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番外 永夜之傷,瓊液之痛[空戒]

永夜之傷,瓊液之痛[空戒]與項目助理在PUB門口分別後,司徒空沿著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紅燈區一路步行,他身上考究挺刮的名牌西裝以及舉手投足的優越感在告訴別人這位年輕紳士的顯赫身份,而他也並不刻意去隱藏,高傲地走在街邊燈下,點了煙,心不在焉地欣賞著馬路各處“微笑女郎”的燈箱廣告。

霓虹將他冰藍的眸子渲染得繽紛,誰也猜不透那琉璃色的眼睛裏在說著怎樣的暗語。

他的車停在街角的燈柱邊,這一區雖然不允許違章停車,但管得並不嚴,到了晚上,那些瘋狂的飆車一族會把各種改裝車停在路邊,個性化的顏色和標語頗有藝術感。

司徒空看到了自己的車,便加大步子走過去。車子是今年春季新上市的,紅色的保時捷,認識他的人都很難想象他會選擇這樣熱情洋溢的顏色。

夜間的風有些冷,這一帶很僻靜,否則飆車黨也不會在這附近玩生死時速的遊戲。

幾乎看不到人影的馬路顯得有些蕭條,讓司徒空本來就有點糟糕的心情變得更差了,他希望能快點到車裏。

這時候,路邊的一根燈柱下晃動著一個人影,在極其靜悄的環境裏顯得突兀詭異。一貫洞察敏銳,時刻捕捉周遭變化的司徒空很快便注意到,那個靠在燈柱下的人影有些熟悉。

“唔……”

一聲幾乎難以聽清楚的低悶呻吟,自人影處悠悠傳進他耳朵裏,他愣了愣,本來正踱向車子的腳步突然轉向,接著便奔了起來。

借著昏暗萎靡的燈光,他看著那張被夜晚襯托得異常蒼白的臉,驀然有些生氣。

不過,當他開口時,卻已經冷靜下來,用冷冷嘲諷的語氣,微微翹著嘴角說:“我們真有緣啊,七戒。”眯著眼,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少年。

倚著燈柱的俊美少年怔怔地看著他,一雙靈氣十足的眼睛卻像刺一樣紮在司徒空的心口上。

“嗬……真巧。”上官七戒對他露出一個陰霾的冷笑。

徘徊於嘴邊的細微呻吟被強硬地克製在喉間,他左顧右盼,接著才冷冷淡淡地正視司徒空:“你的車在附近嗎?”

司徒空一愣,翹起拇指指了指路邊:“就在那。想搭我的車?”

明明知道對方是一隻惹不起的嬌貴小貓,可是司徒空卻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輕輕用手指墊著上官七戒尖尖的下巴。往上抬了抬,他希望能更清楚地看見七戒臉上的神色。

七戒甩頭讓開,低著頭從他身邊擦肩而過:“載我一程,去克羅蒂威亞教堂。”

斟酌著對方的語義,司徒空頗感興味。

“上我的車,你不會覺得危險嗎?”意味不明的挑逗,司徒空那故意隱藏著真實想法的矯揉造作,一如既往。

因為沒有得到回答,他便轉身看去,七戒的背影已經遠得幾乎快融進黑暗裏,要看不見了。

他輕輕地勾起嘴角,逸出一絲冷笑。

映著夜燈的眸光卻是柔軟的。

上了車,上官七戒已經坐在他車裏了,不過是在後座。

路燈被擋在車門外,靠著車窗的七戒全身的黑色衣服與黑暗融為一體,然而這也使得他蒼白的臉越發刺目。

一種冰冷得令人窒息的神色,刺痛了司徒空堅不可摧的心。

“抽根煙嗎?”

“不抽。”

“怎麽,怕煙裏下了迷藥?”

“……像你的作風,嗬嗬。”

“哼,我從來不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啊。”

“你的手段不是卑劣,而是狠毒,是吧?”

聽起來,像是兩個老朋友互相開玩笑,可是凝聚在他們之間的空氣卻冷得徹骨。

司徒空坐在駕駛座上,插入鑰匙,發動引擎,四月的天氣還是有些冷,車內的暖空調慢慢打著,他卻畫蛇添足地問:“不介意開暖氣吧?”

