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安寧長眠,誰是誰非(下)

北乾宮中,一抹深藍色修長的身影立於窗前,雙手背在身後。

http://?微風帶過,絲絲發絲勾上了他的臉頰,模糊了他的眼。

麵前的一切都已經看不清楚了,連自己往後要走的路也分外的模糊。

李亨大步的跨入殿中,身邊的李輔國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隨後便見了李倓,帶著幾分詫異,問道:“找朕有事?”

李倓點了點頭。“陛下,柳燁姑娘一事……”

“你知道些什麽。”李亨微微訝異,卻也不是完全的驚訝,柳燁始終是個孩子,終是無法成了氣候,在她的身後必定是有人指使,隻是他根本沒有想到指使她的竟會是李倓。http://

李倓笑了笑,眸中寒光如劍。“陛下大可放心,安寧姑娘一事有柳燁替著,陛下自會萬安。”

“哦?”李亨抿唇笑了,坐到了主位上,示意李倓也坐下。“你的意思是你讓柳燁來頂替朕拭女之罪?”

“不。”李倓搖了搖頭,精明之色盡顯無遺。“陛下並無拭女,一切都是柳燁的主意,是她對安寧姑娘下毒,多番阻止醫師,醫師來不及趕到輿禧宮,導致安寧姑娘不治而死。”

“倓兒,你真的覺得朕沒辦法去承擔這個罪名嗎。http://?”李亨端起一旁的茶杯,輕抿上一口茶,頓時便是更清醒了幾分。

李倓搖頭,眼中卻是帶著深沉的異色,從前那股清澈如泉的眼神再也難覓。“不是父親無法承擔,而是父親不能去承擔。如今正是多之秋,若是讓百姓們知道了父親您拭女一事,民心之所向便會有所歪曲,那麽安祿山更是有其他的理由來攻占我們大唐,如此一來皆是害處。”

“所以你就要燁兒來頂罪嗎。”

和政與柳潭兩人大步地走進殿中,炯炯的看著李倓,隻覺他跟從前真的不一樣了,從前的他又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難道皇太子之位真的那麽誘人嗎?連從來都淡薄名利的他都要去爭奪,完全不顧俶哥跟他的交情……

李倓吃了一驚,眸中銳色微斂,隻是……說出的話,已是收不回來的了,她的心,早就被他傷透了吧……

柳潭冷冷的看著李倓,薄唇緊抿。http://

“父親,燁兒是我們的親人,難道你覺得這樣做對我們公平嗎?”和政沒再看向李倓,隻見李亨半眯著眸,似是等待著看戲似的。

李倓眸中早已蒼茫,隻要能夠助她,那麽做盡一切壞事又有何不可?“那麽三妹為何不替江山社稷著想?”

和政緊緊的握著柳潭的手,據理力爭。http://?“那麽你就可以把我們置於不顧?燁兒是柳家的人,難道柳家就注定要為此而犧牲?!”

李倓抿唇笑了笑,竟是染上了幾分邪氣,溫和的表情不再。“她是自願的。”

“好了,你們都別說了。”李亨挑眉,利眸看向一語不發的柳潭。“駙馬,柳燁是你的養女,一切都聽你的意思,若你不願意朕也不勉強。”

眾人的視線齊齊落到了柳潭的身上,柳潭沉默了半響,墨眸微斂。http://

“一切,便照建寧王的意思吧。”

“你……”和政大驚,連忙看向柳潭,卻見他略顯疲憊的,慢慢地斂起了眼眸。

惶恐慢慢的被沉澱,升起的是濃烈的擔憂……

柳潭從未在她麵前露出這樣的表情過,這是唯一的一次。想著想著,她便也明白了。

在陛下的麵前他能夠如何選擇?即使是親生的女兒,隻要陛下需要他都必須無條件的獻出。她之前的想法怕是狹隘了些,但是她也隻是不想柳燁無辜而死……尤其是聽見了她方才說的那一句話……

“父親,我有一個請求。http://?”和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是她最後能為柳燁做的了。

“你說。”

