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梨想問問現在的祁則是不是破罐破摔了。

自打她在酒吧點名了是祁則讓砸砸加的微信, 他現在直接讓砸砸以自己的名義給她發消息都不避諱了。

時梨內心複雜,盯著這條已經發出半個多小時的消息,瞥了眼臥室窗外的大門。

加上先前安慰季明枝的時間, 祁則要現在還沒走, 都一個人窩在車裏三個小時了,這麽晚的時間點也不知道他走沒走,不過走了又怎麽樣,她不過好朋友被出軌,心情太壓抑, 她想出門遛遛彎,吹吹冷風靜一靜而已。

她……現在出門看一眼,應該沒什麽事兒吧?

時梨又看了眼躺在**的季明枝,輕手輕腳地從臥室出去, 快走到大門口, 探出個腦袋。

外邊黑漆漆一片,半夜兩點多, 別墅區連個人影都沒有, 時梨掃了眼祁則開車來的地方,根本沒有他的影子。

時梨垂了下眼,果然沒人能等這麽久。

她轉身, 就要往院子裏退, 腦袋還沒徹底進去, 時梨就聽見車喇叭的聲音。

四周無人, 沒有聲音,車鳴格外刺耳, 時梨猛地一轉頭, 看到站在車門邊的祁則。

路燈昏黃, 光線融在他的臉上,撫過他的睫毛,祁則的手指還摁著車內的喇叭,鳴聲停下來,他默默地看過來,問:“找我呢?”

……靠。

時梨覺得自己要把門把手都捏爛了,她怔愣在原地,一時間分不出祁則是不是在這兒守株待兔,而天下真有她這麽蠢的兔子,居然會往同一根木頭樁上撞兩次。

“我沒……”時梨尷尬地想反駁,隨後又瞥了眼自己現在的打扮,連外套都沒穿出來,明顯就是為了想看看祁則到底還在不在樓下,她偏了下頭,遲疑兩秒,走了過去,放棄掙紮,“你怎麽還沒走?”

祁則垂眸,看了眼時梨:“進車說。”

“我……”

祁則先一步打斷她:“難道你想讓季明枝撞到你在跟我說話?”

時梨抿了下唇。

她想嗎?她不想。

反正她又不是第一次跟祁則共處在一個空間,更何況今天她都坐過了祁則的車,現在還差多坐這一次的車嗎?如果她不進車裏就會有可能被季明枝發現,季明枝發現祁則就會懷疑他們現在到底是什麽關係,如果懷疑了他們到底是什麽關係,萬一祁則再胡言亂語製造謠言,她白清白那麽多年了。

因小失大,不劃算。

時梨經過一番頭腦風暴,還是別別扭扭走到副駕駛的門口,拉開,坐了進去:“現在說吧。”

祁則把車內的溫度調高幾度,轉頭,看了眼時梨:“跟季明枝說完了嗎?”

“嗯,說完了。”

“她怎麽說?”

時梨無語地看了眼手指,小聲嘟囔:“……原來跟葉紹宇沒什麽區別,留下來就是為了吃吃瓜。”

“什麽?”

“沒,挺好的。”時梨不想跟祁則說這些小心思,“我跟枝枝說完了,枝枝也主動提了分手,不過還是哭了一陣,那會兒沒回……砸砸消息就是在哄她。”

說到這裏,時梨還想問問祁則到底怎麽想的,沒想到還沒等她講出口,祁則先挑了下眉,意外道:“主動提了分手?”

“嗯,主動提的。”時梨大概跟祁則複述了下之前兩個人的對話,“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就算我沒說枝枝心裏其實也清楚吧,不過是一直抱了份幻想,沒放開吧。”

“你覺得你說一次,她就能想明白?”

“不然呢,興許我就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我就是迷途少女心目中的清涼油。”時梨順口把祁則的話懟了回去,說完,才發覺自己太顯親昵,臉上莫名又有點兒燙,她捏了下眉心,有點兒煩躁道,“我還沒問你呢,你……你怎麽又讓砸砸給我發消息?”

