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樓下所有百姓都齊齊地對楚家歡呼。

楚家聲望確實很高，可方昳澄卻微不可聞的皺了皺眉頭。

原本以為抓住了那幾個極有可能鬧事起哄的就可以了，可是百姓們還是對楚家一片叫好，反而城樓上的宋時煦卻沒有百姓搭理。

城樓下的楚澤崢看著方昳澄微蹙的眉，頓時反應過來，也覺得這樣不妥，他雖然常年在戰場上廝殺，心思卻還是有幾分細膩的。

他向百姓們抬起手揮了揮，百姓們很快安靜下來。

楚老將軍看向自己的兒子，凝眉思忖一瞬，也反應過來。

將軍世家雖保家衛國，軍功累累，受百姓讚揚，受家國依賴，卻也處處如履薄冰，君心難測，即使是神經大條的人，也不得不多多考慮。

他帶著楚澤崢和楚君如又行了一個最能顯示出對帝王尊敬和忠心的禮，跪在地上，禮行完，卻沒有起，而且恭敬地抬起。

“兩個月前本是秋季，邊塞卻突發惡劣天氣，雪下不止，如若不是陛下當機立斷，往邊塞派糧送衣，這一戰不會贏！”

“陛下年紀輕輕，卻處事有章，實乃天齊之幸，天齊在陛下的治理下必定會更加繁榮昌盛，百姓安居樂業！”

說完已是滿臉熱淚。

百姓們聽言，也立馬恭敬的對著城樓跪下，高呼萬歲。

行伍世家一生光明磊落，從不阿諛奉承，楚老將軍這一段話皆是發自肺腑。

方昳澄看著宋時煦也一臉感慨的樣子，眉頭稍稍舒緩。

希望宋時煦往後不會昏庸發匱，也對得起楚家一生戎馬的赤膽忠心。

隨行回來的部分楚家軍駐營在京城兩裏地之外，宋時煦也讓人送去了酒肉犒勞三軍。

而楚家和楚家軍的其他將領進京回自家府邸稍作休息，晚上再進宮參宴。

在下城牆之前，方昳澄看見城樓下一張熟悉的臉，也是長得極好的一張臉，杏眼一眨不眨的看著上麵的宋時煦，眼眶微紅。

方昳澄記得她，是鴻臚寺卿的李大人家的嫡女李夢婉，也是自小喜歡宋時煦，卻到頭了也沒能入了東宮，也沒進了後宮。

方昳澄眨了眨眼，將她一臉的癡戀默默記在心裏。

光祿寺準備接風宴，準備得很是周全，方昳澄作為皇後，看了呈上來的宴席單子，什麽歌舞彈唱、戲曲演繹，一應俱全，連吃的飯菜、喝的酒水，都準備的恰到好處。

絲毫不用她操心。

她回了鳳禧宮就換了一套宮女服，畫了雀斑臉，直奔國師的摘星閣而去。

到達摘星閣樓頂時，顧山白負手立在露台處，看著遠方。

這時候雪已經停了，可風還不小，吹的他披風獵獵作響。

“那三個人被帶去哪了？”

顧山白回過頭看著方昳澄，“不要著急，咱們這也是提前預防，就將人拉走了，問不出什麽的。”

方昳澄歎了口氣，“是啊，是我太著急了。”

“不過，至少咱們知道了有一個紀忠，再順藤摸瓜，摸到上麵的人就好了。”

顧山白說的很輕鬆，但他眼底還是有些暗淡，領頭人不是那麽容易抓到的。

“顧山白，沒想到你一個國師，也有自己的勢力，當時隻是和你對視一眼，一會的功夫那三個人就被拉走了。”

方昳澄一眨不眨的看著顧山白，眼神走著探究。

見他不說話，方昳澄幹脆直接問道：“你來京城做國師是不是有其他的目的？”

顧山白直言不諱，“有，一是查清我師傅的死因，查清是否與七年前興善寺滅門一案有關。二是……”

顧山白突然噤了聲，直直的看著眼前明豔動人的方昳澄。

二是，護好一人，助她完成所願。

顧山白在心裏補充道。

方昳澄見他話說了一半，就突然止住了，忍不住問道：“二是什麽？”

顧山白笑了笑，眼中似有流螢，抬起手很自然地揉了揉方昳澄的發頂。

“留個懸念，以後再告訴你。”

方昳澄瞬間垂頭喪氣的撇撇嘴。

……

接風宴在酉時開始入席。

在京城中最有名的繁花樓請來的琴曲頭牌柳娘坐在大明殿的正中央撫琴，是一曲《梅花三弄》。

賓客們聽著琴音入席。

一曲畢，賓客滿。

宋時煦坐在最前麵最高的主位上，方昳澄坐在第二層左側，方芙玥坐於右側，再後麵就是賢妃、良妃，由於是給楚家接風洗塵，所以在大臣裏，楚家的位置最靠前，接下來是楚家軍的其他將領。

顧山白雖然是個無實權的國師，但由於深受宋時煦器重信任，也坐的也最是靠前。

宋時煦寒暄了幾句客套話，祝賀楚家凱旋，又對楚家及各位將領封賞了一番。

他看著底下的楚澤崢笑道：“楚小將軍離京五年，長得愈發俊俏，楚姑娘也是巾幗不讓須眉，朕還記得兒時去方家上課，就常常遇見住在方家隔壁的你們，如今朕和皇後已成婚兩年，你兄妹二人倒還未婚配，可有中意之人？”

宋時煦說完這話，京中兒都是低下了頭，不敢與楚君如對視，生怕一個對視就看上自己。

開玩笑，京中誰人不知，楚家小姐是個母夜叉，生性豪邁瀟灑，一身武藝膽識，將男子都比了下去。

誰敢娶她？

對此，楚君如隻是大喇喇的翻了一個白眼，誰會看上他們這些在京中嬌生慣養的酒囊飯袋？

倒是席間的京中閨秀，都轉著琉璃目嬌羞的看著楚澤崢，眼中盡是對英雄的仰慕。

楚澤崢卻看也不看她們，隻是平靜的看著宋時煦，在聽到“皇後”二字時又看向了方昳澄。

可方昳澄卻隻是神情懨懨的盯著桌上的酒杯，似是並沒有聽見宋時煦所說的話。

楚澤崢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弧度，站起身拱手說道：“微臣和舍妹現下隻想保家衛國，還並沒有成親之意。”

他說的極為嚴肅認真，席間的閨秀眼中盡是失望的神色。

宋時煦和大臣們幾個回合的問候，便繼續了宴席，看戲聽曲，吃喝隨意。

方昳澄看著杯盞中的瑩潤的酒水，心中一陣恍惚，大明殿中歌舞升平，官員大臣們推杯換盞，女眷們嘮嗑說笑。

方昳澄一陣頭痛，腦海中又浮現出前世不堪入目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