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進了馬車,便氣鼓鼓的坐在了角落裏生悶氣。

沈婧看了看她,嗬嗬笑了笑,一打簾子走了出去,坐在了駕車的沈琰旁邊,捅了捅他的腰,小聲說道:“哥,你跟嫂子鬧別扭了?”

沈琰隻是皺了皺眉,低聲喝道:“大人的事,你別管。”

“是是是,我不管,那你就不進去看看嗎?”

“有什麽好看的。又不是沒見過。”

“可我看嫂子挺難受的,好像是心疾犯了……”

話沒說完,沈琰忽然將鞭子塞進沈婧的手裏,一扭身鑽進了車裏。

沈婧捂嘴輕笑,輕快的甩了一鞭子,一聲清喝“駕”,鞭子抽在了馬屁股上。馬兒嘶鳴一聲,快速向南城門跑去。

馬車裏鋪著獸皮軟墊,即使是在疾行當中,也感覺不到太大的震動顛簸。雖然獸皮不是什麽上好的獸皮,比不得平南王府裏的東西,但這樣,已經算是最大限度上讓青桐坐的舒服了。

可這些青桐完全沒注意,隻是在心裏氣急敗壞的罵著解淵,罵著沈琰,甚至連蕭湛也罵上了。

車簾一掀,沈琰鑽了進來,輕蹙著眉,伸手過來就要摸摸青桐的頭:“怎麽臉色這麽差?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青桐一把打開他的手,冷冷的說:“我哪都不舒服。看見你就更不舒服。你要真為了我好,就放我下去。”

沈琰一怔,臉色稍稍冷了下來,說道:“我還沒怪你,你倒開始責怪起我來了。我問你,你一個姑娘家,跑到青樓幹什麽?”

“明知故問有意思嗎?”青桐白了他一眼,把頭扭開。

沈琰捏著她的下巴,把她強硬的轉過來,說道:“你果然是去找解淵去了?!我問你,你跟解淵到底是什麽關係!你喜歡他?!”

“你管不著!”青桐使勁兒打開他的手,第一下居然沒打掉。她冷冷一笑,諷刺的看著沈琰,說道:“怎麽,又想像上次一樣玩強的?”

沈琰心裏一滯,鉗著她下巴的手鬆了開來。青桐趁機狠狠的拍掉,縮到窗邊看透氣去了。

風掀起了簾子的一角,透過縫隙,她看見了氣勢不怎麽磅礴的南城門,以及南城門下的一溜遮雨棚,就跟現代馬路兩旁的涼茶攤兒一樣。雨棚之下三三兩兩的坐著守衛,偶爾抬頭掃一眼街上的人,談論幾句,又低下了頭。

就這麽一抬頭的功夫,青桐無意間看見一個有些眼熟的人,眼睛一亮,掀開簾子喊了出來:“喂!那個什麽麻子!叫你呢!”

小麻子正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猛地聽見有人喊,連忙找了過去。一看清由遠而近的一輛馬車裏探出的半個熟悉身影,愣住了:“王、王姑娘?!”

“幫我給解淵帶句話!”

說話間,馬車已經來到了跟前,小麻子不顧兩旁錯愕的眼神,連忙跑了過去,隨著馬車狂奔的喊道:“姑娘有什麽話,盡管吩咐!”

“他大爺的!!讓他去死!!!”

小麻子愣了。

沈婧哈哈一笑,用力一甩鞭子,馬車的速度瞬間就上去了。

本來四條腿的東西跑的就快,這下就更跟不上了。眼看著馬車風馳電掣而過,小麻子再也追不上,嘶聲力竭的吼了一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隻是想起剛才的話,小麻子就一頭汗,難道是自己聽錯了?

沈琰看著青桐狀如瘋癲的坐了回來,一頭黑線。在心裏不斷的問自己,她剛才是罵人了吧?她剛才確實是罵得解淵,並不是什麽暗藏玄機的話對吧?

青桐回過身,很是解氣的甩了甩頭發,一抬眼看見沈琰疑惑的目光,她挑了挑下巴,冷冷的說道:“剛才的話你聽清楚了?”

沈琰點頭。

“那你還覺得我喜歡他?”

沈琰搖頭。

“很好。”說完,青桐回頭去看風景去了。

沈琰滿頭的黑線更重了。現在還是不要惹她為好。還從來沒見過她這個樣子呢。看來大家閨秀該罵人的時候還是會罵的。

青桐撐著頭,趴在窗台上,身子隨著車子一顛一顛的,眼神卻是空洞的看著車外的風景。

罵就罵了,心裏也爽多了,可怎麽卻覺得空****的呢?

