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覺讓她更加莫名,明明是素不相識之人,相互之間竟有著這樣沒有理由的熟悉之感,難不成真的是曾經相見過的人?

服務生已經為老大爺上了咖啡,他隻是輕輕地飲了一小口,便沒有再喝,目光卻落向了大廳裏的眾人身上,似乎是在尋覓著什麽,但是也不隻是在尋覓著什麽。

過了片刻,他又輕輕飲了一小口,而這咖啡下腹的時候,他卻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似乎這咖啡很難以下咽。

白婉瓷在一旁看到了也深覺奇怪,明明是他自己點的咖啡,可他喝咖啡就好像在喝中藥一樣,似乎並不喜歡這咖啡的味道,卻還要勉強喝下去。

她猶豫了一下,卻還是開口對他問了一句,“大爺,您是不喜歡喝熱咖啡嗎?”

老大爺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目光又朝著四周環顧了一番,隨之又將眼眸垂了下去,換在臉上的,還是那一副悠閑而又閑散的模樣。

他敲著咖啡杯的蓋子,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雖說模樣是悠閑的,可是聲音卻放得極大,好似故意要說給誰聽一樣,“咖啡的味道雖好,但卻比不上故鄉裏的山茶。”

他的話也落下的那一刹那,白婉瓷的心不由得猛烈一顫。

她身上的每一根神經在那一瞬間立刻全部提了起來,這句話竟然是從他的口中說出的,竟然一字不差。

這分明是組織上方下達的自己和蟲鳴之間的接頭暗語,難道是說,這位老大爺其實就是自己所等待著的蟲鳴同誌?

白婉瓷的心劇烈跳動了起來,可是看著老大爺滿頭的白發和那佝僂的背影,還是不太敢確信他就是與自己接頭之人。

但如若他這蒼老年邁的模樣是為了掩人耳目而刻意喬裝打扮出來的,也並無可能。身為特務有些話不能夠在公共場合說出,她實在沒有辦法確認這個人究竟是不是他。

她的手緊緊握住了手拎包,目光一凝,一個心念在她的心中油然而生。

如果真的是自己的同誌,那一定是有著做特務的迅捷的反應能力的。倒不如自己先試探一下他,如果那個人真的是他,他一定會有所反應。

於是她也輕輕品了一口桌子上的咖啡,臉上也是一副閑散的模樣,如同隨意一般,對那老大爺問了一句,“您的故鄉夏日裏,會聽到蟲鳴聲嗎?”

她的話音落下的那一刻,那位老大爺的眉心也好似凝了一下,目光立刻聚攏在了她的身上,但卻也沒有什麽異常的反應,隻是又品了一口咖啡,幽幽而道:“我的故鄉啊,不僅夏日裏能夠聽到蟲鳴,春日裏,還會有盛開著的三月桃花。”

聽到了他這話,白婉瓷的心下立刻了然,是蟲鳴,是他,不會有錯了。

這是同事之間出於本能的一種默契,這一次絕對不可能再是巧合,能夠知曉她“桃花”代號的人,除了組織部落裏的特務同誌外,也不會再有旁人。

白婉瓷與他的目光交互了一下,相互之間便立刻心領神會,兩人同時站起身,和那邊的服務生知會了一聲,並到了咖啡館最頂層的一個包間裏。

鎖上了門,並關好了窗,確保這周圍沒有旁人後,白婉瓷才敢開口。

她整個人的心弦都是提起來的,望著那老大爺,慎聲道:“蟲鳴同誌,是你嗎?”

那老大爺轉過了頭,眼中泛起了一層淺淺的霧氣,看向她的目光之中,帶著五分喜色五分悲色,甚至一度連聲音之中都翻起了哽咽,“小姐,我怎麽也沒有想到,桃花同誌竟然是您啊!”

“小姐?你是……”聽得了這個稱呼,白婉瓷不由得怔了一下,已經許久沒有人再對自己用過這樣的稱呼了,難不成麵前的老大爺是……

隻見那老大爺將頭上的白頭發頭套用手接了下去,又將臉上浮著的這一層麵皮撕了下來,將後背挺直了起來,整個人似乎都高了好幾寸,瞬間由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變作了一個年輕人的模樣。

他看著白婉瓷的眼眸之中,泛起了一層淚光,眼眸之中有激動也有心酸,聲音之中亦是著百感交集,“小姐是我啊,小姐,我是許崇祺啊,沒想到我們有生之年,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再次遇見!”

