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老大
木地板踩上去，稍稍用力就“咯吱咯吱”直響，黑暗又擴大了它的效果，再加上君文乙軒光著腳丫子，踩上去還有水跡摩擦的聲音，混合在一起真是詭異得讓人膽寒。
摸到了手電筒後，打開開關，黑暗裏赫然出現一個人影，嚇得他頓時心髒吊到了嗓子眼。再仔細一看，發現原來是麵鏡子，白姍姍非常強勢地提倡她的風水之說，硬要把整麵等身高的立鏡放在廚房的門對麵，害得君文從廚房裏摸了手電筒出來，才正好撞個正著。
他無奈地搖頭，打著手電筒慢慢走向大門，門鈴響得急促，一聲一聲催命似的。
開門，一張蒼白的麵孔毫無血色，在手電筒的狹小光圈中微微泛出青色，一道刺目的反光暈眩了雙眼，君文猛吸一口寒氣，定下神來後才意識到，門外像幽靈一樣杵著的家夥是溫寶寶。
“晚、晚上好……”他把電筒的光照在對方冷冰冰的撲克臉上，死板的表情其實和真正的幽靈隻有一個區別——幽靈應該不會近視吧？
腦中閃過滑稽的念頭，他定了定心緒，這才直直地注視對方：“有什麽事嗎？”
反光的鏡片背後，一雙黑洞似的眼睛不含感情地打量他，君文意識到自己隻在腰間隨便圍了浴巾，連拖鞋都沒穿，這造型在對方眼裏一定有點詭異……
“對不起，我有東西漏在你家了。”溫寶寶托了一下眼鏡，反光擋住了他的視線，口吻很有禮貌，隻是亦如冰水似的冷。
不，或許連冷的溫度都沒有。
“呃……”君文猶豫地環顧黑暗的房間，往後退了退，“你進來找吧。”
溫寶寶站在門外不動，淡淡地掃過房間裏：“不開燈嗎？要是不方便的話——”
君文一愣，心想果然是被誤會了。“電閘好像跳掉了。”
“電閘在樓下，我幫你去看看。”溫寶寶幾不可查地輕歎了一聲，由於看出君文乙軒尷尬的處境，才主動這樣說。
不過，君文還是很意外：“你知道在哪？”
“這裏的房型都差不多。”溫寶寶拿了手電筒，立刻朝樓下走去，話不多，簡單明了。
君文歎息著，等在門口，半響之後，燈沒亮，溫寶寶的聲音從樓下傳來，本來冰冷徹骨的嗓音提高了之後更加清冷：“燈亮了嗎？”
“沒有。”君文也大聲一點喊。
“你檢查一下保險閘有沒有推上去。”
君文乙軒在黑暗裏東張西望，設想保險閘應該有紅燈亮著，可是掃了一圈，沒有看到任何光源。
“我找找！”
君文扶著一些家具小心翼翼地走，步步為營，不敢動作太大。
忽然，背脊莫名地發涼，有什麽人拍了拍他，他猛然轉頭，看見黑暗裏一張可怖的臉正咧開嘴笑，嚇得踉蹌而倒。
“嗬嗬嗬，小夥子，電跳掉啦？”
“張、張婆婆！”看清楚後，他安撫胸口，把飛散的三魂六魄重新找回來，“您嚇死我了……”
嚇人的不止張大媽，還有跟在她後麵出現的溫寶寶，兩人站在一塊，景象極其詭異，說不定連鬼魂都能嚇跑。
君文苦笑著，站穩後朝溫寶寶看了一眼，溫寶寶一聲不吭，要是他的眼珠不轉，別人絕對以為他是櫥窗模特。
那身材，那臉蛋，比櫥窗模特還……完美？
腦子裏奇妙的思緒一堆又一堆，心裏暗暗感慨：還是他家的那位別扭小子漂亮。
啊啊，他又在胡思亂想什麽……無意識地抓抓頭發，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你笑什麽？”溫寶寶略帶警惕地問。
眼力真好……“呃，不！沒什麽。——張婆婆，可能是什麽地方短路了，您小心點。”急忙轉移話題。
張婆婆熟門熟路地搬了個小板凳放在陽台門的邊上，蹣跚地攀上去，看得君文忐忑不安。
“張婆婆，您別爬那麽高，我來吧！”
“嗬嗬嗬，沒事，我老爬了。別看我年紀大了，身子還很靈活。”張婆婆的笑實在詭怪，一點也沒有慈祥的感覺，就覺得像鬼叫。
撇開這些，老人家確實手腳還很麻利，伸了伸手，變戲法似的，燈忽然就亮了。
滿屋子瞬間變暖了許多，兩個燈座的光打亮整間屋子，夏夜的風吹進屋裏，比昨晚清爽。
“謝謝！”君文攙扶張大媽下來，抬頭看了看，原來保險閘被窗簾擋住了。
“嗬嗬嗬，不要緊，有事叫我，這房子像我親兒子一樣，有什麽問題我都熟悉。”張大媽一步一步慢慢踱向大門外，君文扶著她，不斷點頭道謝。
