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青桐之前預料的那樣,當天中午,沈琰便已經回到了平南王府之中。但從那天開始,沈琰沒有再去找過青桐,而是一個人留在後院,拚了命的練劍,好像那把劍在一夜之間變得格外吸引人一樣。

沈婧對於這種情況無比擔憂,幾次去找青桐,都被青桐輕巧的擋了回去。而漸漸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沈琰對她說了些什麽,沈婧竟然也沒有再去騷擾過青桐。

反倒是綠意那個小丫頭,越發的焦躁起來。開始還對青桐使用著不算過分的冷暴力,被青桐完全無視之後,轉而變成了冷戰。這種方式造成的結果,反而是青桐樂在其中。綠意在氣的幾次吐血之後,終於用起了旁敲側擊的作戰方法。

比如,在青桐吃點心的時候,綠意會突然從一旁蹦出來,開心的說道:“哎呀,這點心怎麽做的這樣精巧。肯定是世子特意讓廚房換了花樣。”於是,青桐果斷的不再吃點心了。

比如,青桐外出歸來,抖落鶴氅肩頭的雪沫時,綠意會說:“這毛色鮮亮,手感光滑,不用想都知道是上上之品,比起郡主那件大氅,真是絲毫也不遜色。唉,世子對姑娘真好,奴婢要有這麽一個人對自己,真是死而無憾啊。”於是,青桐轉手將鶴氅送給了綠意。

再比如,青桐打個噴嚏,綠意就會說是沈琰想她了;青桐晚上睡不著,綠意會說沈琰正在後院練劍;青桐無聊了,綠意會提議去後院轉轉……

可以說,綠意像鬼一樣陰魂不散的纏著青桐,整天“我家世子我家世子”的說個不停,就差披件袈裟拿著木魚高唱“only世子”了。青桐倒也沉得住氣,見招拆招,不慌張不煩躁不氣餒,聽之任之。

反正綠意閑著也是閑著,就算不讓她說這個,她早晚還會想其他的辦法。左右不過是兩天的事情,兩天之後自己就要跟蕭湛離開平南王府了,她就不信綠意還能跟著不成。

兩天之後的深夜,青桐悄悄一人離開了房間,摸黑去找蕭湛和雲輕狂。路過後院時,青桐停下腳步,看了看走廊盡頭那一處用作練武的院子,稍稍遲疑了一會兒,終於還是頭也不回的離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時候,不辭而別,反而是最好的方法。

在房門上輕輕敲了幾下,房門便從裏麵打開了。青桐閃身走了進去,房中的雲輕狂和蕭湛兩人衣裝整潔幹練,顯然已經準備好了。一個鼓鼓囊囊的包袱靜靜的躺在桌上。

青桐扒拉開包袱的一角一看,眼睛頓時就亮了。

“呦嗬,這麽多錢。說,你倆是什麽時候從王府裏順了多少東西?”

“一部分是沈琰給的謝禮。另一一小部分是從孫府順的。”

青桐吃了一驚,仔細回想了一下從孫府逃出來時的情景,她疑惑了。

“離開孫府的時候,沒看見你帶金銀首飾出來啊。”

“那是我事先包好了扔到房頂上的。前幾天就讓蕭湛取回來了。”看見對方眼中的鄙夷,雲輕狂嘿嘿笑了起來,得意萬分,可在青桐的眼中,他那一張原本清俊的臉變得獐頭鼠目,“這可是我的精神損失費,我應得的。”

看雲輕狂說的神色坦**,青桐有些無語,她好像有些明白為什麽世人稱他為“狂醫”了,其實要她說,“癲醫”更加確切。汗,他到底幹過多少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啊!

蕭湛抱著胳膊,閑閑的依靠著牆壁,臉上笑得無所謂,說道:“你就打算這麽走了?不去跟你的未婚夫道個別?”這話顯然是對著青桐說的。嘴角雖然掛著笑,可眼裏沒有一絲半點的笑意,看得人有些發寒。

青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又再發什麽顛。眼角餘光瞥見雲輕狂癡癡笑得不懷好意,一副陰謀得逞的樣子,更覺無語。她也懶得問他到底跟蕭湛說了什麽,擺了擺手,指了指房外,說道:“趁著天色正黑,我們快點離開吧。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太順利,我們走不了。”

蕭湛嘀咕了一句“烏鴉嘴”,然後側著頭,對雲輕狂說道:“我一個人不能同時帶你們離開。我先送青桐離開這裏,然後再回來接你。”

雲輕狂點了點頭,扭頭重新檢查房裏還有沒有拉下的財務去了。

青桐看他一副財迷的樣子,忽然想到,如果把這堆金錢全部拿走,不知道他會不會真的就此瘋狂了?

