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
原來常問夏對我說的慌壓根兒就沒信,虧我還對成功騙了一窩匪賊沾沾自喜。現在想想,她怎麽就能容我騙她,又怎麽能假裝信了我的話?總覺得裏麵有不可告人的陰謀。
我與眾丫鬟跟著常問夏進了房門。她們端了秤杆與合巹酒一一呈上,我則立於一旁瞪眼看著,看她有沒有什麽不規矩的舉動。其實對於劉卿顏,我是存了兩分真情八分私心。畢竟她若過得不好,我便難獨善其身。我始終想著自由,想著無人欺壓的生活,而要完整地離開這是非之地,也隻能依附於她。
“嗬嗬,雖然咱們暫且隻能做對有名無實的夫妻……”常問夏瞟了我一眼,似乎是表明這話是對我說的:“但合巹酒還是要喝的。”說著,她從托盤裏取下兩個酒盞,一個遞予劉卿顏,一個捏在自己手裏。
劉卿顏接了酒盞,看了看盞中清澈透明的酒液,麵上露出了些猶豫之色,但片刻,還是抿了抿唇,抬頭與盯著自己笑得似乎有些溫柔的常問夏對視,繼而雙雙交臂而飲。看著這樣的場景,我總覺得怪怪的,兩個相互說不上愛甚至說不上了解的女人,為什麽會輕易就在一起,甚至尚且連貌合神離也做不到。
劉卿顏飲下酒,立刻低下了頭,臉頰如重新上了層胭脂,紅豔豔嬌滴滴。我沒錯過她交杯時忍不住皺眉的苦澀表情,原來她不擅飲酒,我從來不曾聽說。
“你們下去吧,今夜我便與夫人在一處休息。”
我跟在眾人後麵離去,又不放心地往後瞧了眼。她起身一邊脫衣裳一邊回視我,輕飄飄地道了句:“昨日不見你衝在前頭,這會兒倒是做出副護主心切心事重重的樣子,楚盼娘,你真是狡猾。”
我被她數落的無語,雖說這是事實,但依舊忍不住心中的不快!你才狡猾!你八輩兒祖宗都狡猾!
“放心,兩個女人睡一塊兒,能什麽都幹,也能什麽都不幹。你若不信,大可哪天與我睡睡看。”
“誰要跟你睡啊!我怕你睡我邊上,我會忍不住壓死你!”我抓起門把手就要關門離開,突又想起一件事兒,便不情願地又回身問:“對了,明天我上哪兒幹活,你明明說讓我來伺候我家二小姐的,為何給我在地字堂安排了住處?”
她已經脫得隻剩中衣,脫完自己又去脫被一杯白酒灌得暈暈乎乎的劉卿顏,也不看我一眼,道:“你先在地字堂呆些時日,明日見見那堂主和副堂主,讓他們給你安排個活兒,也好多認識些人,學學寨子的規矩。”
一個破寨子有什麽規矩好學,寨子的規矩不應該就是沒規矩麽?我心中暗暗吐槽,耳邊又傳來她冰涼的話語:“還有,你既成了我白水寨的人,便得喚劉卿顏一聲夫人。好了,你該下去了,本寨主要安歇。”說著,她掀了被子一把抱起劉卿顏,滾進了被窩裏,徒留一頭長發的後腦勺告訴我這屋子不再歡迎你,邊兒去。
我悻悻然地踏出門檻,幽幽一歎,關上房門。房門方一閉合,一屋子燈火滅了個幹淨,我想起裏頭大小蠟燭燈盞少說也有七八處,該是怎麽個高深的氣功才能讓它們同時熄滅?當真古怪邪門兒。
第二日清晨,東方天際才露出一抹魚肚白,我這小屋的門扉便被敲響。不用尋思也知道,該是霜妹虹姑。
“盼娘姐姐,該起了,一會兒要去吃早飯,領腰牌,然後到地方閣拜見堂主去。”
“哦,你們等我會兒。”
“快些,晚了可不剩什麽吃的了。”
我吃力地從被窩裏爬出來,凍得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自打昨兒早上劉卿顏嫁出了這院子,屋裏的暖爐就被撤走了,被子也不見變厚實,簡直沒人性得不像話。梳頭洗臉,穿衣打扮,總覺得見這一方堂主要比見常問夏那匪首還要讓人緊張。
我開了門,便隻見虹姑一人站在門邊搓手哈氣,看我出來,立刻挽著我的臂彎往院子外走:“霜妹先去飯堂搶早飯了,一會兒咱可以去吃現成的。吃好了就去張先生那兒,讓他給你寫個腰牌。我告訴你啊,張先生是咱寨子裏除當家外寫字最好看的,從前是教私塾的,三年前女兒給那時候的知府公子搶走了,自己還被衙役打得不輕,扔到了林子裏。那天恰逢當家打劫回來,路上給他遇到了,便要投靠。當家覺著寨子裏也該有個先生教教小崽子們文化,省得大字不識半個打個劫還丟人現眼,便應了張先生獨自一人潛入知府宅子將她女兒偷了回來,一起帶上了山。”
“咦?把人家女兒也帶回來了呀?”我不禁斜眼,果然是她的風格,怕是看人家姑娘好相貌,想自己留著。
“可不是麽。”虹姑雙手合十衝我睜圓了眼睛,羨慕之情溢於言表:“你是不知道啊,張先生的女兒張鈴兒早早就習文識字,文采好得不得了,算是咱寨子裏的才女一枝花了。當家挺待見她,就將張鈴兒從玄字堂提拔到了她院裏,平日裏叫她念個詩文,或是無聊了下兩盤棋,反正是清閑愜意得很。”
“聽你這意思,當家挺喜歡她咯?怎的不娶。”一個打劫的還聽詩文下圍棋養個才女在身邊,我萌翻白眼,這是文化女流-氓麽?
