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蝶gl

在黃竹精的地盤住了兩日,終於到了這一天,張鈴兒和劉卿顏將能終成眷屬的日子。

臨行前,黃竹精揮著黃褲衩兒與我們告別,趴在地上哭得是聲淚俱下:“你們可算走了,我終於不用穿褲子了,晚點兒回來,記得買雞。”

哎……兩天的相處換來的依舊是充滿槽點的分別,究其根底應該還是這小妖精嘴巴太賤。

午時,我們坐著蓮台來到了靈福寺後門門口。按照約定,劉卿顏會在午時三刻到寺廟東北角的茅房去,等我們放下繩梯接應她。其實常問夏完全可以出手直接將劉卿顏帶來,絲毫不費力氣。隻是她說,私奔這種事兒,太容易可就沒意思了。

她說得有道理,有些事情,該經曆的就得經曆,太容易得到總使人忘了去珍惜。劉卿顏,這個深閨大小姐,一輩子遵從父母之命,謹言慎行,即使在成婚路上被劫上山,換了處境,換了身份,依舊需聽從他人的意思,這個他人便是常問夏。常問夏要她留,她就得留,常問夏要她走,她不得不走,除了在與張鈴兒和王在安之間不知所措地做了一次到頭來卻是後悔的選擇,從不曾自己說的算。

而如今,我想起那日她笑著地對我說:“我這心裏呀,現在才算是暢快了。”或許她隻是想叛逆一次,在她這種理應叛逆的年紀,翻牆,私奔,拋開一切束縛無怨無悔,下定與一個女人過一輩子的決心,自由地追求自由的愛情。我想,今時今日急促的心跳正是她的所欲所求,這種先苦後甜的結果總是更讓人感動。

常問夏先前派遣了馬車和車夫,埋伏在寺廟東北方的密林裏,在天上的時候就能隱隱發現。我們從寺廟後門沿著佛牆走到東北角,步入密林幾十米深處,才找到了那輛頗顯破舊的馬車,而馬車上正坐著的……呃……是八尺男?

正所謂無巧不成書,我現在是真正認識了這句話。其實這分明是那些類似作者的人在搞事情吧!

但見八尺男見了我來,整個人都一抖擻,二話不說向我投來柔情似水的目光,而與此同時,我也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周身的溫度簡直能飄雪了,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是誰引起的。

“竟派了他來,一幫廢物。”常問夏冷冷暗罵,我在旁邊聽著也覺著尷尬,隻能扯扯常問夏的袖子低聲道:“我不跟他說話,您消消氣兒。”哎,其實我真心隻是吃了人家幾頓早飯啊!根本沒有什麽曖昧關係,充其量是他對我有歪心,可不是我勾引她。哎你說,這八尺男怎麽就看上了我呢?我覺得這事兒比常問夏喜歡上我還不可思議,畢竟我從來不對八尺男說好聽的,也不給他梳頭。

常問夏麵無表情地瞥了我一眼,又不善地看向八尺男,八尺男被她的氣場震得一愣,連忙下車拱手向常問夏問安。

“你別過去。”常問夏輕聲對我這般說道,我便與張鈴兒呆在原地不動。她挺拔了背脊,甩出寨主的氣勢大步走過去,與八尺男說了幾句話,八尺男轉身,從車內取出一條繩梯,雙手奉上,抬頭間又望了我一眼,轉瞬卻被常問夏的身形擋住了視線。嗬嗬,這小氣鬼……

常問夏接了繩梯轉身回來,牽過我的手往圍牆邊去。張鈴兒看看八尺男,又看看我,似是明白了什麽,卻不多話,隻跟著來。我們三人就蹲在圍牆邊,商量之後的去向,本打算好的是一塊兒坐馬車回黃竹精那兒,或許是因為八尺男的緣故,常某人當下改變了主意。

“鈴兒,你和劉卿顏坐馬車走,我已對吳易行交代過竹山的方位,半日之後便能到達,你們在竹山山腳下車,黃竹精自會出來接應。”

“那你們呢?”張鈴兒問。

“我們?”常問夏笑道:“我要帶她去青河村找孟東李,一會兒就不現身了,省得劉卿顏見了我不自在。”

“嗯?那我呢?我跟她約好了,總不能也不出現吧?”我拿著樹枝戳著泥地,問她。

“你也太當自己是回事兒了。她見了鈴兒還能想起你?乖,跟我走,我帶你去吃好的。”

“有道理……那我要吃大閘蟹。”

“行,把人釣上來就去。”

我們在牆角等到了午時三刻,準時準點將繩梯放下。常問夏祭出蓮台,讓我乘著它躲天上去觀望,這怎麽躲得了?她自己則是飛上牆頭在繩梯上釘了兩枚大鐵釘,爾後一個躍身跳上蓮台,抓著我一塊兒隱了身形。

