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因為玉寇的藥效,體內的毒很快就解了。
而後便是我十五歲的及笄禮。
那一天我收到了很多玉簪。
在這個國家,流傳一個古老的習俗,女子十五歲及笄,在及笄禮上,對女子有意的男子都可以贈送玉簪。而我作為一國公主,不管是出於真心還是假意,我收到的玉簪絕對是所有女子都望塵莫及的。
然而這些玉簪都不是我想要的。
夏日梅樹隻是枯敗的一株,當天夜裏,我如從前一般站在梅樹前,及至半夜他都沒有出現,我的心不禁有些失落……
我抽出腰間的軟劍在空地上練起來,然而心亂則步伐不穩。我愈發心煩意亂,正當此時卻有笛聲傳來,那音似浩遠天邊一縷浮雲,又似茫茫漠原一片新綠,於悠悠不覺間安穩住了我的步伐。
我這才抬頭看去,隻見他站在不遠處,他以笛聲和我,眼神在夜幕下,熠熠有光,那月白色的衣衫,在黑夜中格外刺目。
我恍惚了,彼時亦是這樣一瞬間的眼神,令我心馳神往。
而今,這一瞬變得那樣長,那樣美好……
一曲終了他緩緩走向我,眉眼間俱是笑意,“雪兒這般心浮氣躁的樣子,可是為了這個?”
看著他手裏的東西,笑意浮上了我的臉龐。
他如白玉般修長的手指拿著那個東西,然後將它插入我的發髻。
“嗯啊,真好看,果然和你很相配。”
我抬手摘下那支簪子,對,簪子。
簪子並不是用玉石,金銀打造,也沒有瑪瑙、寶石、翡翠點綴,它其實就是一根竹子削成的。沒有多複雜的花紋,隻是在頂端雕了一朵梅花,做工也不精致,反而十分地粗糙。
然而此時此刻,我卻覺得它是世上最好看的簪子。
“雪兒,是不是很醜啊?比起那些王公貴族送給你的金簪、銀簪、玉簪、寶石簪、瑪瑙簪,我的一定是最難看的。”
“它的確很難看,”看到他的眼眸內的光一下子黯淡下去,我握住他的手,眼眸深深地凝著他,一字一頓地道:“可是,它卻包含了一顆真心,一顆一生為一人的心。”
然而多年以後,我卻是如此嘲弄自己。
他的心從來都不可能隻為一人。
邊塞動亂,戰事吃緊。父皇雖然讓長孫宸楓和顏振明領兵平亂,然而卻一直沒有平下來。為此,父皇整日愁眉緊鎖,長籲短歎。而朝堂之上,群臣要求父皇禦駕親征,以此來鼓舞軍心。
我怎麽會不知道那群老狐狸打的什麽如意算盤,但為了堵住他們的悠悠之口,我請求代父皇親征。
父皇雖然萬般不願,但被我一番勸說之下,隻得答允。
風影本來也想隨我一起去邊關,但我不放心父皇,請求他留在京都照顧父皇。他雖然很擔心我,但也不忍心拒絕我的請求。
此一戰整整打了四年,終於在灑水河一戰讓敵軍永無翻身之地。
四年,我的心境又成長了一個階段。而對他的心,卻似乎更深了……
班師回朝,沿途各個城的百姓都爭相出來迎接。
第一眼看到他,發現他已經真正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隻是那眼中的柔情未變,一如四年前離別時那般繾綣纏綿。
因為戰事,所以我的婚事一拖再拖。如今,群臣見我回朝,立馬上奏請求父皇給我賜婚。
父皇看了看我,有些猶豫地說出了口:“雪兒,經過群臣們的商討,認為你與威遠大將軍顏振明極為般配……”
“那父皇呢?”我看著父皇的眼眸,“父皇認為,雪兒與振明哥哥可般配?”
