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夢醒梨花,前塵難釋(上)

回到鶴仙宮,和政便走到了內殿裏頭,從妝奩中拿出了那枚她今生隻戴過一回,卻帶有重要意義的鎏金琉璃指環。

置於手中,五指微籠。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身走出內殿,向另外一處走去。

“公主請留步。”

她蹙眉回頭,見是一名留須的男子,身材高大,一雙眼睛如同鷹一般凜冽。

“你是?”她記得自己從沒有見過麵前的男子,但是這男子似是有話要跟她說?

男子躬身行禮,微微抬頭,烏目微斂。“在下李泌。”

和政這才開始仔細的打量麵前的人,隨即笑道:“原來你就是李泌,大人的名字我也隻是聽說過罷了,沒想到今日還能夠一見。”

“在下也久聞公主美名了,隻是難得一見。”他眼神一凜,話鋒一轉。“在下不好拐彎抹角,今日便是來求公主一事的。”

和政抿了抿唇。

李泌跟她從未有交集,今日怎麽來求她事情?而且李泌是父親身邊的寵臣,有什麽事情是非得來求她而不能求父親的?

“在下得知公主與建寧王交情甚濃,所以想請公主幫在下一個忙,勸勸建寧王。”

她怔了怔,頓時明白了什麽,卻是搖了搖頭。“先生怕是找錯人了,和政如今並沒有這個能力了,如今在倓哥的眼中那皇位比什麽都重要。”

“公主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她仍舊搖頭。“沒有誤會,我看得清楚,也聽得清楚,而他也把自己的立場擺明了,我覺得已經沒有必要去勸說些什麽了。”

說罷,轉身準備離開。

“在下鬥膽問公主一句話,這世上,公主最不願意與何人分離?”

邁出的腳步慢慢的被收了回來,她側過頭,烏黑的發絲被微風吹起,帶上了幾分輕愁。

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分離二字於她終究是如此的遙遠,即使是遠在天邊那在長安皇宮中親如母氏的韋氏她也覺得兩人是沒有分離的,她一直都相信。但是今日李泌一說,卻像是點中了她心中的某處,隻覺渾身動彈不得。

她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猶如血液都凍結了一般,在長河中漂浮著,看見了岸,卻是無法伸出手去抓住那垂落的樹藤。

一臉薄愁的她慢慢的走在長廊中,足下卻像是踩在刀鋒上那般,刺骨的痛。

無法忽視身後的腳步聲,而她卻是沒有回頭。

叮鐺,叮鐺……

那是清脆而柔和的響聲,熟悉,悠遠。

她微微的閉上了眼睛,在長廊上靠著,嘴裏輕唱。

“歸去間,彈指芳華,邀明月彩雲共醉花下,徒然夢醒梨花,前塵、往事,皆忘卻,回望,世間,已然,燦若曇花,燦若曇花……”

暈黃的光靜靜的斜灑在她的身上,籠上了那道柔和。

李倓大步走上前,腰間所佩的那串七彩琉璃珠不住的碰撞,發出清脆而美好的聲響。

她突然睜開眼睛,杏眸炯炯的看著他。“你要解釋麽?”

他半眯起那清澈如泉的眸。“不。”隨即伸手,把腰間那串琉璃珠解了下來。

和政心中一驚,隨後卻是覺得如此的平靜。

既然他都這麽說了,這一切也是意料之中的,畢竟,他們兩人從來就是在一條雙向道上,出發的地點不同,其間隻有擦肩而過,結局終究不可能在一起。

她突然笑了,回眸看向站在自己麵前,手上拿著那串珠子的李倓。“那畫,在長安柳府裏頭。”

李倓眸光突然柔和了不少,卻是把手上的珠串放到了和政手上。

“這珠子還是你自己留著吧,畫本就是送你為賀禮的,就……”

接下的話,全都因為和政突然站直,拔去發簪的動作而堵去。

在那淡淡的光芒中,她那頭烏黑的長發竟是如此的美麗,猶如那上好的緞子,在空中輕輕起舞。

她回過頭,對他微笑,完美的側臉染上了點點的黃,卻美麗如斯。

纖指穿過發絲,伸向他,動作竟是如此的小心翼翼。“倓哥,這是最後一次,我最後一次送你禮物了,往後,我們就各不相欠。”

說罷,旋身轉開,垂眸綰發,隨意的勾了一個髻,而後沒有絲毫留戀的大步離去。

她知道自己不能回頭,她已經有太多太多的回頭了,如今她已經沒有更多的時間去讓她回頭。

方才李泌所問的問題,怕是終了一生都無法得到答案了,在她的心裏,她真的不知道還有什麽是重要的。

一枚發出幽光的指環靜靜的躺在地上,李倓看著和政離去的背影,手微微的握緊。

如今,他真的是什麽都沒有了,他隻能盡自己一切的能力去保護這個他鍾情的女子,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

傾身拾地地上的指環,而後收於袖中。

“真的要這麽做麽?”

郭彷悅從藏身之處慢慢的走出,明亮的眸中帶著幾分不解。

“隻有這麽做才能讓她不受到傷害。”李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即轉過頭看向郭彷悅,竟對她露出了一個和煦如風的笑容。“你願意助我麽。”

郭彷悅頓時紅了臉,卻硬是把那抹羞意隱起。“好呀,嫁就嫁!”(,)

李倓露齒微笑著,大手握住了郭彷悅的手,攜手一道,在那長廊上留下了那淡淡的,美麗的剪影。

隻是,在這一切的美麗中,又隱著什麽?

愈是美麗,愈是危險。

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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