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緩緩的下著,天地之間一片寂靜。有輕輕的風,從遠處吹來,勾起少年飄逸的長發,發尾柔柔的掃過女子美麗的麵龐,有些微微的發癢,一如她心底那莫名蠢動的情緒。

蕭湛一手持傘,平靜的看著麵前的女子,一雙晶亮的眸子黑沉沉的,一絲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溫柔正在緩緩擴散開來,脫去了平日的張揚耀眼,多了一絲沉靜,一股與年齡極為不符的成熟在仍舊稍顯稚嫩的臉龐上散發出來,卻有著令人心悸的魅力。

忽然不遠處傳來一陣雞飛狗跳之聲,兩人好奇的轉頭去看,之間不遠處的橋欄處,一身素縞的沈婧將頭發全都豎在了腦後,幹練的馬尾一如她以往的風格,隻是臉上表情憤怒焦急,一手使勁兒的拉扯著一個人,不知道在說什麽。而再看她手裏拉車的人……雲輕狂?!

隻見雲輕狂一臉愁雲慘淡,心急火燎的往一邊走。衣服的領子都被扯開了,露出裏麵白色的裏衣。他一邊疾走,一邊用力扯著還被沈婧抓在手裏的袖子,可小力氣小身板根本比不過孔武有力訓練有素四肢強筋肌肉發達(作者:這真的是個女人嗎?!)的沈婧,沒多久,他那隻無辜的袖子也遭了秧——裂了。

青桐默默的看著,心裏在想,這是要上演限製級畫麵嗎?

雲輕狂走投無路時一抬頭,看見不遠處圍觀的蕭湛和青桐,像是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立即振臂高呼。

“哎,你們怎麽在這裏?我正好有事找你們。”話雖這樣說,但表情卻告訴眾人他在撒謊。一雙清秀的眼睛拚命地對著青桐擠啊擠的,就差化為一雙大手過來抱住青桐了。

青桐默默的看了他半晌,轉頭,對蕭湛說道:“你剛才說什麽來著?”

蕭湛非常配合的看著她,再次說道:“最多兩天,我的身體就會恢複。你留在這裏也沒什麽意思了,跟我走吧,去南疆。雲輕狂將我們身上的毒解了之後,我再找機會將二哥、綠苑和鈴鐺都接出來。那樣我們兩人就不會再受任何人的束縛。不管你想去哪,我都可以帶你去。你覺得怎麽樣?”

不遠處的沈婧已經喊了起來:“你剛才不是說要找青禾的嗎?!雲輕狂!你還是在躲著我!不行,你今天必須要跟我走!”

雲輕狂徹底哀嚎起來,可現場僅存的兩人根本當他不存在。

終於,他再也不能抵抗孔武有力的沈婧拉扯,穿著一身破損的衣服,在風中淩亂的被沈婧給拉走了。小身板消失之前,留下了一句慘絕人寰的淒厲嚎叫……

“救我!!!”

青桐微微一笑,笑容如春風拂麵,問蕭湛道:“你剛才聽見什麽了嗎?”

“沒有。”蕭湛笑得更加溫柔。

兩人會心一笑。

抬手捉住掃在臉上的發尾,指尖傳來的光滑的觸感,讓她的心裏一動。怔怔的平視了半晌,紅唇微啟,輕聲說道:“我怎麽覺得你縮了?”

蕭湛猛地一愣,脫口問道:“什麽縮了?”話音剛落,嘴角抽搐,無語的閉上了嘴巴。

“對啊。”青桐仿佛沒有發覺,伸手探上他的頭頂,跟自己的個頭比了一下,居然是平的,“我之前就覺得你不對勁,剛剛才發覺,原來是你個頭縮水了。我明明記得你長個了的啊……”

“……你剛剛一直在發呆,就是在看這個?”

“是啊,不然你以為我在看什麽?”

“我以為你……”

對上女子莫名其妙的視線,蕭湛心頭才竄起來的怒火被瞬間澆滅了。他無語的撇了撇嘴巴,默默的扭頭往回走。

“你以為我什麽?”青桐快走幾步追上去,疑惑的看著他。

蕭湛幹笑幾聲。這問題讓他怎麽回答?以為她是被自己帥到慘絕人寰的臉給迷到了?以為她終於發現身邊陪伴的人是多麽的溫柔體貼了?以為她終於發現自己是世界上天下第一的絕世好男人?以為她……算了,再怎麽以為,也沒想到她那個豬腦子還是沒開竅。

“到底是什麽呀?”