不多時,我們便看見劉卿顏從禪房的轉角出來,行色匆匆,還不住往後瞧,一眼便知道她是做賊心虛,幸好這茅房邊兒上真的是人跡罕至。待她繞過茅房,找到牆角的繩梯,立刻麵露欣喜。快走幾步,拉了拉繩梯,猶豫片刻,才顫顫巍巍攀上去,過程卻並不輕鬆。

緊著心看她爬啊爬晃啊晃,簡直是虐啊虐我的心,直恨不能替她三步兩步攀上牆頭蹦進張鈴兒懷裏,即使我根本沒這麽好的本事。

劉卿顏咬著牙好不容易爬到牆頭上,扒著圍牆上的青瓦往下望,正見著下麵張鈴兒仰著清麗的臉龐與她對視,不由手下一鬆,險些又要跌下去。

“你……來了?”劉卿顏抓緊瓦片又向上攀爬兩節,站穩了腳低聲說話,嗓音帶著泫然欲泣的顫。

張鈴兒向她展開明媚的笑顏:“嗯,我來了。”

說話間,劉卿顏好似得了什麽力量似的,手腳都靈活不少,一個用力,翻過青瓦,絲毫不顧及形象地直接將繩梯抱成一股往下滑。

張鈴兒見此吃了一驚,連忙張開雙臂上前接住她。兩人二話不說,緊緊摟在一起,好似童話裏王子和公主一般的結局。

“哎……”我長歎一口氣,心中因她們二人而生的結隨之釋然。看著微微透明的常問夏,她的臉上有幾不可察的欣慰笑容。我想她和我一樣,期待著二人完美的結局能給我們堅持下去的希望和力量。情路坎坷,感情是基礎,要走下去,我們需要很多很多來支撐自己的腳步。

目送著張鈴兒和劉卿顏遠去的背影,她們十指相扣,一步一步隱入密林……於我來說,這或許是最後一眼,卻是目睹了最美滿的情景。

“走吧。”常問夏一邊認真地對我說,一邊驅動蓮台浮上牆頭,收了那條繩梯以絕後患。我點點頭,與她一同盤坐在蓮台上,飛往遠方。

其實我還沒想好要不要與她多呆幾日,雖說遲早是要去和孟東李匯合的,但人總是無法抗拒貪念,即使一天兩天,若沒人逼迫,還是寧願拖著,享受一時半會兒的甜蜜也好。

我們在瀧泊村下落,常問夏說,這是個小漁村,臨江而建,有最肥美的江鮮,當然,也有大閘蟹。雖然還不是吃蟹的最好時節,但當下,正值螃蟹第三次褪殼,就是吃一個鮮嫩。

我們隨意找了一隻漁船,隻祖孫二人,吃住都在江上。那老漁夫長得黝黑精瘦,人卻和善大方,十幾隻小螃蟹、一籮蜆子、一條黃鱔、一條鰱魚再加上幾個小菜,隻收了一兩銀子還嫌給得太多。漁女從泡在江水中的籮筐裏撈出魚蟹,交給老漁夫烹煮,轉身便坐在船頭,邊搖櫓邊唱起哀傷的漁歌:

……江水美喲為我獻上魚呀……

……魚兒美喲待我獻給他……

……他已去喲何日能歸來……

……等啊等喲心兒碎成了淚花……

……一日一日霜雪攀上我的發……

……心上的人喲依舊沒回家……

……熬啊熬喲娃兒已長大……

……江水美喲載我去找他……

……………

“小姑娘,你唱的是誰?”菜還沒上,閑來無事,我便與漁女搭話。漁女轉過頭,稚氣的小臉上露出善意的笑容:“我唱的是我娘。”

“她在等誰?你爹?”

“嗯,我娘說,我爹是個海商,漂泊不定,有一日,他的海船開進了江裏,才認識了我娘,與我娘相愛,有了我。”

“那你娘等到你爹了麽?”

漁女搖搖頭,麵上卻不悲傷:“她死了。不過她臨死前叫我們做了竹筏,竹筏上插滿鮮花,讓她漂漂亮亮地順流漂到海裏找我爹去了。”

我和常問夏聽到漁女的答案都不知該怎麽接話,隻聽得身後老漁夫搖頭歎氣,無奈女兒一生的癡傻蒼涼。

“女人啊……”我也默默歎息,心思難免沉重。那個漂泊不定,愛你卻不願為你停留的男人……你視他為摯愛,他視你為備胎,一時的甜蜜,他忘了你傷了,兩情相悅的開始,一廂情願的結局,也隻能以可悲形容。

而我與常問夏……終究會有怎樣的結局?第一次,我如此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