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湛忽然伸臂,以一種霸道強悍的姿態,將青桐攬入懷中。臉上掛著無謂的笑容,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眼裏閃爍著可惡的光芒。

“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因為我長得比你好看,脾氣比你溫柔體貼,更知道什麽才是她最想要的。當然,最最重要的是,我比你愛她。”

青桐猛地就怔在了當地,愣愣的扭頭看向他。恰好他也側頭看了過來,嘴角抿著一抹恰到好處米死人不償命的笑容,一雙烏溜溜的眼珠裏,在月光下泛著狡黠的光芒。

“你……”

青桐下意識就要推開他,攬在肩上的手忽然用力捏了捏她。蕭湛笑意更深,溫柔如水。

“傻愣著幹什麽,配合。”明明嘴唇沒有動,幾個字卻從微啟的唇間泄露出來,帶著一絲咬牙切齒的味道。

青桐有些無語,本來要推開他的手,中途轉了一個彎,輕撫上了他的臉,露出一個嫵媚的笑。

有時候,無聲的表情相比於囉囉嗦嗦一大堆的語言更具有殺傷力。

當感覺到前方不遠處的沈琰徹底陷於痛苦之中時,青桐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她不著痕跡的離開蕭湛的懷抱,靜靜的看著沈琰,淡淡的說道:“事情就是你看見的這樣,我們之間已經不可能了,放我離開吧。”

“……”

“沈琰,你……保重吧。”

所有的歎氣和無奈,最終化為了兩個字,保重。青桐知道自己虧欠他很多,包括真正的王青桐,恐怕這一輩子也沒辦法償還。可是這一切,說到底,還是怨老天爺。是老天拆散了兩人之間的情緣,她不可能也不會善心到拿自己一生的幸福,去替他人收拾爛攤子。更何況,她自己對老天也有恨意。

“好。”沉默了半晌的沈琰,終於開了口,緩緩的抬起頭。清冷的月光下,他的雙眸黑沉沉的,仿佛是一潭死水,“今日我進宮,是向皇上請求去西北守城。我父王是在西北胡羌人手裏重傷而歸,不論怎麽樣,我也要為父王報這一仇。”

青桐一怔,轉而就明白了。皇宮裏那位沈琰不可能動得了,那麽就隻能拿胡羌人撒氣了。不過這樣也對,如果沒有胡羌人卑鄙在先,怎麽可能會讓自己地盤上的人有機可趁。

“相信過不了幾天,聖旨便會下來。我隻求你最後一件事,待我出征那日,你來為我送行。從今以後,我絕對不會再糾纏你。”

沈琰說的緩慢,語氣當中帶著從未有過的懇切。貴為平南王世子,從小錦衣玉食,仆從無數,或許就算是麵對皇帝,他也從沒有這麽低聲下氣過。唯有她,他從沒有擺過世子的架子。

麵對著他絕望的眼神中,透著那一絲渺茫的希望,青桐不忍。相對半晌,她終於妥協。

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蕭湛帶著青桐重新飛回了之前的院子裏。這次返回,沒有再像之前一樣,躲閃著四周巡邏的侍衛,卻也沒有一個人上前阻攔或者盤問。

穩穩的落在地上之後,蕭湛便放開了青桐。沒有再看她一眼,謔的一下推開房門,將裏麵正抱著金銀財寶的雲輕狂嚇了一跳。

“你終於回來接我了,我還以為你把我給……咦?怎麽青桐也回來了?”雲輕狂看著兩人一驚一乍的,嘴巴有些合不上。

青桐沒說話,反而把目光落在蕭湛身上。

蕭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臉上帶著淡淡的嘲諷,陰陽怪氣的說道:“早就說過,若是舍不得,大可以大大方方留下,何必把自己搞得那麽為難的。我倒是沒什麽,不過是多跑了兩趟,就當是鍛煉身體了。哈哈。”雖然是在笑,可傻子都聽得出他的怒氣。

青桐站在原地,平靜的說道:“你生氣了?”

蕭湛仰頭“哈”了一聲,玩著手中的茶盞,神情懶散的斜了她一眼,說道:“我有什麽可生氣的。恩?親愛的?”

“如果沒生氣就最好,我還等著你跟我演戲呢。”

轉著茶盞的手僵了一下,一張俊美的麵容頓時黑了下去。

“你找別人吧。”將手裏的茶盞重重的擱在桌上,蕭湛站起身,自顧自的躺**睡覺去了。

雲輕狂看看蕭湛,再看看青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倆人又是怎麽了?不過他現在倒是弄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今天走不了了。

“那個……”猶豫了一會兒,雲輕狂小心翼翼的開口,“我們什麽時候可以啟程去南疆?”

