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和蕭湛走上前去,老頭聽見聲音,抬起頭來,不滿滄桑的眼中布滿了疑惑。走到跟前時,老頭站了起來,拱手道:“不知二位有何貴幹?”

蕭湛壓了壓手,示意他坐下說話,在他對麵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那小孩兒依舊專心致誌吃著糖葫蘆,嘴上、臉上粘了些許糖渣。隨著他低頭啃糖葫蘆的動作,衝天小辮兒跟著一抖一抖的,好玩極了。青桐心裏喜歡,一屁股挨著那小孩兒坐下,柔聲問道:“你這麽喜歡吃糖葫蘆?”

小孩兒吃得太專心,沒顧上說話,隻拿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著他。

蕭湛看了兩人一會兒,才對那老頭說道:“晚輩有些事情,想要請教老前輩?”這話說得很客氣,讓青桐有些意外。

老頭更意外,不動聲色的打量了蕭湛一眼,才拱手笑道;“小老二不過是區區一介說書逗樂的,哪裏稱得上什麽老前輩。看閣下氣質不凡,所問之事,恐怕小老二愛莫能助。”

蕭湛輕笑,壓低聲音說道:“晚輩還沒說要問的事情,前輩便如此說,恐怕太武斷了吧?”

老頭眼神情微微一滯,眼中快速的劃過一絲精明。

蕭湛心中冷笑,沒想到自己誤打誤撞,還真找對人了。正要再問,忽然旁邊一個稚嫩的聲音插了進來。

“爺爺,早說過你功夫不深,才兩句話就漏了陷,你還是老實說了吧。”

青桐和蕭湛轉頭一看,卻是旁邊糖葫蘆的小孩兒。隻見他仰著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蕭湛,明明才不過七八歲的年紀,可眼裏散發出的穩重卻與年齡極為不符,無形之中,好似連爺爺都被壓下去了。

他用力咽下嘴裏的糖葫蘆,指著爺爺說道:“他姓徐,叫他徐老頭就行,前輩什麽的,他還真算不上。至於我,叫我徐小兒就行。”

青桐嗬嗬笑了起來,寵愛的捏了捏他肥嘟嘟的小臉,說道:“一個徐老頭,一個徐小兒,嗬,真是有意思。”

徐小兒偏了偏頭,可還沒躲開臉頰被捏的命運。不滿的揉了揉臉,看著蕭湛說道:“你是來打聽鳳凰山莊的事情吧?真倒黴,大清早的也不讓人清淨。”

青桐“咦”了一聲,好奇的看著他,問:“你怎麽知道我們要問什麽?”

徐小兒吧唧吧唧嘴,意猶未盡的放下手裏的竹棍,仰頭說道:“昨日傍晚,天下三大名姬之一的舞姬嫵媚受鳳凰山莊邀請才來了東郭鎮,好奇之人多不勝數。而今天你們兩個大清早的不在家睡覺,跑到這冷清的茶樓裏來,要說跟鳳凰山莊沒關係,換你你信嗎?”

青桐越來越覺得這小孩兒有意思,又要伸手去捏他的臉。徐小兒偏頭一躲,搶先將臉捂了起來,不滿的看著青桐,說道:“我說這位姐姐,隨隨便便捏男子的臉頰,這可不是個好習慣。”

青桐驚奇,還要再問。徐小兒卻沒給她機會,繼續說道:“鳳凰山莊此次之所以花重金將嫵媚請來,其實是為了迎接另一位貴客的到訪。”

蕭湛了然,那為何讓嫵媚住在客棧裏就說得通的。隻是……“那位貴客是?”

徐小兒很幹脆:“不知道。”

“不知道?”蕭湛挑眉,似不信,又似驚奇。

“確實不知道。”這次確實徐老頭將話給接了過來,“我說兩位,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依我看,不如找個清淨地方,再好好商談,如何?”

清淨地方?哪裏是清淨地方?當徐老頭爺孫倆輕車熟路的帶著兩人來到酒樓時,青桐就明白了。可當兩人更加駕輕就熟的坐在雅間裏流水一樣的報出眾多菜名時,青桐就傻眼了。這這這……趁火打劫啊。

蕭湛蕭湛眉頭抽搐,因有求於人又不好發作,隻能強忍下去。

爺孫倆埋頭狂吃,那樣子好像四五天都沒吃過東西一樣。百忙之中,徐老頭還算有良知的抬起頭來,招呼蕭湛和青桐一起吃,不過看那樣子,也不是真心相讓。青桐看他們那個樣子,就沒了胃口,側頭看看蕭湛,恐怕也是一樣的。

間中店小二又進雅間上了一次菜,眼睛都快樂沒了。看這樣子,青桐更擔心了。而蕭湛也不知道發什麽神經,竟然還笑眯眯的勸徐老頭多吃點,不夠再點。

青桐以為蕭湛氣糊塗了,湊到他耳旁,擔憂的說道:“我們出來的時候可沒帶很多錢啊。”

沒想到蕭湛忽然輕笑,竟有那麽股陰森森的味道,他壓低聲音說道:“誰說是我們付錢了。誰吃的誰付。”

“那我們?”