“雪兒,皇室之人沒有選擇自己婚姻的權力。”
“可是父皇當年不也是排除萬難,最終找到了自己的摯愛嗎?為何今日,卻告訴雪兒說,皇室之人沒有選擇自己婚姻的權力?”我不解,今日的父皇太反常了。
“雪兒,你要知道,選擇真愛的前提,就是要做出付出一切的準備。”父皇握住我的雙肩,臉上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嚴肅,“如果你隻是一個公主,父皇不會逼你。可是,雪兒,你不單單是公主,你還是皇位繼承人。父皇百年之後,就是你代替父皇管理江山。由於當初父皇的任性,四大家族沒有得到權衡,日益強大,而父皇也沒有保住你母後的命。你知道嗎,這就是所謂的,賠了夫人又折兵。”
“父皇……”
“父皇不希望你走父皇的老路,你明白嗎?”
“父皇,我不會讓悲劇再上演。”我執拗,因為我堅信我與風影,沒有人能夠拆散。哪怕是天意如此,我也要逆天而行。
“唉,好吧。若是你執意如此,那麽父皇也不會從中作梗。”父皇神色複雜地看了我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自此之後,父皇果真沒有再來找我談婚事。
但我知道,我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
而那一天也來得如此之快,隻是令我意外的是,娶我的人竟是風影。
風影接到賜婚聖旨卻沒有意外,他說,你以為你父皇糊塗啊,知女莫若父。
是啊,父皇如此睿智,又怎麽會看不透我的小心思。隻是,他是怎麽讓群臣,還有四大家族都答允這一道賜婚聖旨的呢?
婚後,父皇問我想不想留在宮裏。
我說,我想與風影去雲遊四海。因為,我早已厭倦宮中的勾心鬥角,前朝的爾虞我詐。我從來沒有登基為皇的野心,隻是因為身份而不得已……
父皇說,雪兒你一定要好好的,以後在外麵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沒有注意到父皇神色異常,一心沉浸在即將與風影二人出遊的事上,隻是覺得父皇還當我是小孩子,出口總不忘叮囑幾句。
在外遊玩了幾個月,我發現我有了身孕。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小生命,我沒有做好準備。但一想到,它是我和風影的孩子,我便很開心,即使孕吐得很厲害。
看著我被折磨得憔悴不堪,風影說還是回宮吧。畢竟宮裏條件優越,想吃什麽都有,而且也有禦臣診脈,對孩子有保障。
然而,這一次回宮,我卻發現局勢似乎又嚴峻了不少。父皇在與我離去時相比,整個人瘦了一大圈,麵色甚至比我還要憔悴。
因為孟燁已經帶著雪柔妹妹離開皇宮,宮中禦臣說父皇隻是疲勞過度,我也就安心了。
然而……
那一天,我想我寧願自己從未進宮……
我如往常一般去看望父皇,卻發現父皇的寢宮裏沒有一個宮人,大驚之下我急忙跑向父皇休息的正殿。此時,我已經有了六個月的身孕,身體笨重,偏巧一向安靜乖巧的孩子在這會子鬧騰。
我捂著肚子,臉色發白地一步步挪到正殿外麵,在開門的刹那,我感覺到殿內有人。
透過門稍稍打開的縫隙,我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父皇前麵,緊繃的那根弦終於放鬆下來。正準備推門而入的時候,驀然睜大眼眸……
我曾經感歎過,他的手指修長,白皙光滑,簡直比女子的手還要漂亮。
可是現在,他卻用那隻手一掌擊落在父皇的胸口。
我以為我會大叫出聲,會跑進去質問他,然而此刻卻冷靜得出奇。我利用內力護體,在他沒有察覺的情況回了傾雪宮。
我躺在**,腦海中回想著與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記得第一次,我讓他入朝為官。
他卻說他沒有做官的心,更沒有想當皇帝的野心,他的誌向並不遠大,他隻想做一個逍遙自在的閑散之人。
可是,如今他又在做什麽?
風影,你究竟……有幾分出自真心……
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他,終是再度出現在我的麵前……
察覺到他看我的目光,那般癡情繾綣,我隻覺得更加寒心。他的手在我的臉上遊走,我藏在被子下麵的手緊緊握著,指尖刺入手心,卻讓我更加清晰地記起,就是這隻手,一掌落在我最愛的父皇胸口。
我努力調整好情緒,才睜開眼看他。
看著那張令我癡戀的容顏,那雙令我淪陷的瞳眸,那讓我讚美的薄唇,我的心真的已經痛得沒有知覺,為何我們之間會變成這親?如果你真的很想做皇帝,父皇又豈會不讓呢?你可知道在我回宮的時候父皇便已經告訴我,他早已擬好了聖旨,待他百年之後便將皇位傳給你,你又何必急於這一刻呢?