“請父親不要賜死燁兒,畢竟她也隻是個孩子……”以後若是有機會,她定會把她救出來的。

她看了看身邊的柳潭,隻見他對自己勾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糾緊的心終是慢慢的舒開了。她不想看見柳潭方才那種表情,一點也不想。

李亨聳了聳肩。“朕答應你。”

和政與柳潭連忙謝恩離去。

李倓默默的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心中沉重無比……

柳潭與和政並肩走在長廊上,卻是一語不發,寂靜的長廊上隻能聽見兩人的腳步聲,偶爾有侍衛侍女走過,也隻是點頭示意。http://

涼風輕輕的撫過長廊的每一處,溫柔卻冰冷。

她看著他的側臉,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麽,如今出事的是柳燁,而且事情還是李倓一手策劃的,柳燁與李倓都是她的家人,她也不知自己究竟該站在哪個立場上才是正確的。

而方才柳燁道出那句“愛而不獲”時她更是震驚,這一句話對她而言是有一定程度的意義的,隻是不知柳燁怎麽也會……

一步一步的走進囚著柳燁的屋子,和政突然停下了腳步。http://

柳潭回過頭看著她,也停住了腳步。

她斂眉。“對不起,我也不知道倓哥會這麽做的……”即使是知道了又如何呢?她仍然沒有辦法去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思及至此,她默默的低下了頭,倍感慚愧。

“不知者不罪。”微斂起眉,卻是無法讓自己無視她。

“不是的,其實我早就知道燁兒的決定,是我來不及阻止她!”和政抓住柳潭的手,心裏難受得很,像是有什麽東西堵在自己的胸口上一般,莫名的痛苦。http://

柳潭歎了一聲,冰冷的手輕輕的覆上她的手。“這是她的決定。”

“她……”

柳潭搖了搖頭,握住了和政的手。

和政悲傷的閉上雙眼,卻是無法釋懷,一種莫名的愧疚在她的心底沉澱。

她對他,究竟是什麽樣的感情?心思緒亂,如今又如何能夠理清自己的心緒?

走到了西苑裏一個小閣樓前,那看守著的侍衛連忙向兩人躬身行禮,並道:“公主,駙馬,陛下下了旨,說是可以讓你們隨時過來看柳姑娘。”

柳潭點了點頭,拉著和政的手就往屋裏走。

閣內,淡淡的檀香味輕輕的縈繞著,猶如有生命那般,繞在人的四周。

屋中隻有一張小小的桃木桌子,正堂的位置上擺了一張長桌,桌上供奉著佛祖,檀爐上點著的香溢出絲縷輕煙。

一名白衣女子跪於佛前,一頭未束的長發在地上蜿蜒。

和政不知怎麽的,竟似乎是感覺到了那抹滄桑,禁不住開口喚道:“燁兒……”

柳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才回過了頭,方才在輿禧宮時候那美麗而張狂的神色早已褪去,如今她的臉色竟如同那身白裳一般,白得嚇人。

她沒有看向和政,一雙美麗的鳳目隻看著柳潭,帶著那久長的癡戀。

“父親,你是知道的。”

“你不該這麽做。”

柳潭抿了抿唇,語氣卻是比起平日待柳燁的時候柔和了些。

柳燁別開了眼睛,看著那冉冉而起的煙絲,低聲吟道:“煙如絲,情如絲,卻是難得君心如我心。”

她回過頭。“我隻是想你好好的。”

和政拉了拉柳潭的袖子,隨後便出了屋子。

她很清楚的,隻要她在,柳燁說什麽也不方便,她已經決定了離開柳潭了,這麽做對大家都好,隻是她騙了一個女孩,一個已經離開了人間的好女孩。

抬起頭看著天空,天色已晚,那種滄涼的顏色讓她感到無比的憂傷。

終究,她跟柳潭仍是兩個世界的人,她心中的傷可以由他撫平,但是他呢?他不是聖人,他無法再承受那麽多的。

垂落的發絲隨風舞動著,在空中劃出了那暗淡的顏色,卻是如此的引人注目。

她的一切,應該由她自己去承擔。

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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