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渾身的僵硬讓蕭湛的待在原地,臉上的表情在刹那間凝固。而緊跟其後的,便是痛徹心扉的疼,全身的骨頭似乎都要碎裂一般,僅僅是一個瞬間,視線之中那熟悉的臉龐變得模糊起來。

青桐正低著頭,企圖將話題再次回歸到正常軌道,忽然覺得身邊的人的身體變得僵硬起來,她覺得有些不對勁,一抬頭,才發現蕭湛的臉色已然全變了。

“你……”

手艱難的搭上她的肩膀,蕭湛疼的眯起了眼睛,拚盡全力從嘴裏擠出幾個字:“輕狂……快……”身子一歪,倒在了青桐的懷裏。

這情況來的太突然,突然到青桐根本來不及對現狀做出任何反應。當骨頭哢嚓哢嚓的聲音清晰的傳入耳中,青桐在一瞬間的微怔之後,猛地反應過來,緊緊的抱住已經疼的彎下了腰的蕭湛,仰起頭,用盡全身的大吼道:“快來人呐……雲輕狂!齊繡繡!”

歇斯底裏的聲音瞬間傳了開去,驚動了四周所有的人。誰也不知道在這個月色撩人的溫馨夜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紛紛起身,忐忑不安的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張望著。

一直坐在廣場附近的鳳琰並不是第一個聽到喊聲的,卻是第一個飛奔到青桐身邊的。當他看到坐在樹蔭下的女子抬起臉時,那滿臉的清淚,瞬間擊中了他心髒最柔軟的地方。

“青桐……”

青桐忽的抬起頭:“蕭湛他犯病了,雲輕狂呢?他在呢?”

鳳琰看了一眼她懷裏已經瀕臨昏迷邊緣的少年,額頭上的汗珠已經化作一絲絲的白氣,散在空氣裏。可想而知,他全身已經燙到了什麽程度。好看的眉眼微微一簇,直接脫下身上的外衣罩在了蕭湛身上,彎身將他從青桐懷裏抱了過來,扭頭就跑。

青桐站起來要跟上去,腿上一軟,膝蓋直接磕在了露在地麵外一截石頭尖兒上。明明是鑽心的疼,她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咬了咬牙,勉強站起身,一步一顛的追跑了上去。

大殿之內仍在接受雲大人“喝茶”待遇的雲輕狂已經聽到了吼聲,跑了出來,正巧跟迎麵而來的鳳琰等三人遇上了。

“到底怎麽了?”鳳琰將蕭湛裹了個嚴實,雲輕狂根本不知道他懷裏抱得包袱是個人。

青桐氣喘籲籲的喊道:“蕭湛……他的毒發作了……”

話音未落,齊繡繡已經從雲輕狂身後衝了過來,揭開衣服的一角隻略略看了一眼,整張臉變得無比凝重。揚手一指不遠處距離大殿最近的一座樹屋,鳳琰心領神會,扭頭向那邊跑去。

幾個人慌慌張張的衝過去,鳳琰直接抱著蕭湛衝進了房間,青桐也想跟進去,卻在門口被齊繡繡攔了下來。

“你不能進去。”

“為什麽?!”青桐不敢置信的瞪著他,“蕭湛病了,我有權在待在他的身邊。”

齊繡繡冷笑:“照顧他嗎?你除了惹禍、被人照顧之外,你還會做什麽。”

青桐瞬間就怒了。雲輕狂看情況不好,趕緊走上來打圓場:“青桐,有我們兩個大夫在,蕭湛一定會沒事的。你進去,隻會跟著幹著急罷了。”一邊說著,一邊做著“乖,聽話”的手勢,推著齊繡繡走進了房間。

隨後不久,鳳琰也被趕了出來。

看著房門在眼前無情地關上,明亮的燭火將裏麵忙碌的人影投在門窗之上,看在青桐眼中,更添了心中一抹慌亂。

怎麽在這個時候蕭湛的毒就又發作了呢?本來幾個月之前,才剛剛發作過的呀。不是說一年隻有一次的嗎?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

青桐心裏忐忑不安,一雙眼睛死死的瞪著緊閉的門,腦子裏反反複複隻有剛才蕭湛倒在自己懷裏的景象。身體也不會動了,腦袋也不會思考了。整個人仿佛丟了魂一樣,呆呆的站在門口,讓一旁一直在看著她的鳳琰擔憂的皺起了眉頭。

“青桐……”鳳琰試探著叫著,她沒有任何的反應。他深吸了一口氣,走到她麵前,用力晃了晃她,“青桐。”

青桐愣了好半天,才眨眨眼睛,“啊”了一聲。

鳳琰在心中微微一歎,抬手擦去她臉上的眼淚,柔聲勸道:“別擔心,這世間最有名的兩位大夫都在裏麵為蕭湛診治,他一定會沒事的。別哭了,如果等會兒蕭湛走出來看你這樣,一定會心疼的。”

青桐又愣了一會兒,才明白他在說什麽。胡亂的一抹臉上,果然是濕的。她有些回不過神來的眨眨眼睛,自己是什麽時候哭出來的?

