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複的長廊,富麗的宮殿,白玉徹成的高牆,還有垂直而下在風中舞動的帷曼帳子……
八月裏,陽光耀眼奪目,叫人無法直視。
可那站於城牆之上的背影,卻分明,落寞至極……
長孫煜璃抱著孩子,目光卻出神地望著遠方,而他懷裏的嬰兒不停的踢動著胖乎乎的赤腳,蓮藕般的腳踝處還有兩隻銀項圈,上麵吊著三隻小鈴鐺,隨著她的踢動,發出悅耳的聲音。
曾幾何時,攜手絕美佳人走在山野樹林中,花香四溢,逍遙自在,快活似神仙,而如今卻已是天各一方。
璃兒,願你一生幸福平安。
這孤寂的日子,何時才能走到盡頭?
七年後。
繁花似錦,七歲的女娃娃穿著簡單的素白衣裙,小手拿著一隻蝴蝶形的紙鳶,身形若翩雁般閃過長廊,而她的身後,還跟著一群腰佩短刀的侍衛,以及一群宮女,正慌張的喊她,“公主殿下您慢點,公主殿下,小心摔倒……”
女娃娃停了下來,然後回身,笑吟吟的看著跑在最前麵的那個宮女。在耀眼的陽光之下,她的眼瞳清澈見底,毫無雜質。
“公主殿下,您別跑那麽快,奴婢跟不上。”
一直負責照顧佑寧的允兒如今已過雙十年華,皇上本有意讓她出宮尋個好人家好好過日子,可允兒說自己在宮外早沒有了親人,願意終生呆在宮裏,伺候安康公主直到出嫁。皇上便也沒有讓她離宮,並且讓她做公主的管事嬤嬤。
女娃娃沒有說話,轉身繼續跑。
“殿下,您慢點,奴婢真的不行了。”允兒累得兩腿發軟,根本沒有力氣再追上去。
“今日天氣甚好,本殿下要趁這大好時光好好玩耍一番,你們不必跟著了。”
“可是……”
“你們不用怕,父皇那裏有我呢,他是不會責罰你們的。”
女娃娃轉身欲再跑,然後小小的身子卻撞上一堵牆。她蹙了蹙眉,不悅地抬起頭,在看清來人的麵容時,臉上嘻笑的表情立即收起,規規距距地行禮,“兒臣參見父皇。”
而跟在她後麵的侍衛宮女也齊齊跪地,“參見皇上。”
“都起來吧。”一身飄逸龍袍的長孫煜璃伸手將跪在地上的女娃娃扶起來,而女娃娃則笑嘻嘻地摟住他的胳膊,撒嬌地說,“父皇,陪兒臣放紙鳶吧!”
“佑寧,讓他們陪你去玩吧,父皇還有許多政務要處理。”長孫煜璃寵溺地揉揉佑寧的頭頂,然後準備錯身離開,卻不料佑寧死死拽住他的衣袖,他錯愕地看向她,卻發現那雙本來流光溢彩的眼眸此刻黯然失色,隱隱閃著淚光,“佑寧,怎麽了?”
“父皇,”佑寧撇了撇嘴,嚷嚷道:“佑寧知道父皇政務繁忙,所以從來不曾對父皇有過什麽請求,然而今天,佑寧想請求父皇陪佑寧放一次紙鳶,就一次可以嗎?”
長孫煜璃難免心中一番酸楚,天下歸一,雖說是四海升平,然而卻仍舊有很多國家大事等著他去處理,所以他對佑寧的關愛漸漸地少了。佑寧本身就沒有母親,所以很依賴他,而如今連他也不理她,想必她小小的心靈定是受到了嚴重的打擊。
“好,父皇今日就陪你放一次紙鳶。”
跪在一旁的允兒將方才的一切都看在了眼裏,眼眸中不禁有些擔憂起來。
皇上從始至終,都把安康公主當作自己的親生骨肉在疼愛。然而,安康公主卻漸漸地將皇上劃開在父皇這一界線,她雖未情動過,然而當年看著皇上對公主生母的感情,那種眼神就如現在公主看皇上的眼神一樣。
隻是皇上是當局者迷,未能看穿公主的小心思。她雖旁觀者清,然而她隻是一個卑微的宮女,哪有資格去說公主呢。唉,若是先皇後還在,想必一切就不會這樣了。
她現在隻希望公主長大之後,對皇上的這份心思能轉移到別人的身上。
那一天,佑寧玩得很開心,而長孫煜璃也似乎笑意冉冉。
轉眼間又過去了四年,時至五月,槐樹枝繁葉茂,白色的細小碎花一串串的掛在密葉之間,清風拂過,花香四溢。在那樹蔭下站著一抹明黃色的欣長身影,被五爪紫金皇冠半綰起的青絲隨風飛揚,露出了一張俊美無雙的臉,一雙淡漠的眼眸灼灼生輝。
長孫煜璃抬起手來,些許小花飄落在他手心裏,然而有的卻被風翻滾到地上。“又一年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啊!”他眯著眼看著手裏的那些細碎的花瓣,覺得即便是過去了這麽多年,眼睛卻仍是酸澀得疼,心裏也堵得特別難受。
璃兒啊璃兒,你走了十一年,我亦被思念折磨了整整十一年。
“陛下,陛下,青羅郡主進宮了。”照顧佑寧的侍女允兒急匆匆地趕了過來,微行一禮,喘著氣道。
“青羅?!”長孫煜璃半眯著的眼眸赫然睜開,問道:“她現在在哪裏?”