“不知道。”

“去問她。”

兩個聲音一同響起,不一樣的話語,不一樣的情緒,讓雲輕狂徹底為難了。得,還是閉嘴別說話的為好。

青桐回到自己的住處時,本應該去睡覺的綠意卻站在房裏,眼圈紅紅的,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看來是知道了她與沈琰之間的事情了。

“姑娘……”才開口,一行眼淚便留了下來。

青桐微微地歎了口氣,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頭,回身,上床,睡覺。

綠意卻不走,站在青桐床邊,輕輕抽泣。

“姑娘,世子對你多好啊,你為什麽不喜歡我家世子了呢……你們以前感情多好啊……姑娘……到底是為什麽啊……”

絮絮叨叨中,青桐竟也就這麽睡著了。

半夜時,院中傳來沈婧的大喊大叫,迷迷糊糊間,她也沒聽清楚。隱約間似乎聽到了沈琰的嗬斥聲,隨後,所有的聲音就淡去了……

或許是對沈琰徹底攤牌之後,心裏再沒有了以往的負擔,所以睡得格外的沉。一夜無夢,竟是從未有過的舒服。

而在那夜之後,綠意又恢複了最初見麵時的唯唯諾諾,沒了往日的活力,反倒多了一絲沉靜。該伺候的時候絕不怠慢,不該說的話,更是一個字也不說。青桐原本還想逗她發笑,可後來就放棄了,隨他去吧。而意料之中,王妃年氏應當會找她來談心,竟也是沒有出現。不知道是早就預料到了會有今天,還是沈琰還告訴她。

總之,這之後的三天,青桐過得很平靜,從未有過的悠閑。

三天之後的清晨,一封信箋再次送到了她的手上。又是厚厚的一遝。青桐急不可耐的拆開來一看,這次,第一張信紙上麵,畫了三個大大的笑臉。

圓圓的笑臉,是鈴鐺。吐著舌頭的,是綠苑。而輕輕微笑的,則是小花了。

前麵幾頁信紙,照例是歪歪扭扭的毛筆字,仿佛小孩子學寫字一樣,倒是挺好玩的。信裏麵絮絮叨叨了一大堆日常的瑣事,整整五頁,全都是廢話。青桐無奈的笑了,真沒看出來,綠苑還是個話嘮。

隻有在第六頁的時候,鈴鐺說了幾句有用的話。

“青桐啊,跟你說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前天綠苑偷偷外出了一整天,夜很深了才回來。半夜睡覺的時候,臉上還掛著笑。就是那種花癡一樣的笑,我詞窮,形容不上來,但是你懂的啊。我以為她是做了春夢,才笑得那麽*,也就沒放在心上。誰知道她居然一連兩天都是這樣。昨晚趁她洗澡的時候還哼哼著‘纖夫的愛’呢。我偷偷翻窗戶進去,居然從她衣服裏翻出一隻金線鑲嵌的玉扳指。那東西一看就是價值不菲,根本不是普通人家有的。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啊,我覺得那扳指有些眼熟,可三個人中最有錢的也就是你了。那扳指是不是你送給綠苑的啊?我怕打草驚蛇,就沒問。”

青桐無語,恐怖不是因為怕打草驚蛇,而是自己做賊的本性跑了出來怕被綠苑笑話才是真的吧。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自己那些首飾屈指可數,僅有的幾隻金釵也早就讓她拿到當鋪裏換成錢揮霍沒了。扳指是絕對沒有的,唯一的一件玉器也是一隻鐲子,早在九龍城與綠苑玩鬧的時候給摔碎了。恩,這事是有些蹊蹺。得仔細問問鈴鐺才行。

信紙的最後一頁,隻有兩個字:保重。

字跡清秀,一如其人。青桐便也回了兩個字:放心。

看完信時,青桐又打開信封看了看,除了三個人的信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的東西。而信中,也沒有人提及疑問。那看來她想的不錯,上次的信裏,是解淵私自加進去的紙條。而自己的回信,想必也被他拿走了吧。

解決了沈琰的事情,解決了解淵的事情,心口的兩個大石,算是就這樣落下了。青桐搖了搖頭,將腦子裏雜七雜八的念頭全部都晃走。現在,她隻要想,怎麽將自己和蕭湛身上的毒解了是最重要的。

寫好信,仔細的折好。一邊封著信封,一邊叫著門外的綠意,可叫了半天,竟然沒有人回應。青桐無語的撇撇嘴吧,看吧看吧,出逃失敗那夜之後還是有分別的。如果換做以前,婚約在身時,綠意絕對是隨叫隨到的。算了,還是自己親力親為吧。

青桐長長的歎口氣,起身,一手捏著信,往門外走去。

推開門,院中靜靜立著的一個清瘦矍鑠的身影忽然映入眼簾,倒背著雙手,一雙滄桑的眼內充滿了睿智,靜靜而慈愛的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