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昳澄輕聲吩咐。

不知道這次會持續多久,希望宋時煦不會像上一次那般抽風。

而讓方昳澄沒想到的是,宋時煦沒來,質子秦淮初倒來了。

“竹影,《九章算術》裏我有一道題不解,特意來請教娘娘,請替我通傳一聲。”

秦淮初站在院內,極有禮貌地看著竹影。

他的麵色好了些,不再慘白,也不似往日那般陰鬱。

方昳澄昨日便說過明天一早便會去錦朝殿監督他學習。

所以他一大早便起來,按她的吩咐,先從院子裏跑了二十圈,紮了半個時辰馬步,又照著她給的《拳術》比劃了半個時辰的拳。

眼看著已經日上三竿,可她沒來。

他抿了抿唇,又練了一個時辰的字,她還沒來。

他便又自學起了《九章算術》,已經正午了,她還是沒來。

他自打被當成質子來了天齊,就愛多想,他以為她反悔了,不想教導栽培他了。

他自往常一樣心緒沒太大波動,埋頭學了起來。

錦朝殿新的下人們給他端來午飯,三菜一湯,不知比從前好了多少倍。

他鬼使神差地撂下飯碗,拿著《九章算術》便來了鳳禧宮。

上一次來這還是大雪紛飛,跪在院子裏求她庇護。

竹影看見他時驚詫一瞬,便麵色不改的進了內殿。

江昀正好從小廚房出來,手裏攥著幾塊要給方昳澄的“大白兔”,路過院子看見秦淮初時,愣了一瞬便笑了笑。

走到他麵前,攤開了手掌,“質子吃糖,牛乳糖,很好吃的。”

秦淮初看著他手心裏藍白油紙包著的糖,愣了好半晌。

糖……

他又抬眼看了看江昀,江昀笑著又抬了抬手。

他才試探著拿了一顆。

江昀見狀“哎呀”一聲,“質子不要客氣,這糖我親手做的,還有好多,這些你都拿著,好吃的話,下次來再拿點。”

說著便將手裏攥的都塞到了秦淮初手裏。

秦淮初看著滿滿一手心的糖久久回不過神來。

再抬頭時,江昀已經又去了小廚房忙乎。

很快竹影也出來了。

“質子殿下,娘娘今日有事不方便解答,讓您先將不會的做個標記,她明日便去錦朝殿教您。”

“好的,謝過娘娘了。”

秦淮初眸色暗了暗,轉身欲走,竹影卻又將他攔下。

“質子等一下,現下正是吃午飯的時候,小廚房做了吃食,娘娘讓我給您帶一點。”

說吧便連忙去了小廚房。

不到片刻,就提了一個沉甸甸的食盒出來,交到秦淮初手上。

秦淮初看著那食盒眼眶熱了熱。

和那天晚上送去的食盒一樣。

他差點餓死在那個深秋的夜晚。

多虧了那半夜送去的食盒。

“……多謝。”他有些別扭地道謝,聲音有些沙啞。

等出了鳳禧宮,他又剝開一顆糖放到嘴裏。

奶香四溢,綿軟濃鬱。

這味道讓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可又突然,似想到了什麽,咀嚼的動作一滯,神色暗淡下來。

將嘴裏還未化開的糖吐到了旁邊的草叢裏。

沉了沉神色,看著食盒和糖果,終究是沒舍得將剩下的那些糖丟掉。

……

方昳澄吃了午飯,百無聊賴地在**躺了會,然後看了看鏡子,還是沒變回去。

去給顧山白送醒酒湯地小太監回來了。

顧山白讓他給方昳澄燒了一件東西——《長治》,是個關於曆史的書。

殿內與他人,方昳澄狐疑地看著桌子上的書。

怎麽突然改性子看史書了?

還給她送了過來?

她翻了翻,才發現,這是個披著史書皮的閑書!

方昳澄甚是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嚇死她了,她還以為他改姓了呢!

這樣她看這種閑書就不會有負罪感了。

一直到了晚上睡覺前方昳澄才變回原樣。

……

豎日清晨,陽光透過宮牆的縫隙,灑在錦朝殿院子裏。

秦淮初繞完院子,紮完馬步,練完拳,明明是冬天,卻依然出了很多汗。

方昳澄去的時候,他行洗完澡,坐下吃早飯。

“你吃著吧,我先看看你昨日的成果。”

她徑直走到書桌前,毫不客氣地翻了翻桌麵上的紙和書。

秦淮初剛要起身便聽到了她那句話,就又坐了下去直接吃飯。

他性子本就寡淡少言,情緒也一直很穩定,但看見她進來,竟沒來由在心裏雀躍了一下。

察覺到那雀躍,秦淮初皺了皺眉。

等他吃了完早飯,方昳澄就教他昨日不會的算數題。

然後就開始教他射箭。

秦淮初看著他對麵的箭靶抿了抿唇,青澀的麵容卻透著倔強。

他在來天齊之前是學過射箭的,他母後特意給他找了師傅,而他母後在旁邊看著,休息的時候總會給他擦汗遞水,滿臉寵愛。

“今日本宮教你拉弓射箭。”方昳澄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秦淮初微微躬身,恭敬地回道:“多謝皇後娘娘。”

方昳澄親自拿起一張製作精良的弓,遞給他,說道:“拉弓射箭,首先要有正確的姿勢,雙腳分開,與肩同寬,身體挺直,重心平穩。”

說著,她親自示範,動作標準。

早年哥哥學習騎射,她那時任性得很,非要跟著學,一家子也都依著她。

後來每年的春秋獵,宋時煦去打獵都會帶上她,也會教她。

秦淮初依樣站好,他學過站姿手勢,雖然已經過了好多年了,但他看一下方昳澄的示範,就喚起了肌肉記憶。

“手持弓時,要穩而有力,感受弓的力量與自己融為一體。”方昳澄邊說邊握住他的手,引導他握住弓柄。

秦淮初的手有些微微出汗。

方昳澄拿起一支箭,手把手地教他將箭搭在弦上。

“箭要搭穩,不然射出時會失去準頭。”

“拉弓時,用背部和手臂的力量,不要僅僅依靠手臂。”

她說著,從後麵環住秦淮初。

在她眼裏,秦淮初不過是一個幼子。

可秦淮初的耳尖卻微紅。

他瞄準遠處的靶心,深吸一口氣,鬆手射箭。

箭如流星般飛出,朝著靶心而去,卻之中五環。

秦淮初抿了抿唇。

“很好,中了。”方昳澄卻不甚在意,“多加練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