祁則揉了揉眉心:“不讓他發怎麽辦?”

五年前,時梨把微信號手機號全部換了一遍,兩個人能聯係的方式早斷了,有關他的消息一點兒都不要聽,即使他知道了時梨的微信也加不上,讓砸砸去說,是最簡便的方式。

時梨就知道先前跟砸砸的對話少不了有祁則的摻和,但她現在想知道的不是這個,瞥了眼邊上的祁則,時梨耳根都燒起來了,太不自然道:“我是說……你幹什麽在下邊等我?”

深更半夜不回家,在下邊當打更人嗎?

祁則垂眸,看了過來:“還不是擔心你會跟季明枝吵架。”

時梨愣了下。

又是擔心她。

現在大半夜,她連車都沒開過來,周圍連車都難打,指不定要等多久才能到家,他是擔心自己沒辦法回去,才在樓下等了這麽久。

兩個人的眼神對在一起,時梨的心裏莫名一軟。

“鬼信你,再說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時梨偏開頭,聲音悶悶的,“經曆了那麽多,我還跟原來一樣沒長進,像話嗎?”

五年前,時梨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要星星沒人敢給月亮,她可以不知道話裏有話,聽不出別人的言外之意,但時母的去世,時家的出事,讓十七歲的時梨不能不再麵對這些,那會兒祁則一句話沒給她留下,悄無聲息地就走了,她不是也好好的過下來了。

五年的時間,她不再是原來的時梨了。

話音剛落,時梨明顯地感覺到車廂裏的氛圍變了。

想也知道,五年的時間本來就是他們之間不能提及的傷疤,但時梨又講不清楚自己什麽心理,總想要戳一戳,碰一碰,她想看看祁則會是什麽反應,她想知道他還在乎不在乎,她想證明那些時間對他來說也是重要的。

他會難受嗎?

她的嘴唇動了動,終於等到祁則開了口:“當時……”

可惜話還沒說完,時梨就聽見自己手機鈴響了。

時梨本來想把手機調靜音,結果隻看了眼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

本來該在睡夢中的季明枝給她打了通電話,時梨蹭地一下就直起了身,掃了眼手機,又看了眼祁則,聽解釋的心沒了:“枝枝的電話,你……你先走吧,今天枝枝的心情不好,我肯定住她家了,你不要再等我了。”

沒等祁則又說什麽,時梨已經從車裏跑了出去。

跑出去,時梨才接通了季明枝的電話。

“寶寶?”季明枝大約中途醒過來,發現家裏沒人,這才給時梨打了通電話,“你去哪兒了?”

“我?我在外邊呢。”不知道為什麽,時梨瞬間明白了那年季明枝背著她下樓見任子超的感覺,回答得頭不是頭,尾不是尾,“我就是太……清醒了,出門走了走。”

季明枝略微疑惑:“太清醒?”

“我馬上,一會兒就回去了。”時梨匆忙應了句,掛斷電話。

她從院裏上了樓就看見站在臥室窗戶邊上的季明枝,走過去,順勢瞥了眼從這個位置能不能看清院外停過祁則的車。

濃稠的夜色裏黑色的轎車沒那麽顯眼,時梨估計季明枝也看不太清目標。

“怎麽忽然醒了?”以防萬一,時梨還是選擇不動聲色地拉住窗簾,“做噩夢了還是任子超打電話騷擾你了?”

季明枝搖搖頭:“都沒有,就是醒了。”

醒來,發現時梨不在邊上,這麽晚的時間點兒,季明枝不知道時梨去了哪兒,卻在腦袋裏想到了時梨給她看的照片。

原本祁則酒吧開業的時候,季明枝就跟任子超一塊兒去過,知道店內大體的裝修風格是什麽,再加上那張照片上正好還露了小小的半個英文標識,季明枝更能確定時梨就是去了祁則的酒吧才會遇到任子超。

季明枝本來不該多問什麽,但這五年來,時梨都對祁則的事情避而不談,她以為一直都會如此,兩個人不會有更多的聯係。

季明枝抬眼,看了下時梨:“寶寶。”

時梨的神經本來就緊張,季明枝這麽一喊,她更擔心:“嗯?”

