗暗調查江湖上的西域十八騎。原先霧眠是用大量的金錢來換,讓他們告知這幕後指使鬼十八的人是誰。

但並沒有進展。

“那邊是怎麽說的?”白洛瑤問道。

北堂煜薄唇啟道:“鬼部的人不願意出賣任何人,擔心以此損了他們的清譽。使他們無法信譽的在江湖立足。”

白洛瑤抬手,摸著頭頂的簪子摩挲著。這倒也確實。

不過就此斷了這層線索,更加無從尋覓。

“宮中偌大,我竟頭一遭在宮裏找不到人。思來想去,是不是漏掉了什麽。”

白洛瑤細細的分析,說道:“我一開始,是先入為主。聽見他們說身高七尺的男子,腰間有佩玉便覺得一定是身份顯貴的人,後來我打消這個疑問。又聽公主說,是宮裏的中貴人。可現在梁兄在大理寺裏也問不出什麽線索。或許,我還漏掉了哪裏。”

可能是一開始就釘死了這思維,導致跳不開。自然沒辦法找到新的線索。

北堂煜緩緩看向正在發神沉思的人兒,執起她的手,道:“現下這宮裏,唯有一處。本王與瑤兒沒有搜尋過。”

“何處?”

“大理寺內。”

他灼灼閃動的眸子清亮。

白洛瑤便恍然頓悟,道:“我們隻在大理寺的外麵,卻沒有進去裏麵暗查!但越是不可能的地方,就越是可能。畢竟,鬼十八就在大理寺消失,留下這鬼臉圖騰的!”

“走,我們去看看!”

她便跟著北堂煜,兩人一起去到大理寺。

大理寺的人見到王爺王妃來了,便不敢阻攔,恭迎他們入內。此刻,梁玉正在大理寺的詔獄中,審問那幾個太監。

白洛瑤北堂煜便由著一名下屬,帶進大理寺,每個地方都熟悉一下。

她走向木漆紅的一處,便看見那地下的一處被擦拭過的痕跡。

“有沒有酒、醋?”

她問向下屬。

大理寺下屬便不知王妃想做什麽,隻管讓人去後廚拿來。

就見白洛瑤把醋和酒調和在一起,倒在那一處痕跡上,不一會兒,便出現了一些血跡。

她起身道:“你們這裏,為什麽會有一灘被擦掉的血跡?”

盡管被人擦拭,可是通過酒與醋,就可以完全顯現出其中原有的痕跡。

下屬便說道:“噢,是阿兄他昨夜不小心出去磕碰了膝蓋,膝蓋上流血了。”

白洛瑤狐疑道:“出去碰到了膝蓋?什麽情況。”

北堂煜瞥了一眼血跡,便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每個人都穿著便衣,膝蓋若是磕碰了,不會流出血,隻是染濕褲子,而且不會流出這麽一灘血。

下屬道:“不知道,阿兄就是這麽說的。他說路上碰到一個堅硬的石頭,給絆了一跤。那尖銳的石頭就磕破了他的膝蓋,劃出一個很大的口子。他就一瘸一拐的回來上藥。”

北堂煜問道:“昨夜他出去做什麽,幾時出去?”

下屬微微猶豫一下,便說道:“阿兄近日風寒,他想要去太醫院申領些藥材來,所以就出去了。什麽時辰我大約不記得了,應該是在亥時到子時之間。”

白洛瑤想起昨夜的事,這時辰,怎麽剛好吻合?

真的會這麽巧麽。

“你阿兄在哪,我去看看他的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