我很想假裝一切都不知道,然而看著他平靜地說出那些謊話,我卻再也忍不住,為何你就不肯親口承認你已經將我的父皇殺死?如果今天不是我親眼看到,你是不是打量用謊言哄騙我一輩子,讓我做一個生活在謊言裏麵的傻子?我認識的風影不是這個樣子,為什麽如今你卻變成了這樣陌生的模樣,讓我覺得是那麽的可怕,那麽的陌生和驚心。
我終於說了我最想說的話,這一次他卻沒有否認,坦然地承認。並且沒有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除了對不起沒有別的話。
嗬嗬哈哈哈……對不起,請原諒……
風影啊風影……
你可知,哪怕你編出一個理由,哪怕我明知道那是一個騙我的理由,我都會毫不猶豫相信。
隻是因為你是風影,我一生最深愛的那個男人。
然而,你現在卻為何不願意敷衍我一下,是因為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嗎?
我痛心疾首,發誓要為父皇手刃仇人,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拿起那把親自為你打造的寶劍,將劍鋒抵對著他的喉嚨,他目光裏麵的驚愕讓我知道,他沒有料到我會真的拿劍對著他,似乎我要殺了他為父皇報仇這句話也要變為現實。我以為他會躲閃,然而當我的劍刺出去的時候,他的身體卻連動都不動一下,在快要刺破他的衣裳時,我心裏劃過一絲不忍心,劍鋒一偏放棄他心髒的位置,當鮮血從他的傷口裏流出來,我全身的力氣也在那一刻被抽得幹幹淨淨。
而體內的毒素也在這個時候發作,當鮮血從我的嘴裏流出來的時候,我卻瞧見了他的眼底除了驚愕還有痛苦,為何此刻你還要流露這樣令我發笑的情緒,你根本不是真心待我,你一直以來都是在利用我,如今卻還如此,是還沒有出戲嗎?
在要失去意識的時候,我又感覺到他懷抱的溫度,到此時此刻我卻還是這般眷戀這個懷抱,更加眷戀這個懷抱的主人。可我卻對他說,我此生此世做過最大的一件錯事就是遇到他,並且無可救藥地愛上他。若有來生來世,我就算是終生不嫁,也不會再愛上他,更不願意遇到他。
然而,午夜夢回,我卻總是夢到那一雙包含著複雜情愫的眼眸。
沒錯,我並沒有真的死去。我以為我死了,但當我睜開眼眸,我發現我竟然躺在**。手極其溫暖,我轉動著眼眸,看到有人一直在握著自己的手。
纖長的而又幹淨的,但那絕對不是風影的手。
似乎極其疲憊,那人頭枕著另外一隻手腕上已然睡去,疲憊和蒼白寫在他臉上,卻絲毫掩飾不住那份與生俱來的俊美和淡然。
“小雪……”他突然睜開眼,看到我醒了過來,他墨色的眼眸裏竟然是慌張和驚喜,“你醒了?”
“皓塵哥哥?”念著他的名字,我鼻子突然一酸,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隻是當日我不是應該死了嗎?怎麽會……還有風影,他又到哪裏去了?
“皓塵哥哥,他……他呢?”
顏皓塵神色微微一怔,眼中閃過一絲我看不懂的淒然。然而,他仍舊是笑道,“駙馬他……”注意到我因為駙馬兩個字變了臉色,趕緊改口,“風影現在已經是太昭國的異姓王了。”
“太昭國?”我一愣,什麽時候來了個太昭國?