“青羅郡主去了公主殿下的寢宮,麵色有些難看。奴婢怕出事,所以前來稟告陛下。”
“哼,”長孫煜璃拂袖一甩,轉身疾步朝佑寧居住的傾城宮走去。“她若敢對佑寧無禮,朕絕不輕饒。”
允兒緊隨其後,看著渾身籠罩著殺氣的陛下,會心一笑。即便娘娘離開十一年,然而陛下卻未曾立過後妃,夜深之時便宿在棲鳳宮,或者去陪小公主。然而,最是薄情帝王家,她好擔心陛下會喜歡上別的女人,然後忘記娘娘,繼而冷落小公主。特別是那個青羅郡主,讓她非常有危機感,青羅郡主的美貌恐怕是繼娘娘之後天朝最美麗的,並且她家世顯赫,父親是朝中的右相,皇上為了褒獎他們一家的功勳,特意冊封青羅為郡主,並讓她隨意出入後宮。而青羅郡主一直傾心於皇上,右相也一直有意讓青羅郡主嫁給陛下,多次給陛下暗示,還讓青羅郡主多多進宮,好與陛下製造機會。
她好怕陛下會喜歡上青羅郡主,但如今看來,小公主才是陛下的心頭肉,即便是尊貴的青羅郡主,隻要對小公主無禮,陛下也會毫不猶豫地處置。
一個明黃色的小身影正坐在地上,玩弄著地毯上的小玩意兒,墨色的頭發綰成一個公主髻,膚如皓雪,眼眸若寶石一樣璀璨閃亮,讓她看起來像一個漂亮的陶瓷娃娃。
此時,一個容顏高貴的女子走了過來,停在女娃麵前,孩子抬頭一看,揚起有酒窩的精致臉龐,歡笑的朝女子跑過去,嘴裏嘟嘟的喚著,“青姐姐,青姐姐……”
然而女子看到孩子朝自己過來,反而停了下來,嘴角勾起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隻見她藏於袖中的手指一彈,孩子的腳下突然出現一個細細的銀針,孩子似乎沒有注意到,赤著的腳踩下去,銀針當即紮入她的腳心,殷紅的鮮血流了出來,染紅了白色的地毯。孩子感覺到了疼痛,小小的身子一個踉蹌,咚一聲摔在了地上。
小手擦在地毯上,孩子覺得腳底好痛,仰頭看著那個貌美的女子,一雙精靈般的大眼睛溢滿著淚水,然而卻隱忍著沒有哭出聲。
“殿下,殿下……”
“殿下……”
宮婢們一見,全都慌了神,那白色的地毯上可是刺目的鮮血啊,要是讓陛下知道他的心頭肉受了傷,還流了血,她們全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陽。立即蜂擁而上,要將女娃兒扶起來。
“咳咳……”眾人還沒有走到孩子的身邊,就聽得那高貴的女子一陣咳嗽聲。
四下連呼吸聲都無法聽到,宮婢們慌忙低下頭,然後悄悄的退到一邊,焦急擔憂的看著還摔在地上,無法爬起來的殿下。
怎麽辦呢,青羅郡主是右相的女兒,唯一一個除了平陽公主可以自由出入皇宮的人,並且還聽說青羅郡主就快要進宮侍駕。自從先皇後離世,後宮無妃,十幾年來皇後之位一直空缺,若青羅郡主當上了皇後,她們這些忤逆她的人,死得不是更慘。
孩子嘟著嘴,有些懼怕的看著自己的表姑姑,這個青姐姐從來沒有對她笑過,每次都是好凶好凶地看著她,就像要吃了她一樣。
父皇,你在哪裏啊!佑寧的腳好疼,快來抱抱佑寧。眼淚因為疼痛和委屈再度在眼眶中打轉,父皇是不是不要佑寧了,以前父皇經常陪著雪兒玩的,現在卻幾天都難見到父皇一麵。父皇……
“你們且退下,本郡主要和公主殿下好好玩一會兒,不許前來打擾。”青羅冷冷的吩咐道,目光卻一直未曾從孩子身上移開。
“諾。”眾人低著頭,慢慢的退了下去。
諾大的大殿,就剩下站著的高貴女子,還有摔在地上無法爬起來的孩子。
“青姐姐,佑寧的腳好疼。”小娃兒小聲的喊道,委屈的眼淚再也抑製不住。
“不許哭!”女子冷冷地打斷孩子的話,“長孫佑寧,你身為皇室長女,竟然連小小的困難都克服不了,真是太讓青姐姐失望了。站起來,一步步走到青姐姐麵前來,證明給青姐姐看,也證明給你父皇看,你是一個勇敢的孩子。”
孩子一聽,眼淚掛在睫毛上,緊緊的咬著唇,果真沒有哭出來。然後動了動有些疼痛的手,赤腳上的鈴鐺在屋子裏非常的響,掙紮了好久,孩子才慢慢爬起來,然而,因為腳太疼,一時間她難以站穩,幾乎又要摔下去。
然而對上女子嚴厲的目光,孩子握緊了拳頭,然後穩穩的站在那裏。
佑寧要做勇敢的孩子,不能讓父皇失望,這樣父皇就會經常來看佑寧了。