這時,房間的門忽然打了開來,兩人齊齊去看,卻隻來得及看清一個影子從門裏衝了出來。鳳琰再想攔時,已經來不及了。

“啪”的一聲,一個極其響亮的巴掌聲在靜謐緊張的空氣中響了起來。

“你幹什麽!”鳳琰憤怒的瞪向齊繡繡,將被打傻了的青桐緊緊的護在身後。

齊繡繡兩眼有些紅,死死的瞪著青桐,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樣:“五哥如果不是因為你,怎麽會突然毒發,又怎麽會……王青桐,如果五哥有個什麽好歹,我要你琅琊王氏上上下下都不得善終!”

這時,雲輕狂的吼聲從屋裏傳了出來:“繡繡你胡鬧什麽!還不快去把藥拿來!若是想讓蕭湛死得更快點,你就盡管站在門外吵個夠!”

齊繡繡難得被罵了還沒有還嘴,隻是冷冷的瞪了青桐一眼,飛奔回房了。

齊繡繡前腳剛走,雲輕狂才探頭探腦著小跑了出來,哪裏還有剛才氣勢十足的模樣。他就著房中的燭火看了眼青桐的臉,皺著眉頭小聲咒罵了一聲,轉而又戳了戳青桐的肩膀,說道:“事情沒有她說的那麽嚴重,你別忘心裏去。有我在,蕭湛不活蹦亂跳的出現在你眼前,那就是老天不開眼。放輕鬆點,很快就沒事了。”

青桐被打的扭過臉去,臉上火辣辣的,卻絲毫沒有感覺一樣,腦子裏反反複複隻有幾個字:五哥有什麽好歹……死得快一點…………除了這些,她已經什麽都聽不到、看不到了。

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雲輕狂隻能歎了口氣,慌張的看了一眼齊繡繡離開的方向,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瓶丟給鳳琰,丟下一句“別忘了給她上藥,要有腿”,這才跑進房裏。

也就是前後腳的差別,齊繡繡就回來了,如狂風一般的飄進房裏。反手將房門咣當一聲關上。

鳳琰皺著眉頭,張望了一眼印在房門上慌亂忙碌的影子,心裏也不由開始嘀咕起來。雖然在上次與蕭湛達成合作共識時,就已經聽他親口說了一些過往的事情,可他卻怎麽也沒想到蕭湛的毒會這麽嚴重。一邊考慮著要不要派人將陶家鎮的郭老請過來……呃,按照他的個性,綁還差不多。一邊不經意的回頭看了眼一聲不吭的青桐,心中的擔憂便化為了無奈。

罷了,眼下還是先安慰她要緊。

抬手摸了摸她的臉,毫無意外,已經腫了起來。

鳳琰不滿的皺了一下眉頭,拉著失魂落魄的青桐坐在房外的台階上,打開雲輕狂丟給她的小瓶,輕輕的塗在青桐的臉上。她仍舊是沒有任何反應。又彎下身,蹲在她身前,小心翼翼的將裙子拉到膝蓋的位置,露出了膝蓋上被磕破了的傷口。

“再著急,也不能這樣折磨自己啊。磕成這樣,也不知道喊疼,如果不是雲輕狂點破,你是不是就打算這麽忍著?”雖然知道對方不會聽進去自己的話,可鳳琰仍是忍不住翻著白眼瞎嘀咕。

上藥時,青桐感覺到疼痛輕輕抽了抽腿,鳳琰連忙低下頭使勁兒的吹著,一邊吹一邊說:“現在知道疼了,早幹嘛去了。”抬眼一看仍舊呆坐著的青桐,又是輕輕一歎,“青桐,你別哭啊,若是讓蕭湛看見你這副樣子,鐵定會心疼的。”

聽到“蕭湛”兩個字,青桐終於有了反應,低下頭,怔怔的看著鳳琰,眼淚就那樣無聲無息的流了出來。就連聲音也變得顫抖起來:“如果蕭湛真的出了事,那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說完,雙手捧著臉,低聲哭了起來。

鳳琰心疼不已,微微的直起身子,將她拉進懷裏。他知道自己此刻說什麽都是多餘,再多的安慰話語都不如蕭湛笑眯眯的站在她眼前來的有用,可他不說點什麽,總覺得心理上過不去。所以他隻是不斷的重複著同一句話:“蕭湛會沒事的,他一定會沒事的……”隻是在她最最脆弱的時候,奉獻出自己寬厚的肩膀、溫暖的懷抱,用溫柔有力的大手,輕輕的拍著她的肩膀。

青桐卻趴在他肩上,哭得說不出話來。

對蕭湛病情的了解,她並不比齊繡繡、雲輕狂這樣的大夫少多少。經曆了上一次上京城外蕭湛的毒發,她心裏已經多多少少有了數。這次的毒發,不僅來得突然,但看雲輕狂和齊繡繡的反應,她也知道這次真的是非同一般。或許、或許真如齊繡繡所說,一個鬧不好,她便再也見不到蕭湛了。

想到這裏,青桐哭得越發厲害。可是除了哭,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沒用和軟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