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 除非必要的直播時間,時梨基本上都在陪季明枝。

時梨本來擔心任子超會挑挑事兒,不讓事情結束的那麽快, 但沒想到過了這麽些年, 任子超也有了長進,這段時間意外地安生。

不止是任子超,祁則也沒了動靜。

因為季明枝的事情,連葉紹宇都給她發過好友申請,但最該申請的人, 時梨至始至終都沒有等到。

直播結束,時梨摘下耳機,準備問季明枝要不要一塊兒出來吃個夜宵。

隻是消息沒發出去,邀請吃飯的人先來了。

當時通過葉紹宇的好友請求, 兩個人難免客氣幾句, 無非是說什麽下次一塊兒吃頓飯,但成年人都知道說話的魅力, 下次就是表示拒絕, 下次就表示沒戲,那會兒時梨也以為就此沒了後續,沒想到過了這麽久, 葉紹宇居然真把這話當了真, 大半夜還跑來問她最近什麽時間有空。

時梨皺著眉, 不太確定。

【shirley】:我和你?

【shirley】:我們兩個人一起吃飯?

時梨跟葉紹宇的關係一般高中那會兒葉紹宇跟祁則的關係好, 自己跟季明枝的關係好,要不是自己跟季明枝冷戰的那一個多月, 她短暫性地加入了葉紹宇他們那波小圈子, 他們兩個人連點頭交都算不上。

【葉紹宇】:不是, 還想喊季明枝一塊兒來。

【葉紹宇】:聽說前段時間季明枝跟任子超分手了,想著幫她慶祝一下重獲新生,擺脫渣男,就我們高中幾個同學一塊兒吃吃飯。

【shirley】:幾個?

【葉紹宇】:你,我,季明枝。

【葉紹宇】:還有……祁則。

SHIRLEY酒吧,消息發完,葉紹宇就不敢看了,把手機丟給旁邊的祁則,讓他承擔接下來的暴風雨。

“約了,你自己看吧。”葉紹宇看著祁則,就像在看不紅還愛蹭的小明星,“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怎麽就那麽愛招惹時梨呢?”

砸砸在一邊擦酒杯,粉絲聽到偶像,下意識都會抬起頭:“大梨子?”

“嗯,你祁哥又讓我約你偶像出來吃飯。”葉紹宇有氣無力,一副為這個家操心過太多的樣子,“要不是知道我知道他們倆關係不好,我還真以為他們彼此看對眼了。”

砸砸太羨慕了:“嗚嗚好好哦,你們可以跟大梨子一塊兒吃飯。”

祁·小明星·則在吧台看完時梨答應下來的表情包,把手機扣了過去,沒反駁葉紹宇的話,跟一邊的砸砸先說了話:“你想來也可以來。”

“真的假的?”砸砸直接跳了起來。

看完了消息,祁則將手機還給了邊上倒在吧台的砸砸:“時梨挺喜歡你的,她最近心情不好,去了正好能分散她的注意力。”

砸砸這幾天看直播也看出來了,時梨經常性地會在直播的時候瞥一眼手機,砸砸在此立誓:“那我要幫偶像好好分擔一下煩惱!爭取讓大梨子重新展開笑顏!”

祁則笑了一聲。

定下吃飯,祁則跟砸砸都各幹各的去了,隻有葉紹宇還在愁啊難啊,不知道那天吃飯的時候又要自己說多少話才行。

五個人吃飯的時間約在周一,時梨的直播正好休息一天。

周一晚上,時梨跟季明枝一塊兒出發,等到了包廂,推開門,發現祁則跟葉紹宇已經就座了,他們兩個人還拖家帶口,不知道怎麽把砸砸也拉上了。

“大梨子!”砸砸熱切地朝時梨揮揮手,幫她把自己邊上的椅子拉開。

有了砸砸這個舉動,時梨也不能不坐在這裏。

座位頓時變得有點兒微妙,以祁則為起點,接下來就是葉紹宇跟砸砸,時梨坐在砸砸的旁邊,邊上又是季明枝,五個人圍成了一個圓。

季明枝拉開了祁則旁邊的位置,坐了下來。

在場的除了砸砸是生麵孔,大家多少也有過共同的高中回憶,給砸砸做了個大致的介紹,五個人就準備正式點菜。

葉紹宇是真不知道砸砸怎麽那麽不怕時梨,看了眼他,才把菜單推過去,主動招呼兩個人:“也不知道你們想吃什麽,我們剛才先點了點兒開胃小菜,硬菜等你們挑,你們看看想點什麽,有沒有什麽想喝的。”

時梨現在對吃食不挑,隨便掃了眼菜單就交給了季明枝,季明枝在那邊兒補菜品,祁則又問他們有沒有什麽想喝的。

“有酸奶嗎?”砸砸比了個方形的紙盒,報品牌名,“那個草莓味的還挺好喝的。”

“出來玩喝什麽酸奶啊?還是草莓味的。”葉紹宇本來就覺得砸砸的外在年紀小,“我現在真懷疑你是不是給我虛報年齡了啊。”

“沒有,真沒。”砸砸豎三指發誓,“我今年真的十九了。”

季明枝翻到菜單的後幾頁,找了一圈,沒找到:“這家店好像沒有。”

“行吧。”葉紹宇讓季明枝先不用找了,轉頭問砸砸,“一會兒等服務員來了給你問吧?”