溫寶寶對張大媽微微地點了下頭，舉止冷淡，卻不失禮貌。張大媽見了他，笑得卻格外開懷：“這是你朋友吧？這小夥挺熱心的，上次還把走丟的小花給我送回來。——那次真是謝謝你了。”
“不客氣。”溫寶寶簡簡單單地應了一聲，輕輕點頭。
“嗬嗬嗬，你們聊你們聊，不打擾啦，我該去睡了。”
張大媽到門口，示意君文不必再攙扶，她自葛邁著步子慢慢下樓。君文等她轉進屋裏去了，才退回房間關上門。
視線對上溫寶寶反光的鏡片，尷尬了一下：“你漏了什麽東西？”
溫寶寶微微側了側頭，鏡片背後露出細長而漂亮的眼睛：“我自己找。”
“嗯，你請便吧。”
溫寶寶找他遺落的東西，君文乙軒則在檢查事故原因，兩人有時在屋子中央相遇，君文淡淡地微笑，溫寶寶驀然撇開視線。
“東西找到了嗎？”
等了一會，溫寶寶沒有回答。他抬頭瞧去，對方正彎著腰仔仔細細地找。
“是很重要的東西嗎？”
溫寶寶爬上沙發，在沙發背後看了半天，才輕輕點頭：“嗯。”
君文歎了口氣：“下午搬家具的時候，搬來搬去動過很多地方，可能你的東西本來放在什麽地方，後來被拿到別的地方去了。”
溫寶寶直起身子看著他，冷漠的眼中有一絲著急：“是麽。”
君文看他一副很緊張的樣子，連忙安慰：“別擔心，總歸在這個房間裏的，垃圾還沒丟呢，我去幫你找找。”他閃向廚房，翻開堆疊的幾隻大大的垃圾袋。
過了一會，溫寶寶幹淨的大頭鞋出現在視線裏，他仰頭納悶地看去，溫寶寶的表情還是冷冰冰的，說：“東西我找到了。”
“哦……嗬嗬，找到就好。”君文溫和地笑了笑，不管對方是否板著一張臉，他不習慣對別人也板著臉說話。
“那麽我走了，再見。”
轉身，徑直走向大門，君文快步將溫寶寶送到大門，溫寶寶跨出門檻後，似乎想到什麽，看著他，卻半響不說話。
“還有什麽事？”君文看這個人別扭得很，打一棒子才肯憋出一句話，忍不住笑了。
他和別扭的人還真是有緣啊。
溫寶寶把視線挪開，猶豫了半天，終於小聲擠出話來：“沒什麽，希望你能住得久一些。”
“嗯？什麽意思？”古怪的話語又一次引發君文對鬼怪的聯想，自從到了這後，就不斷和陰森森的字眼打交道。
溫寶寶清冷地舒了一口氣，幾乎無聲無息。“在你之前有好幾個人都待不到一個月就走了……算了，我沒必要和你說這些。”
“啊？”
君文還沒反應過來，溫寶寶已經下樓去了，黑色的休閑褲勾勒兩條纖細的腿，白色的襯衫平整幹淨，幾乎看不到多餘的褶皺，他消失在樓道盡頭的時候，君文總覺得他還會停下來再說些什麽，可是他始終背對君文離去。
屋子裏又剩下君文一個人，呆呆地望了望偌大的房子有點失神，一陣清風吹起紗簾，他忽而覺得下麵涼涼著，猛然意識到自己隻圍了一條浴巾。
看著地板上踩出的水跡，他深呼吸後，大歎一口氣，搖著頭閃進浴室。
“啊！”不久，浴室裏傳出驚叫，既而是無奈的嘮叨，“白姍姍……你居然把微波爐放在浴缸旁邊！”
“啪！啪！啪！”
鞋子隨便地橫在玄關，脫去汗濕的襯衫，光著上半身站在桌前。
拿起一瓶礦泉水猛喝，高昂著頭，從側臉到脖子到線條硬朗的鎖骨，唯美的曲線映在燈光下，勾勒出一副瀟灑的身姿。微微挺起的胸膛，性感迷人。
汗從鎖骨間淌下。
開了空調，筆記本電腦有些粗魯地壓在一本書上，它的主人皺了下眉頭，不耐煩地推開堆積在桌上的各種書籍。
空出一片剛好放置電腦，啟動，聯網，打開瀏覽器，掛上□□。
刺耳的提示音幾乎讓主人暴走。
鼠標滑動著，停在一個紅色的超級群上，群的圖標是個白底的草書——“狂”。
嘴角微微勾勒著淺淺的痕跡。
點擊打開□□群：狂人幫總壇——
半夜鬼砸門（1019666）22：01：01
我有個十萬火急的問題
千杯不醉（23456）22:32:00
說
半夜鬼砸門（1019666）22：32：30
總算有人理我了。。。
這期的主題是什麽？
千杯不醉（23456）22：33：02
不知道。
半夜鬼砸門（1019666）22：33：04
不知道？
一鬥米一勺子（1988044）22：33：10
老大還沒決定^^b
半夜鬼砸門（1019666）22：33：15
他掉到海裏喂鯊魚去了吧？
一鬥米一勺子（1988044）22：33：25