“許崇祺……”剛聽到這個名字之時,白婉瓷竟還有些沒能反應的過來。

他的麵頰很瘦很瘦,幾乎是一層皮包著骨頭,連顴骨都已經深深地凸顯了出來,左臉上還印著一大塊血紅色的傷疤。

他的聲音也和從前大有不同,整個人的嗓音都是沙啞的,著實像是年邁的老人的聲音一般,完全不能夠識別的出來這是從他的嗓子中發出來的。

白婉瓷有一瞬間,竟沒能夠將他認出。

“許崇祺……崇祺哥……”她在驟然之間反應了過來,麵前的這個人竟然是她以為葬身於火海之中的許崇祺!

他現在的模樣與曾經的樣子判若兩人,但他還是能夠將他認得出來的。

這一刻,她又是激動,又是不可思議,連忙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臂,用著不敢置信的目光看著他,“崇祺哥是你嗎,真的是你嗎,你竟然還活著,你沒有死啊!”

“我沒有死,我一直都活著。”許崇祺點著頭,眼眸之中也同樣含滿了激動,“不曾想,小姐竟然也安然無恙,我們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重逢?”

不料等待著接頭的蟲鳴同誌,竟然是白婉瓷一直以為已經不在人世的許崇祺,他非得還活著,而且成為了自己的同誌。這一切對她來說,竟然是那樣的戲劇性。

兩個人在包廂裏安穩了心緒後,白婉瓷在聽許崇祺將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一一道明。

“火災爆發的時候,我正在四樓工作,這一聲突如其來的大火,把公司都燒了,我也差點沒能逃過。”

“那天我和靜芸準備逃出去的時候,樓已經塌了,我們兩個被鐵架困在了角落裏。因為這鐵架擋住了火勢,因此我們這邊沒有燒的起來,但是那嗆鼻的煙火卻是抵擋不住。”

“那個時候我們基本上都已經快要窒息了,我原以為我逃不過這一劫。可誰知並沒有,當我醒來的時候,火焰被一場大雨澆滅了,我竟然僥幸活了過來。”

“可是靜芸卻沒能逃得過這一劫,當我蘇醒的時候,她已經窒息而亡,身上已經沒有了任何生命的氣息,留下的隻有我一個人。”

“靜芸……”聽到了這久違的名字,白婉瓷的心中由不由得泛起了一陣陣錐心的痛楚。

畢竟都是與自己同甘共苦過的人,可到底還是先一步離開了,她又怎麽可能不難過?原以為看到了許崇祺,她也會有希望,卻不想這一劫她沒有逃過。

她垂下了眼眸,沉沉地歎息了一聲,悲愴而道:“她到底是個命苦之人,就這樣去了,這一生也沒有想到什麽福分……”

許崇祺卻好似已經沉澱了這份悲傷,隻是淡淡道了一句,“或許這就是命數吧,亂世之中,身不由己,當初的玉蘅春與華興都有那麽多人,現在得以留下的也沒有多少了。”

“小姐,您呢,您是怎麽逃出來的?”說著,他又將目光集中在了白婉瓷的臉上,凝聲問道:“我也以為小姐你也葬身在了那一場火海之中,不料您竟然也安然無恙,還成為了這裏的特務臥底組織,這些日子在你的身上發生了些什麽?”

白婉瓷將自己的經曆與他長話短說:“火災的那一天,明軒帶著我從二樓跳了下去,我們躲過了這一場火災,可是公司都已經被燒毀了,我們也無家可歸,隻能選擇流浪。”

“後來遇到了好心的柳醫生為我們免費診療,柳醫生的真實身份就是特務情報科的臥底組織,我和明軒在他的介紹下也加入了臥底組織,今天是我們第一次執行任務。”

“你呢,你又是怎麽回事?”白婉瓷又對他問:“你又是如何成為臥底組織的?”

許崇祺如實說:“那場火災過後,我雖然活了下來,但是我的身上有多處燒傷,也同樣是柳醫生救治了我。”

“我身邊的所有人都是被東國人殘害而死的,我恨毒了那些在國土上為非作歹的東國賊寇,別主動和柳醫生提出要做臥底組織。”

“在他的介紹下,我成功加入了組織,組織給了我一個代號,叫做蟲鳴,從那以後我便用這個代號和組織部落的人接頭會合。”

“隻是我的臉在大火之中被燒毀容了,就算是接受了治療,我的容貌也不可能恢複如從前的樣子。”

“臉上帶著這樣的醒目傷疤,難免引人注意,因而,上方便要求我扮作老人的樣子去完成任務。”

“我的嗓子也在大火中被燒壞了,現在說話的聲音和年邁的老人一般無二,因此,也更符合這樣的身份。有這樣一張麵皮戴在臉上,便也能夠分散旁人對我的注意力。”

“前幾天組織派給我的任務是讓我去找那位代號桃花的同誌,與她一同完成下一步的任務,我隻知道接頭的地點是咖啡館,但對這位同誌的信息卻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