腳心裏的東西似乎越紮越深,然而長孫佑寧依舊邁著搖晃的步伐朝青羅走去,白色的地毯上落下一條紅色的絲帶,一直跟隨在孩子的身後。
女子看著長孫佑寧痛得直冒冷汗的臉,心裏直覺得一陣暢快。哼,長孫佑寧,你敢將皇上的所有注意力都吸引走,你敢搶我的男人,我就讓你不得好過。
“青姐姐,”長孫佑寧咬緊牙關終於挪到了青羅的麵前,伸出滲滿冷汗的小手想拉住青羅的手。
然而,青羅卻冷漠地退後一步,冷聲道:“長孫佑寧,見到青姐姐是不是還要行禮啊!”
“見過青姐姐。”長孫佑寧連忙慢慢的跪下,雙手合一,放在地上,以額觸底。
“是這麽行的禮嗎?”青羅伸手拽住長孫佑寧胸前的衣襟,另一隻手在長孫佑寧的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下,那力道讓長孫佑寧當即哭了出來。
“哇哇哇哇……”
“還敢哭,叫你哭,叫你哭……”青羅又在長孫佑寧身上掐了幾下,她掐的位置都很隱蔽,一般人根本瞧不出來,而長孫佑寧一個小娃娃又不會告狀,想來皇上一定不會知道。
“青姐姐,好痛,不要掐佑寧了,佑寧重新給你行一次禮好不好?”長孫佑寧睜著淚水婆娑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麵容扭曲的青羅,然而卻換來青羅更用力的一掐。
“看你的樣子,我就恨不得掐死你。簡直跟顏璃清那個狐狸精長得一模一樣,以後還不知道要禍害多少人。皇上為了你們兩母女,愣是讓一個佑大的後宮空下來。我真地恨不得掐死你這個小禍害,真恨不得掐死你。”青羅此時哪還有一絲高貴的氣息,渾身散發戾氣,而唯一能發泄的便是她手裏的長孫佑寧。
“青姐姐,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你不要掐我了好不好?”
“我今天就要掐死你這個小狐狸精,好為天下除害。”青羅下手的力道越發重了,掐得長孫佑寧隻知道哭,似乎唯有這樣才能讓疼痛消失。
“沈青羅,你不要命了嗎?”緊閉的門被人一腳踢開,一臉怒氣的長孫煜璃衝了進來,揚手打了青羅一巴掌,那力道讓青羅一個旋身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把哭得快斷氣的長孫佑寧抱到懷裏,輕輕地哄道:“佑寧乖,佑寧乖,父皇來了,不要怕,沒有人敢欺負你了。”
“父皇,父皇,佑寧全身都好痛。”長孫佑寧蜷縮在神翎的懷裏,抽噎著道。
“佑寧,讓父皇看看。”長孫煜璃小心翼翼地將長孫佑寧的袖子撩起,看到上麵青一塊,紫一塊的掐痕後,心疼得不得了。這個寶貝疙瘩他一直捧在手裏,小心嗬護著,如今卻被人虐待成這樣,他發誓,會讓那人付出比起慘痛一百倍的處罰,即便是重臣之女也沒得商量。
“皇上,你聽我說……”青羅被長孫煜璃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半張臉都浮腫起來,嘴角溢出了鮮血。好半天才恢複過來,見長孫煜璃一副要將自己千刀萬剮的神情,便知道自己完了。
“青羅,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虐待朕的長公主。”長孫煜璃將長孫佑寧交給允兒帶下去擦藥,然後轉身走到青羅的跟前,伸手毫不憐惜地捏住她的下顎,那力道差點讓青羅覺得下顎會被捏碎。
“皇,皇上,上,你聽我說,我沒有虐待長公主。”看著那雙平時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泛著騰騰殺氣,青羅覺得好害怕。她覺得,這次皇上真的會不顧及她的特殊身份,會將她殺了。
“哼,你當朕的耳朵是聾的嗎?當朕的眼睛是瞎的嗎?朕親耳聽到你說恨不得掐死佑寧,親眼看到佑寧滿身是傷。更可惡的是,你竟然還敢汙辱璃兒。”長孫煜璃冷冷一笑,複而抓住青羅的手,“這隻手可真漂亮。”
青羅聽到長孫煜璃讚美自己的手,心裏一陣狂喜,莫非,皇上終於看到自己比那個女人美的地方,對自己動心了?