“你開好了。”敷衍的一聲回應。

透過倒後鏡,後座雖然大片都是黑暗,不過他可以看見那雙冰澈的眼睛——詭異的紫色,讓那張清俊美豔的臉染上幾分妖氣。

僅僅是瞳色的改變,就可以讓整個人的氣息都變了。

司徒空繼續意味不明地笑著。

“你到很不客氣,當我是出租車司機?”

“如果你不願意,我馬上下車。”說著,手已經搭在車門把手上。

還是那副臭脾氣啊……司徒空悠悠地暗歎。

揚眉微笑著,他道:“那麽這位客人,去克羅蒂威亞教堂走一號高架,可以嗎?”

等了片刻,七戒冷冷的聲音,顯得有些微弱:“隨便,隻要能到教堂就可以了……謝謝。”

最後那兩個字,顯然是附屬品,司徒空聽了反而很不愉快。

禮貌,有時候也意味著刻意疏遠。

“有小費給麽?”他故意這麽問,隻是一時的信口開河,卻讓上官七戒猛地瞪著他,一臉緊繃。

他對他,還是那麽警惕。

“開個玩笑,別像提防色狼一樣看著我,我不會對你做什麽。”

“哼,你有前科。”

“改過自新了,不信?”

沉默的上官七戒瞥了一眼司徒空,近乎是不屑和藐視的態度,移開的時候,臉上才微微顯露出頹廢的哀傷。

“誰知道你會不會突然又……”沒有說完的話語,以及悲傷的表情,司徒空都看在眼裏,對於心裏的那陣隱痛,不露一絲痕跡。

什麽時候,能夠消除你眼裏的哀傷?司徒空忽然想起了這樣一句歌詞。

上官七戒冷笑了一聲:“以你現在的身份,也不適合做出越軌的事吧?”

“啊……老婆大人管得挺嚴的。”司徒空附和著嬉笑說,關於他家那位“老婆大人”,外人並不知道他們夫妻倆相見如賓,除了婚典之夜,再也沒有同過房。

車子在高架上飛速行駛,夜燈一閃一閃地晃過上官七戒沉靜的臉,而司徒空總是悄悄地用眼角餘光,注意著那雙安靜異常的眼睛,哪怕是眉間眼角一絲絲的細節,都不漏過。

“聽說你現在在情報部門工作?”司徒空隨性地問。

“你應該知道,這個問題我不方便回答。”七戒也如意料中的冷淡。

司徒空笑笑:“對我這個一城之主,都不能講?”

七戒靜思片刻,諷刺道:“隻要你想知道的,你會沒有辦法知道?不要多此一舉故意問我。”

無趣的對話,司徒空聳聳肩,又調試了一下車內的溫度。他看七戒好像在發抖,便把溫度調高了些。

“這麽晚去教堂幹什麽?”他繼續問。七戒沉默不語,他便笑著皺起眉頭:“這個也不方便回答?”

上官七戒深吸一口氣,依然可以聽出那刻意掩飾的呻吟,強硬地吞咽著什麽似的。

“去辦件事,工作上的。你應該明白吧,明白就不要多問了。”

果然……

眸色一冷,司徒空卻裝作若無其事地,又問:“關心一下,也不可以嗎?”

“謝謝,不過用不著。”冷淡之中是排斥,就像那雙紫色的眼睛,自始至終隻願看著窗外。

“哦,車麽想搭的,態度嘛,就惡劣了點,一般來說,出租車司機對你這種人,也會拒載。”司徒空半開玩笑說。

七戒冷笑:“嗬嗬,出租車怎麽會拒載。”

“如果你在他車上出了問題,他怕惹麻煩,當然會拒載。”

七戒聽了司徒空的話,終於困惑地把視線投向了駕駛座。

從倒後鏡中看著那雙紫眸,司徒空輕輕歎了口氣:“身上有傷,還在‘工作’……你又在玩命了吧?”

即便是在別人眼裏虛偽的笑容,此刻也難以保持,司徒空看到那張蒼白的臉,就笑不出來了。

“我先送你回家,工作的事,睡醒了明天再說吧。”司徒空快速打著方向盤,在兩條岔口處拐了彎。

雖然是在一號高架上,但是上官七戒這才發現,和去教堂的方向完全相反。

“你幹什麽!我有任務在身!”