大概平南王沈精忠的情況太過危機,沈琰兩兄妹趕路趕得特別緊。特別是那兩匹馬,被抽的屁股都腫的像朵花一樣。估計這還是照顧青桐“虛弱”的身體,不然那兩匹馬的屁股早開花了。

臨近中午的時候,馬車停了下來。

青桐揉著眼睛,迷茫的看了半天沈琰遞過來的水,才反應過來該吃飯了。

“幹糧就是這樣,不管怎麽樣,都要湊合著吃一些。”沈琰見她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手裏的幹糧,以為她是對幹糧不滿意。想想也是,青桐從小就是養在深閨之中,所用所吃無不精貴,幹糧確實委屈了她。想到這裏,沈琰為自己的無能感到黯然,“如果趕路趕得及,晚上應該就能到達前麵的平安鎮,到時候我們再吃好吃的。”

青桐看了看他手裏的東西,心想,原來饃饃就是幹糧啊,看來古人的生活水平還不錯。

沈琰以為她不願意吃,隻能溫聲勸道:“湊合著吃一點,總不能餓著肚子上路。我們現在在趕路,條件有限,你就忍忍吧,好嗎?”

青桐懨懨的看了一眼沈琰,默默的點了點頭,說道:“我不是什麽嬌滴滴的大小姐,你不用這樣照顧我。如果能早一些到達平南王府,沈老……王爺就能早一會兒看到你。”

沈琰笑了笑,眼神溫柔寵溺。大概是覺得青桐能為自己考慮,為自己爹考慮,就說明她不是一點不在乎自己的。想到這裏,沈琰狠狠的咬了一口幹糧,眉開眼笑。好像那幹糧是什麽山珍海味一般。

青桐扯著嘴角笑的很勉強,其實她特別像告訴他,自己愁眉苦臉的不是因為吃的喝的這些外在的條件,也不是因為做了長時間的馬車渾身骨頭都快散架了才覺得不滿意,隻要沈琰不出現在自己眼前,或者是現在就把她仍在荒郊野嶺,別說是吃這些苦頭,就算是再多吃一些,她也覺得值。如果是上刀山下火海的,那就算了。沈琰在她心裏還沒厭惡到那種地步。

沈琰再跟她聊了一會兒,看她精神氣一直提不起來,就讓她在馬車裏睡一會兒,自己出去了。

剛跳下馬車,沈婧一副八卦嘴臉的蹦了過來,張嘴就想問些什麽。沈琰做了一個噓的姿勢,指了指馬車裏。沈婧點頭會意,屁顛屁顛的拉著沈琰往遠處走了走。

“哥。”沈婧一邊嚼著幹糧,一邊觀察著哥哥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問著:“哥,我怎麽覺得青桐嫂子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沈琰不動聲色的看了她一眼,說道:“哪裏不一樣?”

沈婧仔細看了他一會兒,覺得他並沒有不高興,才繼續說道:“嫂子比以前活潑多了,也愛笑了。雖然以前的嫂子也很漂亮很好,我也很喜歡,但相比之下,我更喜歡現在的她。該怎麽說呢……如果說以前的嫂子是九天仙子飄逸出塵,那現在的嫂子就是有了人氣兒,感覺更親切了。”

沈琰抿嘴輕笑,回頭看了一眼馬車的方向,眼裏都是寵溺,說道:“我也這麽覺得。”

“不過哥,我怎麽覺得你跟青桐嫂子的關係反而不如以前好了呢?你倆到底怎麽了?是不是因為失憶的關係。”

提到這件事,沈琰眼裏剛剛湧起的神色頓時黯淡了下去。他搖了搖頭,沒說話。沈婧看得出來他不願意提,也不追問,自顧自的去休息了。

沈琰默默的啃著手裏的幹糧,味同嚼蠟……雖然這幹糧在他眼裏本來就如同嚼蠟。回想起這短時間在九龍城中發生的事情,他無聲的發出一聲歎息。

其實他明白,兩人之間的問題不隻是失憶那麽簡單。失憶隻能算是一個*,而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才是導致今天這種現象的最重要的原因。雖然青桐被劫以後,自己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九龍山見她,但就在她最無助最慌亂的時刻,隻有小花、蕭湛、甚至是鈴鐺和綠苑陪在她身邊。患難見真情,這比什麽都難能可貴。就像是雛鳥剛剛睜眼的一瞬間,會理所當然的眼前的第一個人認作親人是一樣的道理。

經過了這段時間的觀察,他已經看得很清楚。青桐隻不過將小花當做是哥哥,並沒有男女之情。而對蕭湛,時而像弟弟,時而像仇人,打打鬧鬧之中自然而然生出一股親昵,但也趨向於朋友。更何況蕭湛還是個小孩子,所以他不足以對自己產生威脅。但解淵的出現,這就不一樣了。

青桐在最無助的時候,想到的是解淵;在中秋佳節的時候,想起的也是解淵;在她想要逃離自己,不想離開九龍城,想找一個人來幫助她的時候,她想到的也是解淵。甚至是不惜去青樓那種*不堪的地方,隻要為了找到解淵,她連眉頭也不眨一下。

在他知道或者不知道的一件一件事情當中,青桐與解淵走的越來越近,作為一個男人,一個深深愛著青桐的男人,他能夠感覺到兩人之間漸漸升溫的情愫,這讓他覺得很惱火。

想到這裏,沈琰緊緊的皺起了眉頭,就連幹糧被自己捏的粉碎,也絲毫沒有察覺。他眯了眯眼睛,眼中殺氣快速閃過。嘴裏喃喃的念著一個名字,解淵,解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