洗洗刷刷睡吧，孩子，和老大在夢裏相會，順便問問他，這次的遊戲欄目還要不要。
半夜鬼砸門（1019666）22：33：46
兄弟，你有點毛
一鬥米一勺子（1988044）22：33：50
沒有，我正樂的呢，期末考答案入手，哈哈哈哈
半夜鬼砸門（1019666）22：33：54
祝你掛紅燈- -b
一鬥米一勺子（1988044）22：33：55
醉，扁他！
千杯不醉（23456）00：01：30
發現
一鬥米一勺子（1988044）00：01：33
什麽？
你們是人我神仙（119110）00：02：34
兄弟，你明天考試，還不睡啊
一鬥米一勺子（1988044）00：02：35
睡了
你們是人我神仙（119110）00：02：40
好夢~
千杯不醉（23456）00：02：50
還有人在不？
你們是人我神仙（119110）00：02：50
我
千杯不醉（23456）00：02：59
這是誰———》君文乙軒
你們是人我神仙（119110）00：03：01
新人-v-
千杯不醉（23456）00：03：06
文的？美的？
你們是人我神仙（119110）00：03：08
還武的呢= =
紅茶涼了（141200）00：03：12
小狂說，好好照顧人家^^
千杯不醉（23456）00：03：24
哦，我就想問，他搞文的搞美的，我們文編部缺人
你們是人我神仙（119110）00：03：29
驗證過了，直的~不過沒我筆直，哈哈哈
千杯不醉（23456）00：03：31
你個耽美狼。。。。
啊啊？已經來了？？
一鬥米一勺子（1988044）00：04：02
十，每次一見你那號，我就覺得很詭異= =
浮生十日（00336677）00：04：13
歡迎加入恐怖組織協會^^
一鬥米一勺子（1988044）00：04：15
我反恐組織的= =
浮生十日（00336677）00：04：18
來嘛來嘛^^
你們是人我神仙（119110）00：05：30
某人在3分鍾以前說要去睡了……
一鬥米一勺子（1988044）00：05：38
閃了= =NND，該死的考試
浮生十日（00336677）00：05：39
葉子，我們繼續聊^^
你們是人我神仙（119110）00：05：49
我是耽美組織協會的= =謝謝，閃
浮生十日（00336677）00：05：52
表溜嘛
你們是人我神仙（119110）00：05：55
明天還要交報告，大姐= =
千杯不醉（23456）00：05：59
我說，什麽時候招人啊~~~忙不過來啦~~~
你們是人我神仙（119110）00：06：02
恐怖組織協會會長還沒叫呢= =你叫啥
千杯不醉（23456）00：06：09
他是瘋子= =非凡人可比也
你們是人我神仙（119110）00：06：15
NND，不是瘋子的叫得比瘋子還響= =好啦，明天我幫你，等我寫完報告。
千杯不醉（23456）00：06：24
大神，就等你這句！
你們是人我神仙（119110）00：06：29
這回真的閃了，不然明天要被炒魷魚了
紅茶涼了（141200）00：06：34
辛苦了，摸摸^^
你們是人我神仙（119110）00：06：39
撲姐姐
有才的豺狼（180556）00：06：40
明天10點以前準時發郵件給我，遲了1秒鍾，下期的評論你寫！
你們是人我神仙（119110）00：06：44
老大來了，乾坤大挪移，閃！
紅茶涼了（141200）00：06：49
回來了啊^^
有才的豺狼（180556）00：06：50
嗯
紅茶涼了（141200）00：06：57
那個新加進來的，是新來的副官嗎？^^
有才的豺狼（180556）00：07：02
考察階段
紅茶涼了（141200）00：07：05
好好相處哦^^
有才的豺狼（180556）00：07：10
嗬嗬，我下了
紅茶涼了（141200）00：07：14
嗯嗯，安安^^
一片羽毛（1122337）00：15：35
紅茶，我們打個賭。
紅茶涼了（141200）00：15：40
賭什麽？
一片羽毛（1122337）00：15：46
