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有了鳳琰一夜柔聲安慰,盡管有了雲輕狂拍著胸膛打包票,可青桐坐在房門外整整一夜,迎來的隻有一個壞消息。

清晨時分,天仍有些灰蒙蒙的,緊閉了一夜的房門終於從裏麵打了開來。隻是輕輕一聲吱呀響,便讓哭累到斜依在鳳琰肩頭的女子睜開了一眼。

她一下站了起來,膝蓋間的疼痛讓她輕輕粗了蹙眉頭,便焦急的望向走出來的清秀男子,一疊聲的問道:“怎麽樣了?是不是沒事了?蕭湛呢?”一邊說,一邊伸長了脖子往房中看去。房門卻被關了上來,隻來得及看見床榻前齊繡繡頹然的側影。

心,就這樣毫無預兆的咯噔了一下。隨後便聽到了雲輕狂發出一聲無奈的歎息。青桐有些茫然的轉回視線,看到的便是雲輕狂略顯疲憊的臉。她身後的鳳琰走上前來,剛要對雲輕狂使個眼色,就被青桐攔住了。

“不管有什麽事情都要老老實實的告訴我,沒什麽是我承受不住的。”青桐回頭瞪了一眼鳳琰,扭過頭,一瞬不瞬的盯著雲輕狂,“告訴我,蕭湛的毒到底能不能解?”

雲輕狂動了動嘴巴,眼裏有些不忍,半晌,終於在青桐堅定的目光中妥協下來,輕輕一歎,說道:“蕭湛這次毒發來的突然,又是毫無征兆,很顯然,這是毒素已經在身體中擴散的明顯症狀。而事先又並沒有對這種情況做好準備,一些解毒的必備藥材根本來不及準備,尤其是七葉碧花草,距離開放至少還有十天的時間。這十天之內,我可以用銀針刺穴延長蕭湛的毒發時間,但是其中的痛處就要相應的延長,他能不能熬得過這十天,就要全看他自己了。”

青桐怔怔的看了雲輕狂半晌,忽然說道:“那十天之後,他的毒是不是就可以解了?”

雲輕狂神情微微一頓,輕輕閉了閉眼睛,緩緩的搖了搖頭。

“最好的情況,當然就是解毒痊愈;可若是最壞的情況……”

忽然,後麵的話青桐有些聽不清楚了,就連眼前的景象也變得模糊起來。

一直在看著她的鳳琰察覺到情況不對,立即上前站在她的背後,以便讓她能靠著自己。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擔憂的說道:“青桐,你先別著急,好歹先聽雲輕狂把話說完。”

青桐這才稍稍緩過勁了來,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觸到臉上的傷,疼的咧了咧嘴巴,這才徹底清醒過來。

雲輕狂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樣看著她,說道:“別把事情想得那麽糟糕。我並沒有說蕭湛會死啊。顏回這種毒,雖然是劇毒,但以蕭湛這些年來的情況來看,若是能夠致命的話,他此刻墳頭上的草都長到齊腰高了。所以最壞的情況,也無非是維持現狀。”

青桐眨眨眼睛是,似乎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維持現狀?那就是跟現在沒區別嘛。那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看她眼中露出的神情,雲輕狂又是一歎,就知道她還沒搞清楚狀況。於是忍不住,將她拉回了殘酷的現實當中:“青桐,你要聽明白,維持現狀的意思,就是蕭湛永遠都是現在這副樣子。永遠,明白嗎?我說的是,永!遠!”

永遠……永遠?永遠!也就是說,如果蕭湛此刻解毒失敗,那就意味著,蕭湛這輩子都是現在這個樣子。這個身高,這個摸樣。即使過個五六十年,蕭湛已經是個駝背的老頭,可是臉還是維持著現在這個樣子不變。成長的隻有年齡和生理,外表卻是不動的。

十年如一日,永葆青春,是無數人必勝最求的夢想。可現在,蕭湛居然因為身中劇毒,而享受世人永遠享受不到的“福利”。這本該是青桐應該為之感到高興的事情,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直覺事情沒有自己想得這麽“好”。果然,雲輕狂接下來的話,徹底讓青桐失了神。

“事出反常必有妖孽,人的生老病死的自然規律當然也無法打破。顏回的毒用在人的身上而出現這種症狀的,據我所知,也隻有蕭湛這一例罷了。帶著這種毒生活下去,以後蕭湛會遇到其他的變化,我也沒有把握。也可能會相安無事,也可能會突然暴斃。”

突然暴斃?!青桐有些受不了的閉了閉眼睛,僅僅是幻想一下蕭湛不在人世的場景,她便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若是變為事實,她也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做出什麽瘋狂的舉動。

雲輕狂將手穩穩的放在她的肩上,臉上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和凝重:“青桐,雖然我不想這樣說,可是事已至此,你也不得不早些做好心理準備。蕭湛的毒能夠解除,固然是萬事大吉。可若是不能,你……一定要堅強。”

青桐有些發懵:“我該怎麽堅強?你教我。”

鳳琰在旁邊越聽越覺得事情要變得糟糕,低頭想了片刻,忽然扯了扯青桐的衣袖,露出一個讓她安心的笑容。轉而望向雲輕狂,說道:“你剛剛說,蕭湛必須要用到七葉碧花草開放才能夠解毒,而你手裏的七葉碧花草最快要十天之後才能夠開放,我沒記錯吧?”