然而,手腕處突然傳來一陣銳痛,讓她的幻想破滅。
“啊~”青羅疼得大叫一聲,她驚慌失措地看著眼前如同從地獄修羅走來的男子,“皇,皇上,你把我的手捏脫臼了。”
“是你咎由自取,敢動朕的佑寧,朕廢了你也不為過。”長孫煜璃冷哼一聲,複而嫌棄地用絲帕擦了擦手,“接下來,你就準備好天天生活在生不如死的境界吧。”
“皇上,我是右丞相之女啊,你不能這樣對我。”
“那又如何,朕是天下主宰,朕要殺一個人比捏死一隻螞蟻都容易。更何況,這件事是你罪有應得,就算是你的父親也救不了你。”長孫煜璃背過身去,對空氣中命令道:“給朕每天好好伺候她,決不能讓她輕易就死了。”然後留下一臉恐慌和絕望的青羅,拂袖而去。
雕花小**,長孫佑寧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坐在床邊的男子,委屈地嘟囔道:“父皇,你是不是也不喜歡佑寧了?”
說著,豆大的眼淚便從眼眶裏落下,像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珍珠,巴掌大的小臉看起來分外楚楚楚可憐。
“佑寧的話好傷父皇的心啊,”長孫煜璃熟練地將長孫佑寧到懷裏,讓她坐在自己的腳上,抬手溫柔地拂開長孫佑寧額前的碎發。“父皇心裏麵最疼愛的就是佑寧,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父皇第一時間送給佑寧,舍不得讓佑寧受一點委屈。就算是佑寧要天上的星星,父皇都會想辦法給佑寧摘下來。”
“可是,可是父皇現在都不經常來看我了。”長孫佑寧哭鬧,眼淚流得更凶。
“佑寧,父皇最近這段時間很忙,所以才沒有來看你。”長孫煜璃心疼地將長孫佑寧臉上的淚珠兒擦掉,輕歎一聲,道:“等過一段時間父皇有空了,就陪你一起玩好不好?”
“父皇答應了雪兒的話,就一定要算數。有空了,一定要陪佑寧玩。”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謝謝父皇。”長孫佑寧高興地往神翎臉上吧唧一下,一雙大大的眼睛都笑彎成了月牙,而那蜷曲而密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兒,顯得特別的滑稽可愛。
“你這孩子,”長孫煜璃寵溺地刮了刮長孫佑寧的小鼻梁,然後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裏,嘴角溢出一絲滿足的笑容。
“沒有用的廢物,走路都不會走了嗎?”在禦書院的某個地方,一個穿著打扮十分光鮮亮麗的公子哥惡狠狠地指著一個人罵道。
看他的年紀約摸十三四歲,樣貌雖幼稚未脫,卻自有一番風流才子的味道。
“這位公子,對不起。”被罵的人連忙賠禮,瘦小的身子像抖篩糠一樣不停地顫抖。
“一句對不起就想了事啊,你也不看看,我身上這可是新做的衣裳,絲綢的。”公子哥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道。
“這位公子,你要多少銀子,我賠就是。”
“你賠,你賠得起嗎?”那公子哥傲然地掃視了他一眼,十分鄙夷地道:“恐怕你最好的衣服也就身上穿的這件,還是半新不舊的棉質袍子,你怎麽賠?”