賭一個月，那個新來的副官就會走
紅茶涼了（141200）00：15：49
好，如果你輸了，你要告訴我你是誰^^
周一的早晨陽光依舊火辣辣，烤得大地快燒焦了。
還沒踏進基地大門半步，門口迎接的劉星大美女從小口袋裏取出一串鑰匙，伸在君文乙軒麵前晃了晃：“老大讓你去接他，地址在這。”
遞了張小紙片，就這麽把他打發了。
他望著空曠的廣場和遠處依稀的軍事建築物，悄悄地歎息。
沒有什麽一開始就能順順利利的。
S區一宿南大街66號——66，很吉利的數字，是以他心情愉快地坐上“尹老大專用私家車”，一輛保時捷“卡宴”，銀黑色的，在陽光地下奔馳的時候極為漂亮。
像沉穩的杜賓犬。
君文原來所屬的東方軍司總部基地在輝夜城郊外，所以他算是在輝夜城土生土長。東城雖然和輝夜城差不多大，兩個城市也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可道路狀況卻比輝夜城複雜得多。
這裏的紅綠燈係統混亂得讓人頭暈，車子也總是堵得水泄不通，即使道路足夠寬敞，卻無論高架上還是地麵上，時常發生交通狀況完全癱瘓的情況。
君文一路堵，一路問，一邊看著地圖，一邊又無奈地對路牌苦笑，頗費了一番周折，輾轉終於來到一宿南大街，找到66號，他呆住了。
學校？！
闊氣的大門上方，大理石柱支撐起的拱梁上浮雕著幾個大字——甲子學舍附屬中管大學。
簡稱，“附管”！
忍不住揚起嘴角，他一邊懷疑後勤大隊的課長到大學裏幹什麽，難道進行後勤管理講座嗎？一邊，他又有些緣分使然的興歎，狂說不定就在這所學校裏的某個角落。
看了看時間還早，他先在附近逛了一圈，草草吃了午飯待車裏睡了一會。
5點，他看著時間，卻不知道他等的人什麽時候會出現。
忽然，來了條手機短信：後門。
看到發信人的名字，他很莫名，居然是狂？
姑且閑也是閑著，他啟動車子，繞了大半圈到學院西麵的後門，那裏比正大門僻靜很多，是一條幽靜的林蔭道，枝繁葉茂的梧桐鬱鬱蔥蔥，很適合散步。
路邊也確實有一些小情侶，手牽著手，喝著一樣的冰飲料，還有一些應該是大學裏的學生，拿著籃球邊運球邊走路，騎著自行車的男生把籃球夾在車後座，瀟灑地滑著大彎，拐進學院。
有個人朝他的車子走來，時髦的包包掛在肩上，穿著很學生氣的T恤和休閑褲，一隻手還拿著網球拍。
他顯然是看到了君文，才筆直地走過來，到了車前，君文笑道：“好巧。”
狂歪著腦袋，不悅地冷笑：“巧什麽，讓我等了二十分鍾。”
“咦？”
就像被催眠了一樣，一時半會分不清夢境和現實，列車上的一幕幕瞬間掠過腦海，以最快的速度播放了一遍。
狂把拍子和包丟進車裏，拉開車門自說自話地坐了進來。
“呃，那個——”
“那個什麽啊？走啊。”狂朝他歪歪腦袋，既而輕狂地笑道，“你不是來接我的嗎？”
君文乙軒的嘴巴慢慢地越張越大：“你……”
狂的雙眼彎成了月牙，傲然地露出炫目的微笑：“不是說了嘛，狂是網名，我的真名叫尹正，後勤統合軍務本部戰略綜合一級參謀部課長，軍階呢很不巧地比你大了幾級，所以你要叫我聲‘老大’。”
很久以後，君文乙軒有時還會想起當時的笑話，以及他當時憋在喉間的話：
“你怎麽不叫‘嬴政’呢！”
那位一統六國，氣吞山河的史上第一位皇帝，那位推陳出新，又焚書坑儒的始皇帝，那位暴虐成性，嗜殺千萬人的秦始皇，狂說，那個人不夠格和他比。
君文微笑地問，假如狂是嬴政，那自己會是什麽。
狂看著千千萬萬盞霓虹，笑得深邃：“你就是我的江山，失而複得，反反複複，無論多少次，都會攻打下來。”
“可是‘江山’，終歸是要易主的，你不能守著它一輩子。”他淡淡地笑，輕輕地歎，任他撫摸他的臉。
那時候，狂還說了一句話，他一生都會記得。
守，一輩子，一生一世，除非我死了，燒成了灰。
到底會是誰呢~~~~~
第二天留言：
小攻登場^^我想，其實大家心裏隱隱都感覺到是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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