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
白洛瑤從大殿中蘇醒,身旁正側臥著某個俊美的男人,他將被褥為她掀開一些,她看起來似乎炎熱極了。
清秀的額上帶有水珠密汗,想是冷汗了一夜。
她緩慢的坐起身來,說道:“都已是立秋了,卻覺得像是盛夏一樣炎熱。宮裏就是不比王府,王府裏的冰糕、冰塊,房裏涼快的很。”
北堂煜抬起骨節均勻的手指,替她揩去額上的汗,道:“昨夜可是做了噩夢。”
說起這個,白洛瑤點頭,道:“的確。我夢見,西域十八騎,來找我償命。我一直在想,這個案子,要是破了。抓到了殺人的凶手鬼十八,那麽鬼部的人就一定會過來複仇。”
目前她已經確認,鬼十八就是凶手。
隻是指使他殺人的那個幕後的凶手,還沒有浮出水麵。
北堂煜唇角一抹譏誚,道:“鬼部的十八騎,本王倒不放在眼裏。他們若是敢動本王的女人,本王必會端了他們的老巢!”
話雖如此,白洛瑤知道,他們的實力還是不容小覷。
她翻身起榻,說道:“一邊是皇命難違,一邊是鬼部的人。我這個一名誥命王妃,當得倒也不容易。”
白洛瑤邊穿著繡鞋,雙腳塞了塞進去。
北堂煜側身,唇角微翹,道:“或許是吧。”
她回過頭去瞪了他一眼。
在地上微微踏了兩步,白洛瑤被困在兩邊的抉擇中,站在殿外,細細的想著,該如何周全。若是得罪鬼部的人,她跟梁兄都必死。
若是對皇上說,這案子她不查了。那更不行。現在是即使知道誰是凶手,也拿那人無可奈何的局麵。這是她法醫生涯的頭一遭。
這世間便是如此,不是每一個案子都要破的。
可對她來說,問心無愧,才是最重要的事。哪怕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快起了。我要去一趟大理寺。”
白洛瑤伸長懶腰,殿外的空氣難得的宜人。
銀杏的葉片,已然在地上拂過。
身後多了一道溫暖的相觸。北堂煜將她擁在懷中,腰肢上是他溫熱的手。
“本王會暗中查探,何人授予鬼部殺人的指使。瑤兒權且,莫將此事告知梁玉,亦要拖住此案。”
若大理寺之人知曉,鬼部的人也都會知道。
白洛瑤開口道:“但鬼十八要是發現圖騰不見了,就會來找。”
“但他不會告知鬼部。”
北堂煜的眼眸灼灼,道:“圖騰對西域十八騎來說,便是最重要之物,不可遺失。他必然會拿回去。且他們不便暴露身份。”
白洛瑤認為他說得也有道理,確實是這個理。
霧眠與燎歌,加上一些暗衛一起,再加上北堂煜,定不會讓鬼十八亂來。至少能夠拖延。
殿外,走進來一些伺候洗漱的宮女。
宮女們端著幹淨的盆水布巾,另外一批宮女則是端著膳食進來。
“你們聽說了嗎?王妃的三妹妹,也就是當今皇叔的妾室,白樂清夫人,今日產子。聽說是有些難產,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皇上連宮裏的禦醫都派過去了呢!”
“……真的啊?這事,我沒聽說,可靠嗎?”
“當然可靠。我親眼看見禦醫匆匆忙忙,帶著個穩婆一起過去。那穩婆,可是當年給皇後娘娘接生過的。可見皇叔是真急了,才拜托皇上借人的呢!我看這回,那位白夫人,是凶多吉少了!”
宮女互相交頭接耳,談論著。把盆水放上去後,便要走了。
北堂煜耳力好,即便是再細小的聲音,也能聽見。他寒聲道:“站住。”
幾個宮女頓時慌亂的跪下。
白洛瑤問道:“你罰她們做什麽?”
