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河水依舊靜靜的流淌著,河麵上氤氳的水汽隨著時間漸漸變淡,最終消失。

青桐緊緊的攬著蕭湛的腰,看著他臉上的紅暈稍稍淡了下去,探手摸上他的額,溫度似乎也不再升高了。她微微的放下了心。水麵的倒影中,隱約的倒映著她青紫色的唇,就好像中毒了一樣。她無聲的苦笑一聲。

這時,雲輕狂已經在河岸邊生起了火,腳邊散落了一堆枯樹枝,他彎腰折了幾隻,扔進火裏。火舌舔著幹柴,燒的劈裏啪啦。雲輕狂拍了拍手,轉頭看了看河水中心的兩個人,試探著踩進水裏,緩緩靠了過去。彎下身,探上蕭湛的額頭,又摸摸青桐的額頭,清秀的眉緊緊蹙了起來。

“怎麽了?”青桐有些害怕的看著雲輕狂,她真怕會從他嘴裏聽到“我盡力了”等類似的語言。

“他是暫時沒問題了,可你如果再不上岸烤火,我就要再多添一個病人。”

“……”

雲輕狂站在蕭湛背後,雙手從他腋下穿過,向上用力一提,將蕭湛半個身子拖出水麵。青桐幫著他將蕭湛弄到岸邊靠坐在水裏,扶正了身子。

一陣風吹來,吹在已經渾身濕透的身上,青桐忍不住哆嗦起來。一邊搓著手臂,一邊跑到火堆旁,渾身發抖的去烤火去了。對著橘色的火光,她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指甲都變成了紫色。

雲輕狂在她對麵坐了下來,指著她說道:“你這個樣子跑到大街上,肯定會引起**的。”

青桐咧著嘴幹笑:“是不是我這樣很誘人?”

“……很像女鬼。”

“你去死!”

雲輕狂看了看她,有些猶豫的說道:“我看你也不像扭扭捏捏的女子,不如你先穿著我的衣服,我幫你把衣服烤幹吧?你放心,我是正人君子,不會做偷窺那種不恥的勾當。”

青桐想也不想就擺手回絕了,看雲輕狂還要再強調自己是正人君子,她連忙辯解道:“這畢竟是樹林,讓我一個人躲到樹後換衣服,我真怕躥出個獅子老虎的,把我給刁走了。還是這樣吧,我還受得了。”

“可是,你浸了這麽長時間的冷水,你的病能受得了嗎?如果我猜的沒錯,如果你再感染風寒,心疾再次發作,就會很危險……”

青桐微微皺起了眉,這確實很麻煩。

“而且你體內的毒已經有了隱隱發作的征兆,難道你自己一點都沒發覺嗎?”

青桐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說道:“我覺得我很好啊。哪裏中毒了。話說回來,你不會是個庸醫吧?”

雲輕狂做了個吐血的動作,很無奈的攤了攤手,任命的說道:“說吧,你怎麽才肯信我?如果是醫好那個,呃,是叫蕭湛對吧?如果我能醫好他,你就相信我是天下第一神醫的話,那我現在就帶你倆會南疆怎麽樣?”

看著他一副被打敗了的模樣,青桐也開始疑惑起來。可是仔細感受了一下身體裏的感覺,似乎除了冷之外,並沒有其他的不良反應。就連心髒,也沒有疼痛的跡象。而且雲輕狂剛才僅僅看了蕭湛一眼,便說出了他中了什麽毒。他應該不會是庸醫。如果庸醫的質量都這麽高,那神醫也就不是神醫了。不過話又說回來,自己怎麽會中毒了呢?

青桐想了想,問道:“那,我中了什麽毒?”

沒想到雲輕狂卻是搖了搖頭,說道:“因為時間太長了,中毒又很淺,我手邊沒有工具和藥物,很難判斷你中的是什麽毒。”

“你能看出我什麽時候中的毒嗎?”

雲輕狂仍是搖頭:“這個,這個……少則七八年,多則十幾年,就算說那毒是從娘胎裏帶來的,也有可能。”

青桐心裏咯噔一聲,腦子裏瞬間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段模糊對話……

……

“黃大夫,我五弟已經將她腹中的水給逼了出來,可是她為什麽一直醒不過來?”