虹姑收起無限憧憬的小眼神兒,歎了一聲道:“聽說呀,張鈴兒對當家喜歡得緊,一來是她的救命恩人,二來抬頭不見低頭見,常在一塊兒舞文弄墨難免被當家的風華迷得神魂顛倒,再來又知道當家喜歡的是女子,還不趕緊付出一顆真心。可憐咱當家沒這麽想啊。本來我們都以為當家早晚會娶張鈴兒,不想這回下山隨手搶了一個連句話都沒說就定了婚事,哎呀可傷心死她了。”
“那你說,是張鈴兒好看還是咱現在的夫人好看?”
“這……我也說不好。各有千秋吧。反正張鈴兒也挺漂亮的,要不怎麽能讓知府兒子相中?”
我本當常問夏在處理婚姻感情上極是隨便,卻原來也還沒到見漂亮女人就娶的地步,那她搶劉卿顏,到底是經曆了怎麽個心理過程,還是說壓根兒就什麽都沒想憑感覺來?我真心無法猜透。
不鹹不淡地又了解了些寨子裏的情況,我倆極是有恃無恐的腳程終於將我們帶到了飯堂。這飯堂啊,大是大,卻著實簡陋。估計隻因是下人吃飯的地方,容得了幾十個人便好。飯堂正中是個大長桌,暗淡無光,破舊不堪,左右是連成一串的條板凳,坐滿了人。霜妹給我們占了座,一個在她左邊,一個在她右邊,都擺了白粥、油條和鹹菜煎餅。我們過去入座,拿起筷子就開動。坐對麵的仁兄見了我,倒是一臉假意的驚訝:“喲!這不是夫人的丫鬟麽?怎麽給安排在咱地字堂了?”
我從粥腕裏抬起眼睛瞧這痞氣十足一副擅於拋妻棄子模樣的精瘦男人,不知該不該跟他搭話。
“毛二哥,好歹也是咱堂的兄弟姐妹了,別調戲人家姑娘。”隔壁目測身長有八尺,臉蛋卻有幾分清秀的男子替我接話為我解圍,鬧得本姑娘好生感動。
“嘿,俺可沒調戲她。再說了,娘們兒不就是拿來調戲的麽,你說是不,霜妹兒?嗯?”他很是猥瑣地將目光瞟向霜妹,還將末尾的“嗯?”字拉的冗長。
霜妹喝著粥,聽他這話差點沒咳出來,隨手拿出塊手絹抹了嘴,才氣急敗壞道:“哼!我要向毛二嫂告狀去!看她今兒晚上不拿擀麵杖追著你從南牆打到北牆。”
眾人聽這話皆是笑個不停,毛二哥臉上兜不住,卻又無奈正被戳中痛處,隻得拍了桌子吼了聲:“笑什麽笑!”然後灰溜溜地拿了剩下的半個肉饅頭出了飯堂。
從飯堂出來後,我們便往張先生那兒去。路上無聊,不免又是一通八卦。
“盼娘姐姐,你知道剛坐你邊上那人是誰麽?”霜妹首先賊賊地開口問我。
“剛才那個個兒很高的人?”我見她點頭,繼續道:“我怎麽會知道?”
“我告訴你啊,他叫吳易行,長得俊,脾氣好,打架厲害,據說還是個讀過書的,寨子裏好多姑娘喜歡她嘞!”虹姑答道。
“哦,人是挺好的。”我想起那八尺男方才替我解圍的話,似有所悟:“原來寨子裏的姑娘也有喜歡好人的。”我當她們一個個都將惡視作善,對常問夏的態度便是最好的例子。
“哎呀盼娘姐姐你這是什麽話,難不成還喜歡那個毛二哥去啊?”霜妹一邊跺腳一邊裝生氣,忽而又想起什麽,停下了動作,又鑽我耳邊來,道:“瞧我都忘了正經的,我是想跟你說啊,剛才吃早飯的時候,易行哥老是往咱們這兒看呢,我本來以為是看我呢,緊張了好半天,再一瞧啊,原來是在看你。”
“哈?……”八尺男瞎狗眼了麽?
“哈什麽,我說真的,我看他是對你有那個意思。哎喲喲可羨慕死人了,他這麽好的條件,寨子裏難出幾個。”
我看霜妹念叨得眉飛色舞很是可愛,不由掐了她的臉蛋,道:“小女匪,姐姐疼你,把這難得的優質單身男青年讓給你好不好?你可得快點兒長啊。”說著,瞥了眼她胸前的小包子。
“啊!耍流-氓耍流-氓!”她連忙抱住胸口跑到虹姑身邊去,衝我擠眉弄眼:“我霜妹的心是當家的……身也是……不許瞎打主意!”
喂!我哪能及你們當家流-氓?
都沒人給我留言。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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