“我……”
“你個賤民,看著你我就來氣。”公子哥抬腳就往那人身上一踹,下腳的力道十分地狠,把那個弱小的孩子踢倒在地上,半天不能爬起來。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公子哥上去就是一番拳打腳踢,而那個被打的孩子不敢還手,隻能咬著牙不哼出聲。
“住手!”一道清脆甜美的聲音響起,兩人一愣,緊接著一個穿著明黃色紗裙的女孩走了過來。
待看清那女孩的模樣,兩人不由驚歎,好個美麗的女孩,五官精致,特別是那雙大大的眼眸,就好像寶石一樣璀璨奪目。
“小妹妹,你是哪家千金?”公子哥立即儒雅起來,想給這個漂亮的女孩留下個好印象。孰不知,他在女孩心中的形象早已壞透了。
女孩看也沒有公子哥一眼,也沒有答話,而是徑直走到那個摔在地上的人身前,朝那人伸出手,溫柔地道:“你不用害怕,起來吧。”
摔在地上的人怯生生地抬起頭,看著女孩伸出的手,咬了咬牙,並沒有把自己的手伸過去,而是將頭撇向一邊。
“好你個不識抬舉的賤種,人家尊貴的小姐向你伸手,你竟然還如此無禮,我打死你。”公子哥被一個漂亮的女娃無視心裏憋氣,於是就將氣撒在那個賤民身上。
可是他的腳還沒有踢到那個賤種,就被人一腳踹在膝蓋窩,疼得他膝蓋一曲,跪倒在地。
公子哥連忙爬起來,他到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敢暗算他,看他怎麽收拾這個家夥。
然而,橫眸一掃,這裏隻有他們三個小孩子,那個賤種還坐在地上,應該不是他。他也不信,那個賤民會有這個能力。若除了那個賤民,那麽暗算他的人……這個漂亮的小女娃……
公子哥不信,怎麽可能,這個一個嬌小可人的女娃娃哪有那力道將他踹在地上。
看出了公子哥的疑惑,女娃娃冷哼一聲,道:“不用猜疑了,剛剛是我踢了你。”
“你……”公子哥一愣,似乎沒有想到女娃娃會自己主動承認。
“你這種人,外表光鮮亮麗,內心卻肮髒不堪,張口閉口就是賤民,還對他拳打腳踢,我剛剛那一腳應該踢得再重些。”
公子哥還沒有來得及反應,便再一次被女娃娃一腳踢倒在地上,而這次女娃娃踢的是他另一個膝蓋窩,力道明顯比剛才那一次重了許多。
“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誰嗎?”公子哥當即惱羞成怒,大吼大叫起來。
“不管你是誰,你欺負人就是你的不對。”女娃娃似乎沒有被他的樣子給嚇到,一臉的淡然。
“哼,我可是戶部侍郎的兒子顏康,你最好現在給本公子賠禮道歉,不然的話,有你好看的。”
“錯的是你,不是我,憑什麽讓我給你道歉。”女娃娃剛說完,感覺有一隻手在輕輕地扯她的衣擺,她轉過頭,發現是那個一直沒有說話的男孩子。
“快給這位公子道歉吧,不然你會……”
“你不要怕,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還隻是一個小小戶部侍郎的兒子。”在說你不要怕幾個字的時候,女娃娃的聲音很輕很柔,像是在安撫,而後麵的話聲音提高了些,透出幾分威嚴和不容置疑。
“你是誰,敢如此而囂張。”公子哥被女娃娃一瞬間爆發出來的氣場震懾,這個女娃娃絕非一般官員家裏麵的小姐,她從骨子透出來的高貴氣質,還有她周身強大的氣場,都證明她的身份極高。
“我,不,告訴你。”女娃娃哼了一聲,然後不由分說地將地上的人拉起就走。
“你給我站住。”公子哥氣急敗壞,擋住了去路。“今天你若不說你是誰,本公子就不會放你離開。”
“這裏可是禦書院,是讀書的地方,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女娃娃感覺到身後人的害怕,緊了緊手,接著道:“而且,我不妨告訴你,我的名字叫長孫佑寧。”
嘭~
一聲巨響,公子哥癱倒在地,一臉詫異和懊惱。而女娃娃則看也沒有看他一眼,拉著後麵的人徑直離開。
“參見公主殿下。”
“你這是做什麽?”此處是一個僻靜的地方,長孫佑寧剛坐在石凳上歇口氣,結果那個被她拉過來的男孩子撲通一聲便跪倒在她跟前,然後行禮跪拜。
“見到公主殿下要行禮。”男孩低聲道,雖然他年幼,然而他還是知道,本國的皇室是長孫氏一族,而皇室人丁稀薄,如今隻有一位公主,她的名字叫長孫佑寧。
“沒事,若沒有旁人在,你大可不必向我行禮。”長孫佑寧伸手欲將他扶起,誰知他身子一側,躲了過去,讓長孫佑寧好一陣尷尬。
“公主殿下,剛剛謝謝您救了我。”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長孫佑寧微微一笑,繼而像是想到什麽,道:“方才那個紈絝子弟罵你賤民,你不是官宦子弟嗎?”
“對,我不是,我隻是一個平民百姓。隻因為禦書院的院長在街上偶遇我,說我有天賦,便將我收留,並破格讓我在禦書院學習,以後好報效朝廷。”
“那你叫什麽名字?”