看出了我的疑惑,他小心翼翼地開口,“小雪,珞靈國已經被瓜分成三大國了。”
我心口一疼,喉嚨裏有鹹腥味直湧上來。他傾身,將我扶起來,如墨的發絲輕輕的掃過我的臉頰,然後遞給我一塊方巾,我捂著嘴將那口血吐了出來,頓時覺得好多了。
“皓塵哥哥,這三國當政的人是誰……”
“太昭國是……大哥顏振明,拂水國是東方愷竹,敖來國是敖來思慧。”
“嗬嗬……”我閉上眼眸,不願多想。
“小雪,阿燁說你和孩子的命雖然保住了,但你服的那個毒實在是太棘手,你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了,要好好調養才行。”
毒的確是差點要了我的命,可傷我最深的,還是令我付出唯一深情的那個男人……
在調養期間,一直都是顏皓塵在照顧我。很多時候,他為了不讓我想起以前不開心的事,給我講笑話,希望逗我開心。
我生下孩子的時候,簡直要了我半命。然而,在孟燁的搶救下,再加上顏皓塵的悉心照顧,我總算是緩了過來。
是個很可愛的女嬰,看著與那人相似的眼眸,還有鼻子,嘴巴,我覺得悲從心來,一直抑製在心底最深處的東西突然湧了出來。
顏皓塵問我想給孩子取什麽名字,我思考了片刻,說:“不如,就叫璃清吧。”
璃清……理清情絲……
不要像我一樣,做一個失敗的人。
在清兒剛滿月的時候,顏振明來了我居住的地方。他說,他想給清兒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
“長樂郡主?”
“是啊,長樂,永遠快樂。”
“真的能永遠快樂嗎?”我看著清兒的睡顏,“再說,清兒的真實身份不能公開,振明哥哥,你如何封她做郡主?”
“雖說她的真正身份不能公開,但是我可以給她一個假的身份,卻讓任何人也無法置疑。”
“假的身份?”
“你可能還不知道,皓塵的孩子病危。”
“你說什麽?皓塵哥哥的女兒病危?”那個一生下就沒有母親的孩子,長得水靈靈的,每次顏皓塵帶過來,我都要去逗弄一番。
可是怎麽就突然間就病危了呢?
“嗯,那個孩子福薄,得了天花。”
“可是,我舍不得清兒。”做母親的當然希望自己的女兒好,但是,我怎麽能忍受與清兒分離。如今,唯一支撐我活下去的便是清兒。
“小雪,你可以和清兒一起去皓塵的王府。”
我抬起頭,正好撞上他黑如深潭幽井的眼眸,那裏麵翻滾的東西讓我不敢麵對。
我知道他在等我的回複,但是,對於他們兩兄弟來說,我去或是留,其中一個無疑是要受到傷害。
“再讓我想想吧,振明哥哥。”
我一邊哄著清兒睡覺,一邊看著窗外出神。
“夫人,你知道嘛,近些日子要出一件喜事。”玉錦是顏皓塵從宮外帶來的一個女孩,大概隻有十五六歲的樣子,性格活潑,他不在的時候便是玉錦陪著我解悶。
“什麽事啊?”
“異姓王風影迎娶前朝檸將軍獨女檸萌大小姐,夫人,你說這是不是一件喜事?”
我的手一顫,勉強笑道:“到是一件喜事,隻是你知道他們成親的內幕嗎?”
“內幕啊,”玉錦歪了歪腦袋,拍手道:“是了,聽說風影王爺其實與檸萌小姐早在多年前便私定終身,但一道賜婚聖旨突然降下,風影王爺被迫成為駙馬,迎娶公主,檸萌小姐遠走他方。後來,風影王爺領頭推翻了珞靈皇室的統治,公主怪他無情無義,服毒死了。而這時,檸萌小姐回來了,並且還帶回了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子,那個孩子簡直跟風影王爺長得一模一樣。不用說,大家都知道這一定風影王爺的兒子。而風影王爺和檸萌小姐多年後再度相逢,自然就要相守終生啦。”
我隻覺得眼前一片昏暗,腦中嗡嗡作響,體內被壓製住的毒突然四處流竄,口中腥鹹一片。
五六歲的男孩子……
五六歲……那不是正在我出征後……
哈哈……風影……原來你從始至終都在騙我……你這個大騙子……大騙子……
當我再度醒來的時候,依舊是顏皓塵守在身邊。他的臉色分外憔悴,眼眸裏布滿血絲,想來是幾天幾夜都在不眠不休地照顧我。
“皓塵哥哥……”
“小雪……”他握緊我的手,眼眸裏第一次沒有掩飾地將那深深的愛慕之意流露出來,“跟我回王府,我們一起照顧清兒。”