“這個……這位姑娘本就有心疾,受不得刺激。但是……唉。”

“黃大夫為何歎氣?難道是她……”

“這位姑娘脈象時緩時急,似強似弱,這本應是中劇毒之象,但又實在診斷不出身有劇毒,也不好妄下斷言。此乃老夫生平僅見……”

……

因為當時自己還在昏迷之中,所以那一段對話,聽得斷斷續續,不甚清楚。醒來時就忘了這回事,如果不是雲輕狂提起,她根本就不會想起還有這麽一段對話。

不知道為什麽,青桐竟又想起了王遠清(王青桐的爹)的蹊蹺死亡,她總覺得好像有東西能夠串聯起來了,隻是中間少了一層關鍵性的東西,讓她仍抓不住事情的本質。大爺的!源頭還是在*霆那老匹夫身上。

這時,岸邊水裏的蕭湛,身上再次熱了起來。水麵上浮起了一股水汽,越見濃鬱。青桐吃了一驚,就要跑過去看,雲輕狂卻做了個安心的手勢,自己跑過去看了看,然後慢悠悠的回來了,一臉輕鬆的說道:“沒事的,他這個樣子,至少還得出現兩次。”

青桐稍稍放下心來,又想起自己身上的毒,又問道:“那我現在有生命危險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她鬆了一口氣,“那我就先別管了。我之前聽你說,蕭湛中了名叫‘顏回’……”

“是‘回顏’。”

“哦哦,對,是‘回顏’。你既然能叫得出名字,肯定就能解得了對吧?”

雲輕狂立刻驕傲的甩了甩額發,露出一個很囂張的笑,被青桐一瞪眼,立即收斂了一些,輕咳一聲,說道:“‘回顏’之毒,其實本身並不難解。但麻煩就麻煩在,必須要消耗大量的藥材和大把的時間。其中有幾味藥材,在南疆都極為難得,就跟不用說這相距千裏之外的大夏國了。我剛才給他把過脈,他這幾年間一直再靠其他藥物緩解,但這隻能治標不治本,如果想要徹底根除,還是要回南疆才可。”

“是不是七葉碧花草?”

雲輕狂“咦”了一聲,很不可思議的打量著她,說道:“沒想到啊,你居然會知道七葉碧花草。”

青桐扯著嘴角笑:“過獎過獎。”

“七葉碧花草隻是其中的一味藥材,具體需要多少藥材,必須還要給他做仔細的檢查。不過,我剛才把脈的時候,也注意到一件事情,為他治病的人手法純熟老道,並且似乎有些南疆古老秘術的痕跡,醫術應當不輸於我。如果真要解毒,應該不難,但為何卻有處處受製的感覺?難不成那大夫已經到了垂暮之年,或者斷手斷腳?”

青桐汗顏,如果讓齊繡繡聽見了,非殺了他不可。

“……她非但不斷手斷腳,嘴巴還非常淩厲,年紀隻會比你小,還是個,哼哼,美女。”她是多麽不願意承認齊繡繡長得好看啊。

雲輕狂頓時來了興趣,樂嗬嗬的搓著手,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當真?!那我一定要見見她。嘿嘿,讓你見笑了,我一聽到醫術高超的大夫,就想跟他比試一番。更何況年紀還比我小的女子。”

“不光如此,她也自稱天下第一神醫哦。”

“居然敢跟我搶名號?!不行,她是誰!我非要找她一決雌雄不可!她叫什麽……”說了一半,雲輕狂突然愣住了。青桐與他大眼瞪小眼半天,他才猶豫的問道:“她、她該不會姓齊吧?”

“沒錯,她叫齊,繡,繡。”

朱唇輕啟,一字一頓的吐一個名字。雲輕狂的臉色卻隨著那一個一個字變得越發難看,最後一個踉蹌,跌坐了回去,垂下頭,不吭一聲。

“怎麽了?你認識她?有仇還是有情?恩,有情的話,你肯定是不是被甩了就是甩了人家了。”青桐哈哈笑著,說出自己的猜想。越看雲輕狂垮下去的臉色,越覺得自己沒猜錯,而且很可能就是後者。

雲輕狂垂著頭,頹然的擺擺手,看樣子是不願意再提這件事情。

這下青桐倒是好奇了,看兩人年紀很輕,難不成,當年真有一段孽緣?!

雲輕狂越不說,青桐的八卦精神就更加高漲。

“她是不是你的小師妹?或者,是青梅竹馬?”

“……”

“你喜歡她?那丫頭除了脾氣不怎麽樣,光看臉的話,還是很不錯的。”

“……能不能別再說了……”

“別這樣嘛,說出來大家聽聽。”

“……你夠了……”

“我問你答,隻需要搖頭或點頭就可以。問題一,你喜歡她嗎?”

“你……咦?那邊情況好像不對勁啊。”

“你別幹岔話題這麽沒品的事情,這都是我當年玩夠了的。”

“不跟你鬧,你回頭看看蕭湛那邊,情況真的不對勁。”說著,雲輕狂已經站了起來,眉頭緊鎖的看著河邊。

青桐不耐煩的回頭看了一眼,卻隻一眼,就愣了。

隻見河麵上的水汽已經濃鬱到極點,幾乎看不到蕭湛的在哪裏。而濃濃的水汽當中,出現了一個極為模糊的身影,看動作,似乎是半蹲著,而他麵對的方向,正是蕭湛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