“耿青。”
“耿青,耿青,好名字。”長孫佑寧拍手稱讚,複而想到剛剛的那個場景,皺了皺眉,道:“唉,我應該要去向父皇說說,讓他改改這禦書院的製度,讓平民家的孩子也能一起接受教育。”
“公主殿下,你是這樣認為的?”
“嗯。”
“公主殿下,我替那些平民子弟謝謝你。”說著耿青又要跪下,卻被長孫佑寧一把拉住。
“對了,耿青,你家裏還有什麽人沒有?”
“我家雖然隻是一個平民之家,然而我家還是娶了幾房妻室,我的母親是父親娶的第二個妾,她原先是正夫人的陪嫁丫頭,正夫人一直怨恨我娘搶走了爹,並且我娘不過幾年便生下了我。正夫人覺得我娘會威脅到她的地位,我會威脅到她嫡長子的地位,便陷害我娘與別人私通,爹氣不過,將我和娘趕出了家門,並且不讓我們再回去。後來,娘親因為過度憂傷,不久便鬱鬱而終。”青絲飛揚,掠過他垂著的眼簾,密長的睫毛上掛著沒有墜落的淚水,猶如夜空中那璀璨奪目的星辰。
他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眼裏有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哀傷,輕輕的說道:“如今雖然進了禦書院,然而那些貴家公子卻看不起我,經常借故欺負我,今天若不是得公主殿下出手相救,還不知那個公子怎麽樣才會饒了我。”
“原來如此,沒有娘親的孩子果然可憐。”長孫佑寧一時感觸,自己也是沒有母親疼愛的人,她看到別的小孩都有母親疼愛,心裏不知道有多羨慕,覺得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人。然而,如今和這個男孩比起來,她又覺得自己何其的幸福,自己雖然沒有母親疼愛,然而父皇卻將全部的愛都給了自己。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而耿青聽出了長孫佑寧話中的淡淡哀傷,暗罵自己糊塗,先皇後早逝,皇上癡情,一直都未曾立後,也未納過一位後妃,公主殿下自小也就沒有母親的疼愛。
“公主殿下恕罪,我,我不是故意勾引您的傷心事。”
“你緊張什麽?難道我的樣子很凶嗎?”長孫佑寧掩唇一笑,“快起來吧,想必剛才那一下把你膝蓋都給磕疼了吧。”
“謝公主殿下。”耿青不由驚歎,公主殿下真是觀察入微,他的膝蓋的確有些疼。
“你真的不必如此拘束,我可不是那種固守陳規的人。”長孫佑寧手拉住耿青有些髒的手,而對方一驚,慌忙要躲開,她暗自下了力道,讓他掙脫不開。
“公主殿下,我的手髒,別弄髒了你的手。”耿青低著頭小聲地道,而他的臉卻紅了起來,但由於他臉上被灰塵覆蓋,到也看不出來。
“我說了,我不是那種固守陳規的人。耿青,咱們做個朋友吧,以後若是再有人敢欺負你,我絕對幫你。”長孫佑寧友好地笑了笑,“你是我來書院認識的第一個同學,我真的很想和你做朋友。”
“公主殿下,我如此卑微的身份,怎麽能配與您交朋友。”耿青咬了咬唇,低頭看著她緊緊握著自己的手。
“在我眼裏,眾生平等。你若再說這些話,我可真要生氣了。”長孫佑寧鬆開他的手,然而有些氣惱地撇過頭去。
“公主殿下……”
“我在宮中,無一人能與我作玩伴,內心十分渴望能交好朋友。如今,來到了禦書院,以為自己可以有朋友了。然而,你卻如此懼怕我的身份,不願與我親近。我的身份真的有那麽重要嗎?”
聽出她語氣中的傷感,耿青怯懦地抬起頭,發現那雙原本琥珀色的瞳孔此時猶如墨一樣染過,呆滯的看著遠方,那張精致美麗的臉竟讓他覺得有些哀傷落寞。也在此時,他注意到一道清淚從她的眼眶中滑落,染濕了雙頰。
“公主殿下,我……”
“你不要再說了,既然你不願意與我做朋友,我也不勉強你。”長孫佑寧吸了吸鼻子,將臉上的淚水擦幹,轉身看向耿青,因為悲傷而變黑的眼瞳仍舊淚水漣漣,卻沒有再流出來。
“我……”他咬了咬牙,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看到她傷心,他於心不忍。可是,他如此卑微,怎麽能與高貴的他成為朋友,他並不是怕別人笑話他攀高枝,而是怕別人說有眼無珠,和一些身份卑微的人混在一起,有失她的身份。
“以後,我還是會幫你的。我絕不會讓別人欺負你,你大可放心讀書。”長孫佑寧微微一笑,道:“我走了,保重。”
正當長孫佑寧錯身從耿青身邊離開時,耿青抬起頭,目光定定地看著她,語氣堅定地道:“公主殿下,當真不嫌棄我卑微身份?”
