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良時凝望著孟淺櫻的雙眸,心卻不由得被猛烈地刺痛了一下,那是最無奈,也是最難以啟齒的痛楚。
上一刻自己還可以信誓旦旦的說著一定要守護好她,可是下一刻,方才得知,自己的存在才是給她的安危帶來最大的威脅。
到底該怎樣才能夠保全她的安平?如若自己的出現會給她帶來傷害,那他倒寧願這一生,從來都沒有同她相識。
“良時,你在想什麽呢?”孟淺櫻看著他緊緊皺著的眉心,又對他呼喚了一聲,並細細地打量著他的神情,“看你這愁眉緊鎖的樣子,該不會是還有什麽事情吧!”
“如果真的遇到了什麽事情,你可一定要和我說,千萬不要自己一個人扛著。你我夫妻,合該是一體,不論遇到了什麽樣的事情,我們都要一同麵對。”
這些話,要怎麽去對她說?難道要對她說,千田洪川拿她作為威脅,要自己去替那些為非作歹的東國人辦事?
不,不行,這些事情絕對不能夠讓她知道,他那麽純真無邪,這些事情本就不該是她承受的。
自己一個人承受著就好,她知道了也隻會徒增煩憂,怎麽能夠忍心讓她處於這般兩難的境地?
“我還能有什麽事情啊?”宋良時也隻是淡淡地搖了搖頭,抬起頭來,深深地呼了一口氣,臉上的惆悵之色仍然未能散去,“我所擔心的也隻有你的安危,這是我最難以放心得下的事情。”
他停頓了一下,眼中更凝起了一抹凝重之色,萬般謹慎地對孟淺櫻叮囑,“淺櫻,這些時日,外麵一直不太平,你一定要時時刻刻小心謹慎,千萬不要觸碰到那些東國人。”
“我不在家的時候,家裏有外人敲門,你也不要給他們開門。你能不出門就不要出門,就算要出去,也一定要和我在一塊,千萬不要自己一個人獨行。”
“總而言之,一定要慎重再慎重,絕對不能夠容得一點意外發生,你聽到沒有?”
“嗯,我都知道的。”孟淺櫻點了點頭,並認真地答應下了他,“我會小心謹慎的,你不要為我擔心。”
她微微停頓了一下,握住了宋良時的那一雙手掌,眼眸之中流傳著一場淡淡的光影,“你也是啊,良時,別光顧著我,你自己也要多小心謹慎一些。”
“我們都要平安,要一生一世,相守到白頭,這是我們要用一輩子去兌現的諾言。”
對望著孟淺櫻,宋良時的心不由得顫了一下。
一生一世,相守到白頭……
是啊,這是他們成婚的時候便許下的誓言,兩個人這樣的身份,身處在這樣的境地,這個諾言真的能夠實現嗎?
“好,我們一定要相守到白頭。”他將心中那雜亂無章的心緒按壓了下去,不管這事是如何,心中最赤誠的心願,都是此生的永恒。
他張開了雙臂,深深將孟淺櫻擁入了懷中,仿佛在擁著一件無價之寶。於他而言,壞中之人,別人就是這世間的無價之寶,整個人世間無可替代。
“永遠都不會變。”孟淺櫻亦用雙手撫住了他的背脊,與他相擁,在這一份濃情的熾熱之中。
如若可以,但願時間能夠在此時靜止,永遠停留在這一份靜好之中。就這樣一直擁著她,永遠永遠都不撒開手,該是多麽的曼妙美好。
可在這烽火繚繞的亂世之中,有那裏有什麽永恒可言。上一刻的相守,或許下一個就是於人海之中,各自離散。癡戀繾綣,或許從一開始,就是埋下禍根的根源。
千田洪川找過宋良時後,餘下的這幾天一直相安無事。東國人的炮火在彬川不停打響著,但卻一直沒有觸碰到租界的那一旁,他們始終期待著符國人的勢力,因而這一邊也一直都是安平的。
因而,華興和宋氏雜貨鋪子的這兩邊都沒有出什麽亂子,白婉瓷這些天一直呆在華興,孟淺櫻與宋良時在那邊也是平安無恙。
可越是風平浪靜,宋良時的心中便越是不得安寧。那天千田洪川對她所說的那一番話如同一場噩夢一般,一直環繞在他的心間,讓那份憂慮在他的心中始終不得放下。
這接二連三的戰爭,導致城中的百姓都無法正常生活,雜貨鋪子也已經很久沒有多少人來購買貨物了,於是他便將雜貨鋪子關閉了掉,靠著從前所積攢下的那些積蓄,與孟淺櫻守在家裏。
外界所有的地帶都是不安全的,哪怕是租界裏,也不敢保證不會有東國人的出沒。隻要有東國人出沒,便有危機存在。
在這樣的時候裏,隻有守在自己的家裏,才是相對來說最安全的。
他必須小心謹慎,時刻守護好孟淺櫻的安平,隻有寸步不離地在她的身旁守著她,他才能夠放得下心。哪怕她離開自己一步,她都會提心吊膽。
千田洪川的手段陰險而又惡毒,做事出其不意,很難讓人捉摸得透。在這些沒有消息的日子裏,誰也不知他在那邊謀劃著什麽,是否是想著要報複自己的事情?