“送死的任務?”

“拜托,回去!我還有同伴在那裏!”他撲向駕駛座。瞬間的刺痛令他一下子發不出聲音。

司徒空看見他把右手按在左腹上,差不多就是肋骨的地方。

車速沒有減緩,方向卻越來越南轅北轍,上官七戒咬牙,擰緊了雙眉,側身準備推門跳車。

司徒空猛然踩下刹車,紅色保時捷在高架上異常地停在了邊角。

刺耳的輪胎摩擦聲,穿透了夜間冷冷的空氣。

上官七戒毫不猶豫地打開車門下車,然而,司徒空也利索地下車,電光火石般地閃到七戒麵前,攔腰把七戒直接逼到高架圍欄上。

以他優勢顯著的高大體格,把清瘦的上官七戒完全圈攏在自己懷裏並不困難,並且,他很狡猾地把右手護在七戒的左腹側,肋骨的附近,這種容易讓身體因為受傷部位受到威脅而變得僵硬的姿勢,可以削弱對方的反抗力。

七戒倒抽一口冷氣,又驚又怒地瞪著司徒空,司徒空同樣慍怒地瞪著他。

“跳車?你怎麽不從這裏跳下去?離地大概五十米左右,不過生還的幾率隻有百分之一!”

七戒緊抿雙唇,不還嘴。

高架上的車輛飛速駛過,卷起旋風,吹動著他們的發梢。

司徒空揉了七戒一頭微卷的碎發:“要不要賭一賭運氣?我陪你跳啊。”

司徒空的一雙手,有人說,看起來天生就是用來幹壞事似的。清晰的骨節,修長的手指,麥色肌膚。在柔軟的秀發間又揉又捏,七戒因他的動作不由得微微抬起頭,冰冷的燈光打在他漂亮的眼睛裏。

司徒空並不喜歡他現在的瞳色。不,應該說是因不忍而產生的厭惡。

笨蛋!你還想往你這身體上添加多少傷口?

咽下胸口一陣一陣湧上的刺痛,他臉上卻泛出冷冷的微笑:“我司徒空的運氣算得好了,我都不敢這樣賭博,你?玩命的遊戲還不想結束嗎?”

上官七戒咬牙,眼神冷得像冰島,語氣卻是不卑不亢:“我會以我的方式活下去,我沒有玩命。”

手指不由自主地揪緊了黑發,也使得它的主人發出一絲瑟縮的吸氣聲。

司徒空一邊生氣,一邊卻無奈地鬆開手指。想溫柔地對待,卻又吞咽不了慍怒。

司徒空嘲笑自己,總是沉著冷靜的臉龐,偏偏在這少年麵前破綻重重。

“在我的城市裏,你都找不到一個可以安穩過日子的地方嗎?”

上官七戒輕輕蹙眉,嘴邊泛出一絲陰晦的笑容:“我一個人過得很好!”

“一個人?”司徒空諷刺,“的確,君文乙軒繼承了皇羽門,你們失去聯係了吧?你就喜歡這種無依無靠,一個人自我糟蹋的生活嗎?這樣過得叫好?”

激動,使得司徒空的手不經意地向七戒的肋側施加壓迫力,痛得他倒抽一口涼氣,強忍之下,用力扭過頭去。

“我左邊的肋骨斷過兩根……你想再弄斷它?”

司徒空一怔,忙挪開手,嘴一張一合,好像還想說什麽,卻又什麽也沒說。

上官七戒在幹什麽,他其實了如指掌。但是,上官七戒心裏在想什麽,他卻一無所知。

不問,與放任,是因為他很清楚,不能把上官七戒的刺全拔了。

那些刺是紮手,但寧願留著紮自己的手。

他在教堂外等著,抽著煙打發時間,今日的夜色令他想起了當初,自己是如何弄斷上官七戒的肋骨的。

然後看著上官七戒從教堂裏走出來,扶著另一個陌生人,他故意耐心地在車裏等他們走到車邊。

“有辦法,找個夠安全的地方嗎?”