長孫佑寧笑著側身,看到他一臉嚴肅的樣子,邃也收起了臉上的笑意,“是的。”
“那,耿青願意做公主殿下的朋友。”日光稀疏,金色的日光灑在他臉上,他的臉雖然髒兮兮的,看不清他的表情,密長的睫毛在他精的臉上投下兩道魅惑的倒影,那雙墨瞳裏卻是那樣的認真。
“好,那我們拉鉤。”長孫佑寧點點頭,然而伸出自己的手指。
“好!”
兩個人的小小手指勾在一起,相視一笑,都是充滿了期待。
“對了,你幾歲,幾月生的?”
“我今年十三歲,八月十五是我的生辰。”說到生辰,耿青的眸光黯淡下來,隱隱透著悲傷。
“我今年十一歲,十月初一是我的生辰。這麽看來,我得叫你一聲耿青哥哥。”長孫佑寧微笑地道,順帶著還朝耿青抱拳作揖,一副書生模樣,“耿青哥哥,佑寧這廂有禮了。”
“多謝公主殿下抬愛,耿青受寵若驚。”耿青不敢再說什麽身份有別之類的話,他怕又把長孫佑寧弄哭。公主能當自己的妹妹,他是何其的幸運。
“以後不許再叫我公主殿下,太生分了,你就喚我的乳名佑寧吧。”
“佑寧。”
“耿青哥哥。”長孫佑寧上前一把拉住耿青的手,一字一頓認真地道:“我長孫佑寧對天起誓,在我有生之年,一定保護好耿青哥哥,決不讓別人欺負你。”
“不,是我要強大起來,保護你。”耿青反手握住她,眼眸堅定,“哥哥,有保護妹妹的責任。”
八年,歲月如梭,安康公主從當年那個懵懵懂懂的小女娃娃,長成了傾國傾城的絕色公主。
整個天朝的都知道,天下第一美人就是皇室唯一的公主安康,她純潔的就像清晨綠葉上的露珠一樣,幹淨的就像天山上盛開的雪蓮花一樣。每一個見過安康公主的人,都會沉醉在她溫柔的笑,和親和的嗓音中。
她像她的母親一樣,有著吸引人眼球的魅力,也有著貴族身上看不到的謙虛。
安康公主的美名,隨著她年歲的增長,被眾人熟知,成為了世家公子愛慕的對象。而皇上也在留意,想給安康公主指一門不會令他後悔,亦不會令安康不幸福的婚事。
在安康公主的及笄禮上,皇上親自為公主挑選駙馬,其中最中意的是平南王耿青。
平南王耿青出身於平民,十三歲從軍,曆經十年努力,從一個小小的兵卒蛻變成了戰功卓越,威鎮四方的平南王。他雖長年在邊疆,然而卻似文人一般皮膚白皙,麵容也俊美,特別是他的性格,沒有架子,平易近人,更有溫潤公子之稱,是個難得好脾氣的男子。
世人也皆認為,隻有蓋世英雄耿青才能配得上美似天仙的安康公主。他們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天作之合。
然而,安康公主過了二十五歲,也沒嫁給平南王。
“唉,”允兒看著外麵飛落的桃花,眉心的憂鬱之色愈發濃了。
桃花朵朵開,奈何安康公主卻唯獨看上了不屬於自己的蓮花。
“咳咳咳……”一陣涼風吹來,允兒低咳了幾聲,然後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前幾日不過吹了點涼風,竟然就發起高燒來,皇上體恤,讓她安心養病,照顧安康公主的生活起居換成了別人。
自己不過才四十出頭,身子卻這般弱了。
允兒長舒一口氣,正欲轉身繼續躺著時,忽聽殿門侍監通傳,“安康公主駕到——”
她慌忙俯跪在地,卻聽環佩聲動,綺羅悉娑,一名鸞帔環髻的宮裝女子疾步而入,行走間袖袂紛揚,將身後侍從遠遠拋在後麵。
“允姑姑,快起來。”佑寧連忙上前將身子單薄的允兒扶起來,看著她鬢上的些許白發,咬了咬唇,“允姑姑,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殿內明燭光影,照在她因奔跑過急而緋紅的臉頰上,修眉薄唇,明眸轉輝,樣貌與當年的先皇後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顰一笑都像極了先皇後。
“多謝殿下的關心,奴婢這把賤骨子哪那麽容易倒下,奴婢還要親眼看著殿下出嫁呢!”
