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田仁醫傻包子

037敏銳的心思

“……哥啊,這是你補的啊?”李半夏聲線抖動,指著他手上的那件衣服直問。

劉東山拍了一下她的額頭,“叫什麽呢,哪有喊你丈夫‘哥’的理?”真是瞎胡鬧!

李半夏撇撇嘴,口頭禪而已,說溜了。

“咳咳~~相……相公,你什麽時候會補衣裳的?”李半夏鮮少叫他相公,這叫出來不隻她別扭,劉東山也有幾分不好意思。

劉東山往別處瞧了兩眼,醞釀了一下心裏浮動的情緒。轉而回過頭,暗罵自己一大老爺們被人家一小姑娘一聲相公弄得晃了神,真是夠沒出息的。

“這個啊,早就會了,靈芝娘走的那一年,就拾掇起這玩意來了。”劉東山望了望她還有些茫然的臉,接道:“靈芝的娘走了,我們父子幾個穿的吃的用的全是娘幫張羅。娘年紀大了,眼睛也不好使,盯東西盯久了眼睛發脹。靈芝當歸銀杏幾個,每每穿破了衣衫,都要送到娘那兒去。我一想,長期這麽下來也不是一個事兒,拿著針線練練,看著挺容易,就自己學了點兒。”

李半夏更加吃驚了,“你的針線活兒是自己練出來的?”

“嗯。”劉東山很自然地應了一聲,回頭看向她,似乎在奇怪這麽稀鬆平常的事情,有什麽值得她大驚小怪的。

李半夏掩著自己的麵門,恨不得拍死自己算了。一方麵惱恨自己在針線方麵的白癡,被一個大男人比了下去。另一方麵想起剛才還在他麵前“秀”自己的活計,臉上就燒得厲害。

剛才,人家嘴上說還行,其實心裏頭還指不定怎麽笑話她呢!

劉東山嗬嗬笑了,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似的,道:“你不必覺得難為情,其實你第一次繡成這樣,已經夠可以了。隻是要想拿出去,還得多練練。”

“我哪有!”她才沒有難為情呢,笑就笑唄,她不在乎。

劉東山沒吱聲,坐在那裏,望著前麵的那片竹林,神思安然,不知在想些什麽。

李半夏動動嘴巴,回頭問他:“你既然會針線,為何我都沒看見過?”

“沒什麽,娘不讓我做這些事。說這個家裏又不是沒有女人,要我個大男人拿針線,會讓別人笑話。”

李半夏從他腿上拿過補好的衣裳,端詳了起來。

“你的手藝真好。”她誠心讚道。

劉東山咧嘴笑笑,並沒有說什麽。

風起了,茶涼了。

劉東山站起身,與李半夏打了一個招呼,拎著扁擔回了屋。拿著家裏大號的茶壺,頂著日頭又去了田裏。

這麽熱的天,也不知道歇歇,李半夏歎息。

劉西山在午睡,半個時辰之後才扛著鋤頭去了田裏。臨走時埋怨家裏的女人為何不把他早些叫起來,耽誤了多少工夫。

李半夏手裏的針驀地紮進了手指,流出一滴嫣紅……

劉西山是幸福的,因為他有一個疼他的老婆;劉東山是辛苦的,因為他的老婆即使是在火辣辣的日頭下,也沒有勸他上床睡上一會兒。

李半夏心裏莫名地有點難受,凝望著前麵被火紅的太陽烤得快冒熱氣的小路,心想著:她原本可以多做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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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半夏回到屋裏的時候,劉銀杏正跪在桌子旁邊的板凳上,手裏拿著一個土豆,用指甲剝去它的皮。

桌子上麵放著一個小盆,盆裏有十幾個土豆。大的有雞蛋那麽大,小的隻有大手指頭般大小。

不管大的小的,劉銀杏挨個剝去它們的皮。剝好一個就放在桌子上,小模樣極其的認真。

“甜甜——”李半夏喚了她一聲。她喜歡叫她甜甜,甜甜這個名字很好聽,叫的人心裏也不免甜絲絲的。

劉銀杏回頭看了她一眼,似乎在問她有什麽事。

“你這是在幹什麽?”李半夏問。

“剝土豆皮。”劉銀杏雖然沒說什麽,還是翻了一個白眼。她在做什麽她不看到了嗎,為什麽還要再問她?

“剝土豆皮幹什麽?”

“當然是炒來吃的。”

“是你想吃?”李半夏記得,劉銀杏並不愛吃土豆。她喜歡吃月亮豆子,尤其愛吃月亮豆子裏麵的豆豆。每次家裏炒了豆子,她總是很開心。她吃豆子的樣子也很特別,專挑那種扁扁的、胖胖的有豆豆的豆子吃。熟練地用筷子剝開豆子的表皮,挑出豆豆,放到一旁。然後吃去豆皮,積累了許多的豆豆,到快要放碗的時候,再一次享受地把它們吃下去。

似乎這,就是她簡單的小幸福——

劉銀杏搖搖頭,手裏的動作沒停。

“那是靈芝要吃的?”

劉銀杏再搖頭,忽然變得有點沉默。過了許久才道:“這是我爹愛吃的。”

“是……是嘛……”那股難受的感覺又回來了,李半夏愣愣地站在那裏,突然發現自己不知道怎麽麵對麵前的這個孩子。

“你知道我爹愛吃這個?”

“知道。”她當然知道。一度家裏的飯桌上頓頓不離土豆,就是因為她知道劉東山愛吃這個。

“難得你還知道我爹喜歡這個——”劉銀杏翹了下嘴角,語氣中帶著股淡淡的嘲諷。要不是李半夏看到她眼裏流露出的埋怨,她興許會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李半夏心中震顫了一下,這孩子,該有著怎樣敏感的心思?

劉銀杏,不似劉當歸對她由心底升起的抵觸和反感,也不似劉靈芝般亂鬧。她一直都是不溫不火、安安靜靜地站在某個角落裏,看著家裏發生的事情,看著她與劉東山相處和生活——

她沒有給她臉色看,頂多就是不太愛理人,這和她性子有關。之前就說過,除了她爹,這孩子見了誰都是一副不愛說話的樣子,被馬氏說了許多次,一直不見她改過來。

而這次,李半夏看得出來,她對她是有氣,有埋怨的成分在裏麵的。

她不是怨她別的,也不是存心想要針對她,她隻是在心疼她爹。

為什麽她爹這麽辛苦了,她這個後娘都不對她爹好一點兒?

白天日頭正緊,幹活很累。許多莊稼人都喜歡早晚到田裏去,這樣舒服一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