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再次相見
蕭泠瑄似乎在那時候被我打擊到了，一直都不怎麽吭聲。我倒是難得清靜。
從容王府出來直到現在，除卻納蘭劍清的那次，蕭洛瑄竟然沒有一次派人來攔截我，那麽，我真的是安全了吧。
產生這個想法，是在到達距離邑國邊境隻有一城之隔的陽城之時。
而此時，距離正月十五元宵那場導致我流落他國的大火已經兩個月了。我也兩個月沒有見到珩。不知道珩是否無恙，是否開心。
隻有一些道聽途說了解到的消息能勉強撫慰我的悸動擔心，希冀著，珩平安無事，仍舊快樂的生活著。
“據說元宵後邑國皇帝有五天沒有上朝呢”
“但是後來馬上就上朝了呀”
“寵臣蘇遠卿據說現在都還行蹤不明，皇帝也在期間數次發怒全然不像以往，邑國朝廷已經很關注此事了”
“近衛軍統領陳蕭恩越來越受寵了呢”
珩，至今尚未對外公布我的“死訊”，隻是未知珩以何種借口堵住朝廷重臣的口，好讓我一直存在下去，莫名其妙失蹤，可不是簡單的小事。珩，該為此做過很多努力才對。
我更加須得早點回去，不能讓珩獨自一人，承擔這諸多事情。
就在這種將要鬆懈的時候，突然一擊才是最為恐怖的。
分明就是快要到達兩國交界，馬上就要踏上故國的土地，離回家僅剩數裏之遙，那麽近那麽近。夜色如此美好，心境如此豁然，興奮得快要承受不住，可是，如斯美好的夜晚呐，馬匹悠然的行走，蕭泠瑄一聲不吭的緊隨，樹林安靜平和的沉寂，明亮皎潔當空的皓月那麽那麽的美好，卻因一個人的突現而消失殆盡，氣氛凝僵住，連帶著我的身體也難以動彈。
蕭洛瑄，就這麽出現在快要被歸鄉的開心淹沒的我麵前，讓我驚慌失措，分明忘記了如何應對。
靜靜站在我身前的蕭洛瑄，全無以前的壓迫感。比之以往見麵的蕭洛瑄，現在的他，雖然還是一般的華貴衣物，一般的雍容華貴他，卻有著難掩的憔悴之感。仿佛，萬分勞累許久尚未休息。全然不似曾經的風華正茂氣宇非凡，他，到底是為了什麽變得如此疲憊？
“遠卿，跟我回去吧。”蕭洛瑄語氣極為虛弱，眼卻緊緊鎖在我身上，“你該知道，你體內的毒，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就算為了你自己，甚至為了慕珩，你也不該再反抗再否定了。”
“你怎麽就能確定，我隻有跟你走隻有在你身邊隻有你才能替我解毒？我自己亦會有辦法處理好我自己的事情的。”在蕭洛瑄身後左右四處觀察了一下，發現除卻兩個貼身侍衛，沒有其他護衛或是用來抓我回去的官差，暗暗提緊了心，蕭洛瑄敢就此在我麵前現身，絕非沒有準備，我亦不敢懈怠，畢竟麵前的可是蕭洛瑄，何其厲害的蕭洛瑄，“容王殿下，何須多在遠卿身上浪費時間人力？遠卿生死，不足為慮。”
“你何必勉強故意否認你所知道所了解到的事實呢，我讓你這麽困擾麽？”蕭洛瑄低落的輕語，傷感的模樣完全顛覆了他人的謠傳以及我之前的看法，“我隻是為了你好，隻是希望你好罷了。”
這是演戲還是蕭洛瑄的真情流露？！！
“皇兄？！！你怎麽了？”我尚未來得及反應，因為感受到蕭洛瑄出現趕緊隱藏在路邊樹上的蕭泠瑄聽到此處卻不自覺跌下樹現身，緊張懷疑甚至驚恐的看著陪伴了他整個童年少年歲月的皇兄，“發生何事讓你如此傷心？”
在蕭泠瑄跳下樹的一刻，蕭洛瑄的臉上分明出現了一切皆在掌握的胸有成竹。蕭洛瑄果然是在騙人迷惑我的視線麽？
“泠瑄，你果然在這裏。”蕭洛瑄麵對著蕭泠瑄無奈卻又寵溺的道，蕭泠瑄頓時蔫了下去，低頭無話可說，坦然承認錯誤，“記住你的身份，不要輕易到處遊玩，你是一國皇子，怎能不顧威儀呢？！”
“安啦，皇兄。”蕭泠瑄無所謂的聳聳肩，笑著打哈哈，“沒關係的啦。倒是皇兄你，這麽憔悴的樣子是怎麽了？最近也沒出什麽大事值得讓皇兄你如此操勞的吧。”
“小事罷了，不足為慮。泠瑄，你和我一同回去，不許在外逗留。”蕭洛瑄大手一揮，斷定了蕭泠瑄未來一段時間的命運，轉而把問題扯向了我，“遠卿神醫已經在逐步研究你的解藥，也許不久後就能把你的毒清除，你跟我回去，方能無恙。遠卿，你知我如何會害你？”
“容王殿下，憑你對我蘇遠卿的了解，你認為，我會束手就擒心甘情願麽？”我冷聲諷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即使蕭洛瑄真正是為了我好為我解毒，無論處於哪方麵的原因，我都不能答應他，在眼見著就可以回去的時候功虧一簣，“容王殿下，蘇遠卿，並非脆弱如斯，動則生死難測。”
“就連我低聲下氣要你回去，你也不答應麽？要我怎麽做才可以？”蕭洛瑄神色極為痛心，“我為你做了那麽多事情，你的心還是如此決絕嗎？”
把我從火海救出的蕭洛瑄，為我遍訪名醫的蕭洛瑄，擔心我關心我的蕭洛瑄，因我不憐惜身體而發怒的蕭洛瑄與他相處不過月餘，卻深知自己虧欠他的何止自己清楚的這些？說不感動真是連我自己都騙不過去。可是，隻要想到他對我的好，眼前就會浮現珩的笑顏，阻止我再近一步想下去。不是不明白蕭洛對我的好，隻不過，以我們彼此的身份，以珩的存在，我如何敢去回應敢去挑明？隻能一次次拒絕罷了。我心向著的，永遠都是珩
心頭一刹那的猶豫讓我怔住了。
竟然會猶豫在那件事上呆怔的目光緩緩地移至蕭洛瑄英俊的臉上，我對蕭洛瑄難道竟是動心？才讓我在那一刻動搖了？怎麽可能?