佑寧的眼底閃過一絲落寞,允兒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她凝望著公主的眉目,她恍惚記起來,先皇後也總是這般決絕無悔的神色對她說,要她好好照顧安康公主。
她們的性子果然一樣,認定了一件事,就永遠不會改變。她是看著公主長大的,她突然分不清應該欣慰,還是應該痛惜。
允兒終究忍不住,抬眸深深看她,“殿下,已經十年了。”
佑寧一怔,沒有明白允兒話中的含義。
允兒緩緩道,“殿下,你為了陛下苦苦守候十年,然而平南王也心甘情願等你十年了。”
佑寧的臉色漸漸變了,眸底湧上深濃悲哀。
平南王……
那個俊美非凡的少年,在兩人同時都有可能摔下懸崖的時候,他仍舊緊緊拉著她的手不放。
那個溫煦含笑的少年,陪著她在禦苑放飛紙鳶。
那個胸懷大誌的少年,為了她甘願做一個毫無實權的平南王,隻為讓皇上相信,他不會擁兵自重,他愛美人甚過江山。
那個因為她一句不想嫁,便默默等候她十年都未娶妃的少年。
他的確是世上難得的好男子,然而,她隻能說,她與他注定今生無緣。
自小,她的目光就一直落在自己的父皇身上。小時候,她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麽情感,後來,她才明白,她愛上了自己的父皇。
父皇長得清美若仙,她亦長得傾國傾城,可她與父皇竟沒有一點相似之處。起初,她以為自己是隨了母親,認為自己喜歡自己的父皇是一種可恥的行為。
她壓抑著自己的情感,然而天天麵對著父皇,她忍不住心神**漾,對他的愛意一天天加深。
就在她快要崩潰的時候,她意外得到一個消息,她不是父皇的親生女兒。
那是她十五歲及笄禮的時候,在她的及笄禮上來了好多不認識的陌生麵孔,其中給她印象最深的是一對帶著一雙兒女的年輕夫婦。
那雙夫婦男的長得清美至極,女的長得國色天香,而他們的兒子和女兒雖然年齡尚小,一個約摸十一二歲,一個約摸七八歲,卻也是絕色之姿。
看著那個綰了婦人發髻的白衣女子,她突然有點照鏡子的感覺。那個女子與她長得是不像,但眉眼之處卻又是那樣的神似。而且看向自己的眼神,讓她覺得難以置信,竟是濃濃的母愛。
她不懂,自己的母後早在自己出生不久就仙逝,為何這個陌生的女子會用那樣的目光看著自己。就連她身邊的男子看著自己的目光亦是有些怪異,就像是父親看女兒。那種目光她不會看錯,父皇天天用那種目光看著她。
而她也發現了,父皇對那一家人很特別,特別是對那個女子的態度,讓她疑惑,也讓她羨慕嫉妒恨。
那分明就是對待自己心愛之人,父皇怎麽會……她從小就知道,後宮無妃,唯有她母後一人。母後仙逝後,父皇竟從未納過一妃,她羨慕父皇對母後的情深意濃,也對父皇佩服萬分。
可如今,他竟會含情脈脈地看著一個陌生的女子,她不明白。
那一天,父皇很高興,喝得爛醉如泥。而她也是在父皇喝醉後才知道,她並非他的親生女兒。她是母後和另外一個男人生的女兒,而她的母後也並沒有仙逝,而是和她的生父一起歸隱山林,過著神仙著侶的逍遙生活。
而她今晚看到的那一家人便是與她血濃於水的家人,難怪她會覺得既陌生卻又熟悉。
也是那時候,她明白了自己對父皇的情意沒有錯,於是她亦然堅決地愛下去,她相信,終有一日,父皇會看到她,會接受她的心意。
但十年來,父皇頻頻給她介紹夫家,發現她全部拒絕之後就問她:“佑寧啊,你到底中意什麽樣的夫君啊!你的年齡已經不小了,再拖下去就要成老姑娘了。”
她知道若再不與父皇道明心意,恐怕父皇是不會停止給她介紹夫家,直到她嫁出去為止。
“父皇,我喜歡你。”
父皇先是一愣,隨後大笑了起來,“佑寧,喜歡父皇也不能在宮裏陪父皇一輩子吧,你終究是要嫁人的。”
佑寧黯然垂眸,長久沉默。
“公主……”
允兒輕搖她肩頭,見她臉色蒼白,緊咬了唇,半晌不語,不由心中憂切。
佑寧回過神來,悵惘一笑,“沒事,姑姑,夜間涼你要記得蓋好被子,我先走了。”
允兒欲言又止,望了她孑然離去的身影,隻餘一聲長歎。
有情皆孽,她憐惜她,誰又來憐惜自己。
一行清淚從她已染風霜的臉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