宋良時的心中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心中環繞著,往往越是這般風平浪靜,背後邊緣是波濤洶湧。
雖說眼下的一切都是安泰的,可誰也不能夠預料的了,下一刻即將發生的會是什麽?
前些日子,一切都是尋常,原以為這一天也是尋常的一天。宋良時與孟淺櫻晨起剛剛吃完早飯,卻聽到了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打門聲。
“開門開門給我把門打開,有種就出來說話!”
“別當縮頭烏龜,有種就出來,老子倒要看看你們有幾分能耐?”
伴隨著這一陣陣急促的大門聲,還連帶著那雜亂無章的吵鬧之聲,依稀可以聽得到這語氣之中帶著幾分不善,但卻聽不太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麽。
“是誰在敲門?”聽到了門外的聲音,孟淺櫻不由得被嚇了一跳,立刻肅起了神色,看向了宋良時。
宋良時的麵色也凝重了起來,在孟淺櫻的耳畔慎重地叮囑道:“淺櫻你別理他們,你先回到房屋裏,不要出來,我去看看怎麽回事。”
他將孟淺櫻送回了房間裏,便走到了門口,聽著門外的那一聲聲嘈雜之聲,相比此來的並非一個人,瞧著這陣仗,至少有十餘人。
也不知家門口為什麽會有這麽多人出現,更不知道他們來找自己是要做什麽的,但在這樣的時候尋上門來,想必事情未必簡單。
以防會有意外發生,宋良時並沒有為他們開門,隻是在門口問:“請問是誰呀?”
“該死的東國鬼子,別當縮頭烏龜,有種出來!”
“真是不要臉,老子竟然沒看出來你是個東國野種,早知道當初就該一槍斃了你!”
“這一對奸夫**婦,幹這樣的事情就不怕遭報應嗎,老子今天非要讓這一對狗男女血債血償!”
這一次,門口傳來的辱罵聲宋良時都清晰的聽了到。他的心不由得一凜,隻料是大事不妙。
他們口口聲聲說著什麽東國鬼子,東國野種,難不成是他們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成群結隊找到家門口來尋釁滋事的?
難不成……
那種不妙的感覺,在他的心中越來越強烈,這些人來勢洶洶,恐怕真的不是好惹的。孟淺櫻還在屋子裏,尤其不能讓她受到半分傷害,是斷然不能夠給這些人開門的。
便是他心中有所惶然,也必須要維持得住臉上的鎮定,才能夠得以應付這些來者不善之人。
“各位,是不是有什麽誤會?”他的聲音聽起來還算鎮定,隔著門對屋外的人說道:“這裏是我和我夫人的私人住宅,從來沒有過什麽東國鬼子,各位想必是走錯地方了吧?”
“少裝蒜,說得就是你們這一對奸夫**婦。”門外傳來的聲音之中,帶著不可抵擋的憤恨之意,“別裝什麽國人,你就是從東國來想要禍害我們的東國鬼子,虧我們還把你當成國人看待,真不要臉。”
“你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姓千田,跟那些陰險惡毒,為非作歹的千田家族都是同一夥的,還喬裝成國人真是卑鄙無恥。”
“你那個老婆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放著好好的國人不去做,非要給這個東國鬼子當媳婦,一樣是賣國求榮的狗漢奸。”
“咱們彬川容不得你們這一對奸夫**婦出沒,今天我們非得把你們這一對夫婦鏟除不可!”
聞此言,宋良時的心當即一沉,果不其然,著實是大事不妙。
看來自己從東國而來的事情,全都被彬川的這些中國居民知道了,到底還是自己高估了自己。
現如今,東國對國人做出了這樣的惡行,每一個國人對東國人都是無比仇視。他們得知自己和千田家族屬於同一親族,又怎麽可能會輕易放過自己?
這些年來自己一直把自己的身份隱瞞得好好的,連自己都已經把自己當成國人了,從沒有人發現自己身上有從東國帶來的任何跡象,又如何在這一夜之間就使得這麽多百姓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並前來找自己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