“沒錯。可是蕭湛他可能忍不了十天的痛處……”

“如果我能將時間縮短到三天之內呢?”

雲輕狂吃驚的看向他,驚叫出聲:“這不可能。”據他的經驗告訴自己,讓一株沒有開放的七葉碧花草完全開放,十天已經是最快的時間了。若是不追求藥效,隻一味的趕時間,別說三天,哪怕是一夜,他也可以做到。可問題是,那樣的藥草根本不成熟,就算用得上,藥效達不到,依然跟沒用一樣。

忽然又想到鳳凰山莊內那些稀奇的小玩意,雲輕狂又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想怎麽做?”或許因為那人是鳳琰,也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情呢。

鳳琰有些急躁的搖搖頭,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認真:“你別管,隻管回到我就好。”

雲輕狂仔細的看了他一眼,確定他不像在開玩笑的樣子,才說道:“解藥的配置需要兩天,再加上要一整天的藥浴浸泡。若是你能夠讓七葉碧花草三天內開放,蕭湛連一天的痛苦都不用忍。啊對了,前提是,那七葉碧花草必須能用啊。”

鳳琰白了他一眼,意思是這不是廢話嘛。用力拍了一下雲輕狂的後背,說道:“你盡管專心給蕭湛解毒就好,其他的事情都交給我。三天之後的這個時候,你開門出來,我自然會將開放的七葉碧花草完整的奉上。”

雲輕狂被他拍的有些暈,踉蹌了幾下,才站穩。猶自不放心的囑咐了幾句,被鳳琰嫌囉嗦,一腳踢在了屁股上。一步三回頭的進了房間,專心致誌的給蕭湛治病去了。

門剛一關上,青桐已經迫不及待的轉身拉住了鳳琰的衣襟,焦急不安的說道:“你真的有把握三天之內搞到那顆鬼草?”

鳳琰嗬嗬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眼神略帶寵溺的說道:“不是鬼草。是七葉碧花草,很漂亮的。我答應你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鳳家的生意若是不講誠信,也就沒有今天的鳳財神了。你就放心吧。不過這三天,我必須要離開一下。”

“你去哪?”拉住他衣襟的手不自覺的收緊,就連青桐自己都沒法發覺這一小小的動作。

“七葉碧花草在陶家鎮,我必須去請那個頑固的老頭放手才好啊。”鳳琰眨眨眼睛,意有所指,眼中的俏皮衝淡了青桐心中的不安。

當天中午,鳳琰便隻身離開了五毒教。臨走前,對珠圓、玉潤千叮嚀萬囑咐要照顧好青桐,這才騎著快馬絕塵而去。

珠圓、玉潤雖然對自家少爺隻身離開百般的不願意,可心裏也知道,照顧好青桐,就等於去了自家少爺的一塊心病。所以也隻能乖乖聽命。珠圓經過上一次的事情,已經徹底對青桐放下了不滿。隻不過言辭之間,還是帶著一些刺兒,卻都是擔憂關心的責備。

也不知道是不是對青桐這枚吃貨的印象太深還是其他原因,珠圓和玉潤兩人挖空心思的變著法兒給青桐做好吃的,無奈青桐的心思根本不在這上麵。吃什麽都像是嚼蠟一樣,有吃的往前送,就胡亂吃一通,隻要閑著,就守在蕭湛的病房外。不管誰勸都沒用。

中間齊繡繡出來過幾次拿些吃的或喝的,對青桐完全是視而不見。每次出來,眼底下的黑印便又深了一圈,不過幸好腳步還算穩,這才讓所有人放下了心。而雲輕狂則是一次也沒出現過。

一向性子冷的雲漪藍,也不知道是百年不遇的動了惻隱之心,還是對弟弟的身體不放心,也來勸過青桐幾次去休息休息。可被青桐笑著婉拒了。

她坐在病房外的台階上,手裏捏著一個小木棍,在地上劃下一道。旁邊還有一道。一道便代表一天,而今天已經是鳳琰離開的第二天了。特別打造的有一人高的木桶早被人抬了進去,期間青桐伸著腦袋想看看蕭湛,卻是沒得逞。

青桐可憐兮兮的趴在膝蓋上,默默地想著,鳳琰你快點回來啊。鳳琰你快點回來啊……

當天夜裏,便有人騎著一匹快馬衝進了五毒教,剛衝到廣場附近,馬兒忽然栽倒,馬背上的人被甩了下來。眾人湊上去一看,竟然渾身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