我笑了笑,然後想起身,他卻按住我的身子,讓我平躺下來,然後將清兒放在我的身邊,我伸手逗弄著清兒,眸中盡是濃濃的寵溺,“皓塵哥哥,我想把清兒拜托給你。”
“不用拜托,清兒這麽可愛,我一定會盡自己所能來愛護她,不會讓她受一點傷害。”
我笑了笑,然而眼中卻似有些道不明的情緒在翻滾。
從枕頭下麵翻出一些東西,然後放在顏皓塵的手裏,“皓塵哥哥,這個簪子和戒指我希望你和振明哥哥各保管一個,待到清兒長大,再將這兩樣東西交給她。”
“小雪,這個還是由你親自交給清兒吧。”
半響,卻未曾聽到回應,他有些詫異地看向我這邊,卻發現我的眸光似有渙散。
“小雪。”他輕聲喚我。
我點點頭,眼裏淡淡的浮光,照映他凝重的臉。
“小雪,你累了嗎?那就休息一下,我抱著清兒出去。”心中莫名的痛令他鼻端酸澀,聲音亦有些顫音。
“不,”我支撐著想要坐起來,他伸手扶穩我,令我靠在他的肩上。
我目光渺然,望著殿內輕細的煙:“皓塵哥哥,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小雪你說,隻要是你說的,我無論如何也會做到。”他將我摟緊,好像害怕我下一刻就會離他而去一樣。
我輕聲道:“好好待清兒,另外再娶一個賢良淑德的妻子做你的王妃……”
“小雪,你在胡說什麽?”他低聲嗬斥道:“隻要你願意,你就是我的妻,怡王妃。”
我淚光盈盈,清涼的淚,劃過唇角有幾絲苦澀:“對不起,皓塵哥哥。”說著,心尖有一處痛,被無端的牽引,我笑了,卻淚水更濃:“你應該找一個好姑娘,然後和她一起白頭偕老……咳咳咳……”
說著,我忽然連連咳嗽,他輕撫我的背:“別說了。”
我搖搖手,強撐著對他柔然一笑:“皓塵哥哥,你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裏,今生是不可能報答了。隻求來生……”
他神情黯然:“小雪,我不要你記在心裏,我不要。”
“皓塵哥哥……”一聲牽動傷口,而胸口更是痛,我用手捂住,抬眸看他,“你對我……很重要!隻是,我的心隻有一顆,早已經給了不該給的人。”
我抓緊他胸前衣襟,淚水飄零零的落下,“皓塵哥哥,對不起……”胸中一悶,身子向一邊倒去。大口的鮮血吐出來,染紅了月白色錦床。
他大驚,連忙擁緊我,大聲叫道:“來人,快,快傳禦醫,傳禦醫……”
“不……”我連忙阻住他,鮮血令我臉色更加虛白,我幽幽望著他,搖頭說,“不要傳禦醫,不要……浪費時間……我還有很多話……沒有說……”
“不!不……”那種恐慌與害怕,令他眸光裏終於除了流露了眷愛的深情,還有無助,絕望。“小雪,你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清兒。”
我與他對望,終究一笑,“若皓塵哥哥情深不改,我必在奈何橋上等你來尋,咱們一起輪回,下輩子做夫妻,可好?”
他輕柔地拭去我眼角冷冷的淚水,連連搖頭,“我們這一世的情緣還沒有完,你怎麽就想到來世了。小雪,你可以的。你要相信自己,你是可以的。”
“我……”我忽然呼吸急促,劇烈的喘息。
他大驚:“小雪,小雪,禦醫,禦醫……不行,我要叫禦醫。”
“不……”我依然拉住他,可是,手指卻用不上力氣,我掙紮著說,“你答應我的事一定要做到。你一定要過得開心快樂……”
“禦醫,快傳禦醫來……”
他的聲音未落,我又是一口汙血湧出口中,身子虛軟如同墜在雲端,我目光漸漸虛無,漸漸失去了光彩。
“小雪……”他一聲驚呼,我已倒在他的懷裏,“小雪……”
“小雪……你怎麽舍得……”他將我緊緊摟住,淚水無聲落下。
對不起了,我最敬重的皓塵哥哥……
除了對不起,我不知道還能對你說什麽……
其實,我對不起的人又何止他一個……
至於那個最令我放不開也放不下的人……
祝你與檸萌百年好合,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隻是,你永遠也收不到我的祝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