青桐還在於一旁不依不饒的問,蕭湛被問得煩了,扭頭就對她吼一句“你煩不煩”。青桐被吼得一愣,然後就炸毛了,伸手就戳了蕭湛腦袋一指頭。蕭湛緩緩的回過頭,冷冷的瞪著她。青桐也不甘示弱,繼續回瞪。

兩人就這樣“深情對望”了許久,久到還以為會天長地久。忽然蕭湛揚唇一笑,輕輕一抬手,可憐無辜的紙傘便飛出了千裏之外……

結果可想而知,兩人不歡而散。

青桐氣呼呼的跑回了自己的住處,推門時動作野蠻有力,把屋子裏的綠意嚇得尖叫起來。

“氣死我了!”青桐“咣”的一下摔上房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小胸脯劇烈的起伏著,一張白皙美貌的麵龐被氣得通紅,“他大爺的!神經病!什麽‘小孩的臉六月的天’,什麽‘女人變臉比翻書還快’,那都是浮雲!他臉翻得比光速還快!好端端的就發脾氣!那是我的傘啊!憑什麽扔我的傘!去死!去死!!”

綠意捂著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的心髒,蒼白的小臉已經恢複了血色,一雙小鹿般純良的眼睛眨啊眨的看著已經暴走了的青桐姑娘,雖然不明白她說的是誰,不過很顯然,她在罵人。嚇!琅琊山莊的大小姐居然會罵人?!等等,青桐姑娘應該是去看世子了,那她發這麽大的脾氣,不會是跟世子吵架了吧?

想到這裏,綠意有些著急了,現在王府裏一片死寂,下人們私底下都說,隻要青桐姑娘嫁入王府,王府就不會有事。可現在青桐姑娘居然和世子吵架了,而且聽他的話,貌似是自家世子有錯在先。萬一兩人就這麽掰了,先不說那麽愛青桐姑娘的世子會不會受得了,就是下人們也受不了啊。

綠意想問,可看青桐恐怖的樣子又不敢問。就這麽猶豫之間,房門被從外麵敲響了。

“誰啊!”青桐正在氣頭上,一口氣吼出來,堪比河東獅吼。

敲門聲立即停了,陷入了沉默,也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怎麽了。

綠意以為是世子來向青桐姑娘道歉了,生怕世子被青桐姑娘一吼就會退縮,連忙跑過去開門。那速度是前所未有的快,好像慢了一步,世子就會離開一樣。

誰知道一拉開門,門口站著的人是王府門房裏的一個小廝。

綠意臉上的笑意頓時就僵了,而她背後的青桐也愣住了。

其實房門被敲響的一瞬間,青桐的想法跟綠意是差不多的。隻不過綠意想的是沈琰,而她想的是蕭湛。雖然當時兩人不歡而散,但說到底,蕭湛都是個男的。正常情況下,兩人吵了架,男子會為了顯示自己的大度而首先向女子低頭。但看來蕭湛不在這“正常情況”的行列啊。

這個死小孩!

青桐的火氣瞬間又上來了,大力的一拍桌子,相等的反作用力差點沒疼的讓她叫出來。可嘴巴已經張開了。為了挽回現狀,她隻是重重的哼了一聲。

門外的小廝大約是之前就被青桐給嚇著了,一聲不敢吭。現在看青桐一副雷神降臨的凶悍模樣,更是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

綠意打量了他一眼,看他手裏拿著一封信,腦子裏靈機一動,想著,或許是自己世子麵子上抹不開,不好意思當麵道歉,所以改用信箋。於是,她再次信心滿滿,殷切的問道:“你是來給王姑娘送信的?”還沒等小廝點頭,一把將他手裏的信箋給搶了過來。

可憐那小廝才不過十三四歲,平日裏一直呆在門房裏,沒怎麽與王府裏的各位主子見過麵。就是送信,也都是交給主子身邊的丫鬟,從來沒有直接找過主子。這一次因為老王爺去世了,下人們人心散亂,這才由他送了過來。可沒想到傳說中溫柔美麗的王姑娘會這麽可怕,乖巧的綠意姑娘古裏古怪,這這這……

信件被搶走後,那小廝哀嚎一聲,一溜煙的跑沒影了。

綠意這會兒也沒心思去想那小廝怎麽了,拿著信跑進房裏,殷勤的放到桌上,期待著青桐能拆開看看。可青桐隻是懶懶散散的看了一眼,說了句“我餓了”,就要起身去找東西吃。綠意一下急了起來,瞬間就把什麽都給忘了,不管不顧的拉住青桐把她一把按回到座椅上,將信箋強硬的塞進她的手裏。

青桐苦笑著看了綠意一眼,真弄不明白她怎麽這麽積極。無奈的看了一眼手裏的信箋,信封上寫著“王青桐”親啟,清秀瘦長的字體有著熟悉的感覺。她心念一動,急急的拆開信。抽出裏麵的厚厚的一遝信紙。

急不可耐的展開第一頁,她愣了,一旁的綠意也愣了。

隻見潔白的信箋上,三個大大的黑乎乎的手掌印沾滿了整張紙頁。

青桐和綠意兩人麵麵相覷,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