蕭湛站在門旁,悄悄的將門打開一條縫,烏黑發亮的眼睛四處一掃,便知道現在是安全的。轉身對青桐點了點頭,帶頭走了出去。青桐緊緊跟在他身後走出房外。

蕭湛一手攬在她的腰上,輕輕一躍,便飛上了屋頂。

青桐最後看了一眼後院的方向,輕輕歎了一口氣,心中滋味莫名。忽然聽見耳邊一聲輕笑,她扭頭,就看見蕭湛笑的更加古怪。

“要真舍不得,幹脆留下好了。”

青桐皺著眉頭瞪了他一眼,不願意在這裏跟他吵。

蕭湛冷哼一聲,一手攬過她,輕巧的躲過黑暗處的幾個守衛,掠過房頂,越過圍牆,這樣便算是真正的離開平南王府了。

青桐仰頭看了看頭頂高高的圍牆,忽然覺得有種不真實的感覺,自己就真的這樣離開牢籠了?

一聲冷哼再次響起,蕭湛陰陽怪氣的開了腔:“一旦過了今晚,他就是對你再喜歡,也該死心了。所以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最多就是我麻煩一點,再帶著你飛進去。”

青桐這次受不了了,一巴掌按在他的臉上,狠狠推了一下。

“我說你這人有毛病吧。我忍你一次忍你兩次,你還沒完沒了了。要不是為了解你的毒,我犯得著跑去搶親把雲輕狂給弄來嘛,我犯得著跟你去南疆那窮鄉僻壤嘛,我……”

話還沒說完,被蕭湛截了下來。

“哈,這麽說,我還真要好好謝謝你了。未來的沈王妃。”

最後幾個字說的特別重,瞬間讓青桐變了臉色。剛要開口要罵,蕭湛忽然伸手將她拉在身後,渾身散發著森森的寒氣,緊緊的盯著前方巷子中的黑暗處。

“是男人的就給我站出來!”

蕭湛這一聲嗬斥,用上了些許內力,聲音雖不大,卻氣勢十足。

青桐緊張的看著四周,她沒有武功,感覺不出任何的東西了。可偏偏正是什麽都感覺不出來,讓她覺得格外的害怕,好像四周全是眼睛在黑暗處冷冷的盯著她一樣,讓她不自覺的緊緊握住了蕭湛的衣衫。

此時月朗星稀,一輪圓盤似的明月高懸當空,月光清涼如水,卻仿佛照不進前方的黑暗之中,反而像蒙上了一層霧一樣,朦朦朧朧的,讓人看不真切。

前方遠處的黑暗中,似乎有人影晃動一下,緩緩的,走了出來。

月光下,顯露出來的,顯示一雙漆黑的靴子,再是玄色衣袍,然後才是男子俊朗的容貌。

看清對方的臉時,青桐和蕭湛都變了臉色。隻是不同的是,前者一臉的尷尬,後者則是嘲諷的笑,目光有意無意的總往青桐身上瞄。

沈琰站在兩人五步之外,目光靜靜的落在青桐緊緊拉住蕭湛衣服的手上,眼裏平靜無波,卻有著淡淡的刺痛和傷感。一張俊朗的麵容被清冷的月光照到陰晴不定,仿佛整個人也變得朦朧起來。

短暫的沉默之後,沈琰率先開了口。

“你真的要走?”

青桐咬了咬唇,緩慢而堅定的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現在這個場景有點別扭。

沈琰眸色一暗,聲音低沉:“最後的道別也不留給我嗎?”

青桐緊緊抿著唇,沒說話。其實她特別想問“我已經跟你道過別了,你忘了?”。

沈琰定定的看了青桐半晌,忽然輕輕的笑了起來。笑容是從未有過的柔和,可青桐卻覺得,有什麽東西,就此碎了。

“青桐,一開始我以為,你與花玉郎朝夕相處日久生情,所以才對我移情別戀。後來看到燕雲帆麵對你時的眼神,我以為你心裏的人會是燕雲帆。再後來看你和解淵往來頻繁,就以為你愛的是解淵,所以才提出悔婚。可我怎麽也沒想到,你是因為他,因為蕭湛,不惜不辭而別,遠赴南疆那窮鄉惡水之處。嗬,青桐啊青桐,我真的越來越看不懂你了。”

青桐一怔,瞬間就鬱悶無比。側頭平視了一眼幾乎個頭同等的蕭湛,無奈的笑了起來。她就不明白了,怎麽每個人都會誤會她與蕭湛呢?難道自己看上去,真的像有*癖的人?!不行,等會兒得好好照照鏡子。

沈琰笑的更加輕柔,更加無力,幾近絕望。

“青桐,你為什麽不說話了?你這是默認了對嗎?他到底哪裏比我好?你為什麽對我的愛,沒有一點感覺呢?”

青桐無奈的笑了一聲,張嘴想要做最後的辯解。沒想到身後忽然伸過來一隻手,將她攬入了懷裏。

蕭湛痞痞的一笑,慵懶的說道:“這有什麽好奇怪的,因為我哪裏都比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