七戒低沉沙啞的聲音,可以聽見喉間的摩擦,以及嘴裏含著什麽似的。

司徒空看他做著吞咽的動作,蹙眉冷目:“城主在市中心買的一套私人公寓,夠安全嗎?”

七戒愣了愣:“你家?”

“沒別人,就我一個人偶爾消遣住的。”

這種情況下,上官七戒當然隻有選擇上車。

然後,在司徒空的公寓裏,客廳的立燈是暖暖的橙色,讓人感到安逸和放鬆。

司徒空把昏迷的男人搬進房間,出來時,看見七戒坐在沙發上,正用茶幾上攤得一塌糊塗的醫藥用品給自己處理傷口。

動作很熟練,對於一個特種兵來說,這司空見慣。

七戒一臉淡定冷漠地給自己包紮紗布,這讓司徒空隻能站在一旁靜靜看著。

等他結束後,才丟了幹淨的衣服過去:“我的衣服,對你來說可能有點大。”

“謝謝。”七戒不暇思索地換下染血的衣服,在司徒空麵前露出傷痕斑斑的身體,他此刻的坦然,到讓司徒空有些欣賞他渾身散發的戰場氣息。

這家夥,平時防他像防色狼,現在卻完全沒有想到在他麵前裸-露身體的危險性吧?

司徒空歎了口氣,遞給了七戒一杯白酒,既可暖身,也可減緩疲勞。

看著穿著自己衣服的七戒,心裏忽然有些美滋滋的,大大的衣服對於七戒纖瘦的身子骨來說,在他腦中不由形成了袋鼠寶寶的形象,越想越可愛。

七戒喝了一口酒,鬆弛了許多。

“今天……謝謝你。”不自然的停頓和哽塞,始終是在避諱著與對方拉近距離。

七戒恍惚地捧著酒杯,朝司徒空的反方向看,“你去睡覺吧,不用管我。明天一早我就會走。”

司徒空不由得逸出淡淡的溫柔:“該去睡的是你,樓上有床,或者你想睡下麵的也行。”

七戒看了一眼,玻璃的隔間,裏麵有張大大的床,足可以躺五個人。

他想,那應該是司徒空睡的床,床頭上放著不少應該是主人使用的日用品,比如香煙,打火機,電子鍾等等。

“你先去睡吧。”

“幹什麽,要我哄你給你唱兒歌,才肯睡?”

“沒心情和你開玩笑。”

“那或者……我抱你上床?”

這種對話,就好像他們是很熟悉的……戀人?且越玩越上癮了。

當七戒猛然間充滿警覺地瞪過來,司徒空諷刺地笑了笑,自己怎麽就總是忍不住想逗他玩呢……

“那你隨意吧,我的確是困了,不奉陪了。下麵的床留給你吧,我不會偷襲你,安心睡吧。”說著,他轉身走上樓梯,卻繼續喋喋不休“東西放著我明天收拾,酒別喝太多,傷身體。還有——”

司徒空在樓梯中間停下來,回頭看著樓下,在沙發一角縮著身子而坐的七戒,“想找我幫忙隨時都可以,我的手機24小時開著,號碼沒有換過。這房子你也可以隨便使用,隻是普通的公寓房,但是沒人敢盤查這裏。鑰匙在沙發旁邊的燈櫃上,走的時候帶走吧。”

微微一笑,他繼續朝樓上走去,背影穩健而灑脫:“不要拒絕我的好意,這不算人情債,畢竟你也算是在為我工作,總有一天,我們會在同一陣線上。”

上官七戒看著司徒空走進二樓的房間,然後轉向落地窗,沉入外麵繽紛的夜色,一邊慢慢喝著白酒,一邊放柔了目光。

當初,我們也是在這個沉浸於喧囂夜色中的城市裏相遇的,輝夜的夜色,似乎還是很美麗的。

空,那夜我坐在客廳裏,看著你的城市,想起了很多很多過去發生的事,心裏痛得想哭,卻希望那一刻能永遠靜止,哪怕痛的感覺也會延長下去。

我發現,我真的很喜歡從你那間有巨大落地窗的客廳,俯瞰輝夜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