“問完了想知道的,跳窗戶溜就是了。他倆沒武功的,放心。”

這時,徐老頭爺孫倆酒足飯飽,徐小兒還打了個響亮的飽嗝,小嘴唇油亮油亮的,摸著明顯鼓起來的肚皮,仰靠在椅子裏舒服的吐著氣。

蕭湛一隻胳膊撐在桌子上,笑嗬嗬的問道:“吃飽喝足了?”

徐老頭樂的眼睛都眯了起來,直抱拳作揖道:“多謝兩位招待,小老兒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說,好說。那就繼續之前的話題吧,鳳琰這麽大的手筆,究竟請的是怎麽樣的貴客?”

沒想到徐老頭一攤手,道:“這個是真的不知道。”

青桐的臉刷的一下黑了下來。蕭湛雙眼一眯,散發出危險的光芒。

徐老頭連忙擺手,道:“兩位先聽我把話說完。雖然不知道那位客人姓甚名誰,但小老兒能確定,不是京城大官,不是江湖名宿,不是任何一個在江湖上露過臉的人。”說到這裏,徐老頭忽然把聲音壓了下去,神神秘秘的道,“大概半年前,在少莊主鳳琰過壽時,一位身份不明的客人忽然進入了鳳凰山莊,少莊主鳳琰不禁禮遇有加,甚至為其謝絕了所有來訪之客……”

青桐的心不自覺的跳了一下,那不是雲輕狂嗎?!

“……那位貴客姓甚名誰,誰也不知。就連鳳凰山莊內的下人,也很少有人見過他的真麵目。但就在四個月之後的某個清晨,鳳凰山莊突然傳出鳳琰病重的消息,並張貼告示尋訪名醫。可但凡是為鳳琰把過脈的大夫,得出的結論竟完全不一致。到最後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也是在這時,眾人才知道,那位神秘貴客已經消失了。”

徐老頭緩緩說完,本還想端端架子,可一看對麵兩人完全無動於衷,不由得驚奇起來:“二位已經知道了?”

“恩,早就知道了。”蕭湛點頭,那位神秘貴客已經跟他相處快一個月了。

“這不可能?!”徐老頭眼睛瞪得老大,好像自己的權威遭到了重創。轉而他狐疑的掃了兩人一眼,說道:“兩位麵生得很,應該是第一次去茶樓才對啊。”

這時,旁邊的徐小兒伸手打了他一下,挺著肚子睨著蕭湛和青桐說道:“想拿茶樓裏說書唬人那套蒙麵前的兩位,真是討打啊。他們想知道的是下麵的事情,我沒說錯吧。”

蕭湛眉角抽搐,皮笑肉不笑:“當爺爺的還不如這小孫子懂事。”

“好說。”徐小兒打了一個飽嗝,顫顫悠悠的坐直身體,說道:“據我所知,鳳琰不隻是請了舞姬嫵媚,天下間三教九流各行各業的名人,便會相繼來到東郭鎮,其中還有已經幾十年不世出的奇人奇才到場。鳳琰之所以肯花如此大的手筆,便隻為了一個人。”

“那個神秘失蹤的客人?”

“聰明。”

“可是那位客人已經失蹤了,他做這些又有何意義?”

“那位客人已經回到了東郭鎮。”

青桐和蕭湛對看一眼,眼中都有驚疑不定的神色。蕭湛繼續問:“鳳琰怎麽會確定那位客人已經回了東郭鎮?”

“因為鳳琰他……呃!”徐小兒突然變了臉色,兩隻手捂著肚子,臉色痛苦,想彎腰又彎不下去,很快,頭上也起了一層汗,“爺……爺爺……肚子……疼……”

其餘人臉色大變。青桐腦子裏迅速劃過“有毒”二字,眼角餘光掃過臉色焦急的徐老頭,又愣了,爺孫倆吃的一樣的東西,怎麽他沒事?

就在這時,“卟”的一聲輕響傳進了所有人的耳朵。伴著一股臭氣,青桐捂住了鼻子——徐小兒放屁了。

隻聽徐小兒捂著肚子,痛苦的說道:“爺爺……我吃……撐了……茅廁……”

徐老頭連忙點頭,抱起小孫子,回頭對兩人歉意的笑了笑,道:“實在對不住了。我帶孫兒去後院上茅廁。家當就壓在那裏,勞煩兩位稍等片刻。”說完,抱著孫子衝了出去。

青桐一步衝到窗邊推開窗戶。凜冽的寒風瞬間吹進房間,帶走了一屋子的濁氣。她深深呼吸,由衷感慨:“空氣好清新啊。”

蕭湛看著一桌子的狼藉,無奈的搖搖頭,還真是從沒見過如此活寶的爺孫倆。

等,耐心的等。半個時辰……一個時辰……一個半時辰……

青桐坐不住了,叫來小二讓他去後院瞧瞧。

小二抓了抓腦袋,驚奇的說道:“後院沒人啊。那爺孫倆早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