雖然有點兒猶豫,但季明枝還是問了這千分之一的可能:“你……是不是跟祁則已經和解了啊?”

這下時梨不止是體會到了季明枝下樓見任子超時的心虛感,時梨現在甚至感覺到了季明枝背著她跟任子超和好時,她給季明枝的壓迫感。

時梨覺得自己有點兒喘不上氣,僵硬地替自己辯駁:“沒,沒有啊,你幹什麽這麽問?”

季明枝問她:“你今天去的酒吧是祁則的吧?”

時梨:“……”

“其實看照片的時候,我覺得上邊的裝修很眼熟,還有後半截露出的英文字母跟祁則酒吧是一樣的。”季明枝合理猜測,說得有理有據,“你今天……”

“我……我今天就是去他的酒吧取車的。”時梨趕忙反駁,“上次走的時候我喝了酒,沒辦法開車。”

“真的?”

即使長進如她,一遇到祁則的事情,時梨又本能地還跟原來一樣,想撇清兩個人的關係:“真的!”

可惜了季明枝的好記性:“可你今天來的時候沒開車。”

別墅裏有專門停車的地方,不至於停在路邊,何況時梨之前說的話漏洞百出,如果真的是開車來的,她又怎麽會覺得冷。

時梨沉默了。

時梨明白了什麽叫打臉隻在一瞬間,什麽叫惹火上身難解釋,但凡她在拍照片的時候用一個背景虛化,但凡她在為祁則擔心自己跟季明枝吵架在別墅外邊等她心軟的時候想到是祁則才讓她現在沒有開車的。

時梨眼皮跳了下,知道瞞不下去:“我今天確實是遇到祁則了,因為任子超的事情,那會兒他擔心我情緒太激動,送我來的。”

“那剛剛你在外邊?”

“也是跟他一起。”時梨停頓幾秒,“他覺得我跟你會吵架,我又沒開車過來,如果真的發生什麽就回不去了,所以……”

季明枝接上她的話:“所以就是……你們確實和解了,是吧?”

時梨靜默了兩秒,她不明白季明枝怎麽就那麽想讓他們兩個人和解。

“你們在外邊的時候,他跟你說什麽了嗎?”季明枝追問她,道,“比如,當年到底為什麽忽然出國?比如,為什麽那麽久沒點兒音訊?”

時梨皺了皺眉,不太想提這個。

“沒有,還沒來得及說。”時梨下意識地想避開這些話題了,“先不說這個了吧,三點多了,再不睡天都亮了。”

季明枝嗯了聲,沒反駁。

也多虧了季明枝沒再接著問,不然時梨真不知道要怎麽辯解了。

簡單的洗漱完,臥室裏的燈已經關了,房間黑漆漆一片,時梨躺在**,看了眼旁邊的季明枝,她背對她,一動也沒動,估計是睡著了。

今天晚上的事情發生了太多,再加上她平常的工作時間,時梨的意識還很清醒。

腦袋裏又在回憶祁則在車裏跟他說的話,如果說自己在酒吧跟祁則說的話都是猜測,偏偏這個人非要落實她的證實。

時梨把臉轉到另一邊,輕輕地呼了口氣。

趁季明枝沒反應,時梨小心翼翼地從床頭櫃上拿回了手機,擔心光亮會讓季明枝醒過來,還把自己半個人都裹進被子裏,才敢打開之前跟砸砸的聊天框。

......真跟做賊似的。

時梨一邊自我厭棄,一邊飛快地把兩個人的聊天記錄往上刷。

看到像是祁則說過的話,時梨就忍不住點一個收藏,直到時梨滑到了頭一天通過砸砸的好友,她看到了自己那些凶巴巴的對峙。

才不過半個多月……

才不過對方對自己表現出一點點的擔心,一點點的好,她就……

冰涼的手機屏磕在了腦袋上。

時梨實在不想承認,今天晚上的自己居然會這麽的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