“遠卿？”許是見我許久未反應，蕭洛瑄伸手觸向我的肩膀，“你沒事吧？”
沒有側身躲開他的手，任由其落在我肩上，堅定的與他對視，語氣亦堅定：“我是必須要回去的。”
無論我的心意究竟如何，歸鄉卻是永遠不變的目標。
“我明白的。”蕭洛瑄低低稻氣，“因為慕珩在那嗎？”我沉默不語。
“那你自己呢？”恍如隱藏著狂風暴雨，蕭洛瑄猛然把聲音提高，“隻為他，你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了嗎？”
“不隻為了他的。”蕭洛瑄愕然，我續道，“我的家我的親人都在那裏等著我回去。我可以舍棄任何東西，卻不能拋棄骨肉相連的親人。再者，”頓了頓，“回到容王府也不能保證我的性命無憂，已經參與顏神醫的解藥研製的容王殿下應該最清楚不過。”
肩上的手被它的主人黯然地收回去，一時間，包括不明事情原委的蕭泠瑄，森林陷入沉寂。
“少爺！”一道驚喜的喚聲劃破了難耐的沉靜，來人像我遠遠奔來。
這個聲音！！
抑住心裏翻天覆地的激動，我托起來半跪在我麵前的塵暘，緊緊擁抱在一起。
經曆生死磨難之後，終於能夠再次見到親人，豈是言語可以形容的喜悅？！
“塵暘”我深吸口氣緩緩心中的興奮，“你怎會在此？”
“少爺，自元宵以後，塵暘便派人打探少爺行蹤，不久前終於得到少爺在陵國的消息，方才驚見少爺在此，即現身與少爺相見。”塵暘表現得比我更為激動，“少爺，總算見到您了！”
塵暘說得如此激動，我卻聽得心一點點下沉，擺手平覆塵暘的波動，塵暘在一怔後立即鎮定，垂首立於我邊上，略顯陰沉地看向蕭洛瑄，“容王殿下，您的能力真是不同凡響呐，竟然把消息封鎖至這個地步。”以暗營的能力，要用上一個多月的時間才能找到我的線索，絕對離不開蕭洛瑄的“功勞”。
“為了我的目的，”蕭洛瑄緊緊盯住我，眼神終於脫離虛弱溫和，轉而恢複以前的霸道自負，“任何事情都可以為之。”
轉過身，避過他，吩咐塵暘：“塵暘，我們回家。”
“是，少爺。”
“我和你一起”——沉默許久之後，蕭洛瑄倏然開口。
“泠瑄你回府，休要再亂跑，瞎摻和。”蕭洛瑄冷冷地吩咐，“既然你不肯回去，那麽，我妥協，我跟你回邑國。”
我瞪大眼睛，僵在原地。
“皇兄！”蕭泠瑄急喚，“你為什麽要去邑國，我也要去！”
“泠瑄！”蕭洛瑄喝道，“連我的話也敢不聽了嗎？我自有我的原因。”
“是皇兄。”蕭泠瑄最怕的還是他這個皇兄，乖乖聽話，倒是衝著我喊起來，“蘇遠卿，別忘了幫我！”
自始至終，從蕭洛瑄提出和我一起回國，到蕭泠瑄獨自離開，隻剩下我，蕭洛瑄和塵暘三人，我均未置一言。
“你”話說出口卻是如此幹澀，“不擔心蕭泠瑄偷偷跑回來嗎？”
“我有遣人暗中跟隨監督他。”蕭洛瑄平靜的道。
“何苦呢”低吟聲淺淺溢出口。
“誰讓是你呢”同樣的低吟在風中散了開來。
夜，風凜冽。心緒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