因為隔得很遠,她沒有聽見裏麵宮女說什麽話。
北堂煜便道:“方才,所說的一切,轉述一遍於本王。”
宮女膽戰心驚,不敢說話。
隨後,隻好硬著頭皮,哆哆嗦嗦,說道:“王妃的三妹妹,白樂清夫人,今日在府上產子。皇上送去了禦醫與穩婆過去,聽說是有些難產,怕是不好生……”
什麽?這麽快就生了。
白洛瑤皺眉,掐指算了下時間。明明應該還有兩個月。
這顯然是早產。
“起身,出去。”北堂煜幹脆利落的說。
宮女們連滾帶爬,便起來出去了。
白洛瑤知曉,早產意味著什麽,胎兒跟母體,很有可能一屍兩命。不過宮裏的禦醫與穩婆過去了,或許有希望。
北堂煜執起人兒的手,道:“不必過去看望。”
“我沒想去。或許,她也不歡迎我過去。我又何必自討沒趣,還要惹人懷疑。”
她知曉,白樂清定是希望早些生下孩子,好母憑子貴。
當時的誓言,希望皇叔沒有遺忘。等白樂清生下孩子之後,應該要怎麽做,才能對得起之前被她害死的皇嬸夫人。
但願他們都還記得,履行這個誓言。
不若,她隻能公平起見。將當時這些真相公布於眾。
***
白府。白平靖與白老夫人聽說白樂清今日產子,想著要去看看。
四姨娘小雲氏在家中主持主母之位,不方便出入,遂沒有過去。這日,白幼心與北堂晏進府來,看望娘親。
“嶽母大人。”
少年北堂晏自婚後,便比之前穩重了一些。
白幼心高興的撲進娘親的懷裏,說道:“娘,女兒許久沒有回來看你了。最近身子可好嗎?若是不好,女兒去請二姐姐再來看一看……”
小雲氏欣慰的撫著女兒的手背,說道:“娘好的很。你二姐姐的藥真是奇了,娘用過之後,這咳疾便再也沒有複發。”
“那便好,娘。”
白幼心走到夫君北堂晏的身邊,握著他的手,看著他笑。
小雲氏不由關切問道:“邊疆那邊的戰事如何了?”
作為當娘的,自然要這女婿穩定一些,不要再去戰場上打仗了。
一些下人過來看茶。北堂晏喝了一口,說道:“邊疆戰事本是很亂,我們幾乎沒有機會偷襲。但自從用了嫂嫂鑽研的武器,百戰百勝。邊疆的內亂已經平定,不會再來進攻我們了。不過他們要是敢進攻的話,本將軍自然也不會饒過他們!”
白幼心輕輕的拉了下他的衣裳,小聲說:“夫君,在我娘親麵前,不好自稱本將軍。”
“咳。我是說,小婿!”
北堂晏的臉上有些不自然,清了清嗓子。在將軍府無拘無束,根本沒什麽規矩。但到了嶽母的府上,自然要收斂幾分。
小雲氏極是滿意的緩緩點頭,說道:“將軍為人沉穩了不少。”
之前,小雲氏是不允許女兒的婚事的。是因聽聞,少年北堂晏英姿豪發,實在陰冷殘暴,動不動就打殺人,那鞭子更是可怖。
沒想到這一此戰敗之後,北堂晏在府裏待的這將近一年的光景,讓他沉澱了不少。
變成現在這樣,小雲氏是欣慰的。
“將軍如今可會時常進宮走動?我想知曉,洛瑤在宮中如何了。你二人若是得空進宮,便幫我瞧瞧她跟王爺。宮裏的事情,我是一概不知。”小雲氏說道。
白幼心問:“娘親不問爹爹嗎?”
“你爹爹近日身子不好,告假了數月。這段時日都沒有上朝。加上,新帝更替。你爹爹又是舊皇舊部的人,不滿意這新帝,便仍然抱病在府上。不過下個月,就能回宮上朝了。他最近近日,看開了許多。”
小雲氏轉動著手裏的佛珠,輕輕一歎聲說道。
北堂晏告訴她說:“嫂嫂跟九哥在宮裏,最近倒是有個麻煩。八哥不明不白死在牢房裏,還連帶死了兩個宮女。嫂嫂跟九哥在查這個案子,若是查不出,沒法跟皇上交代。”
“聽將軍這麽說,似乎案子很棘手?”
“是啊,之前我嫂嫂破案雷霆,很快就找到線索和蛛絲馬跡。但聽我府上的人說,現在還是沒有動靜。不知道嫂嫂跟九哥在顧慮什麽。”
北堂晏想著,確實有一段時日沒進宮了,明日帶著幼心進宮瞧瞧九哥和嫂嫂。
小雲氏抿著嘴。
半晌,白幼心問道:“娘,怎麽府上除了娘親,沒有別的人了?祖母跟爹爹,去了哪裏。”
一路過來,隻有幾個下人。
小雲氏便說道:“你三姐姐今日產子。聽說是……不太好。你父親便與祖母,一起去探望她。”
白幼心想起白樂清,做的那些勾當,與加害二姐姐的事情,她就感到很是不高興。
縱然白樂清是難產而死,她也絕不會過去看望。
“她若是死了,或許我們便都清靜了。她也就不會處處針對,算計我二姐姐!”
白幼心的眼眶微紅。
小雲氏下意識看了眼北堂晏,當著旁人的麵,她道:“幼心。不可如此說。”
北堂晏輕咳一聲,道:“沒事。”
這廂,便再無言。
門口經過的下人竊竊私語,說道:“阿花剛回來,說是三小姐生了。還生的是個兒子!”
小雲氏的臉色慘白。
白幼心的秀臉也驚異不定,道:“三姐姐她,生下來了,還生的是……兒子?”
少年北堂晏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