“算了,算了。”砸砸這下是真擔心麻煩了,忙慌就說不用:“我不喝也行。”

祁則的身子往後靠了下:“想喝就喝,我出去幫你問問。”

古有唐明皇千裏送荔枝,今有祁則哥百米問酸奶,砸砸瞬間感動了:“祁哥你怎麽那麽好,謝謝祁哥。”

“沒事兒。”祁則本來也有私心,想出去也不單純是為了砸砸,“我出去可以,但能找個人跟我一塊兒去嗎?”

祁則本來就為了自己,砸砸當然義不容辭,上趕趟就報名:“我可以!我陪你!”

“不用。”祁則擺了下手。

“你是小學生嗎?問個飲料還要手牽手有人陪才行?”葉紹宇瞬間懂了,咂嘴,勉強中帶了點兒小得意,“那我就免為其難……”

跟你一塊兒去還沒講出來,祁則已經起身了:“也不是你。”

飯桌上就他們五個人,排除了兩個,就剩下時梨跟季明枝。

時梨的手先攥緊了,心髒砰砰直跳。

時梨並沒有想過在這麽多人的麵前跟祁則像小學生一樣出去問酸奶,但如果他非要喊自己的話,時梨不經意地把椅子悄悄往後移了兩毫米。

反正就幾百米的路,上樓下樓而已,她腿都沒斷。

“季明枝。”

時梨愣了下,抬起頭,對上祁則的視線。

……她什麽時候改名了?

“砸砸想喝酸奶。”祁則又看一眼時梨,才側眸,麵無表情地看向邊上的季明枝,“我能跟你一塊兒出去問問嗎?”

眾人都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兒,葉紹宇來回看看季明枝跟祁則,不清楚兩個人什麽時候關係這麽好的。

時梨深呼吸了下,垂下眼,握著手機也不知道想什麽。

祁則跟季明枝兩個人很快出了包廂,葉紹宇確定了兩個人不會打一個回馬槍,才開啟了自己的八卦之問:“他們兩個人現在什麽情況啊?”

什麽情況。

時梨還想問到底什麽情況呢。

自打季明枝跟祁則出去,時梨的臉色就差了,捏著手機,也想問問祁則,原來他們兩個人關係這麽好嗎?她都不知道。

“我覺得我吃到大瓜了。”葉紹宇在腦海中飛快地理清思路,忽地冷笑一聲,“這兩個家夥……我現在終於明白了,原來如此,原來是在這兒等我呢。”

砸砸不明白葉紹宇的意思:“葉哥,什麽叫在這兒等你啊?”

“你忘記了?”葉紹宇拍了下桌子,給砸砸來了段情景再現,“你還記得那天在吧台,你祁哥忽然要我約你偶像跟季明枝兩個人吃飯嗎?我當時問他怎麽那麽愛招惹時梨,完完全全忽視了季明枝,好家夥,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他哪兒是想約你偶像,明顯地想約……”

“你是說祁哥想約明枝姐?”砸砸抓住了重點。

時梨捏手機的動作一頓,抬起眸,瞥了眼坐自己旁邊的砸砸。

“要不怎麽你小子有前途,現在就能跟我坐一桌吃飯了,太他媽有眼色了!”對於祁則,葉紹宇也是個資深騙者,“我就說呢,一直等套路沒等到,還以為他轉了性,所有關於你祁哥不經意的話術,都已經是暗中準備好要收的網,這麽一想當年很多事情我現在都捋順了。”

時梨:“……”

時梨這個當時人都理不順的事情,葉紹宇理明白了?

“時梨,你還記得那天晚上我們一塊兒玩真心話大冒險吧?祁則自己說的,他有個一見鍾情的白月光。”葉紹宇開始憶往昔了,“我現在猜測,當年祁則轉來明德一中那會兒頭一個見到的女生就是季明枝。”

“可惜了,那會兒季明枝還跟渣男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關係,全班同學也光顧關注渣男跟季明枝,沒人注意到角落裏人群中嗷嗷待哺的祁則,祁同學。”葉紹宇就差站桌子上了,恨不得找副眼鏡裝柯南,“祁則他厲害啊,五年前不好接近,就開始布局了。”

砸砸太單純:“布局?”

“對啊,先接近自己白月光的好朋友,也就是你偶像。”葉紹宇幫忙拆解,“先從好朋友身上下手,你懟我我懟你,一方麵讓其他人覺得這倆人沒戲,另一方麵還能在他白月光麵前刷刷存在感,讓季明枝有個印象。”

砸砸又不知道原先的具體情況,全靠葉紹宇輸出。

……偏偏他還說的有理有據。

時梨的眼皮都跳了跳。

“你說說他,五年了,現在季明枝跟渣男一分手就坐不住了。”葉紹宇連連搖頭,頻頻感歎,“真是他媽的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你祁哥狼子野心,司馬昭都自愧不如!”

包廂內,時梨的臉色越來越黑,葉紹宇的猜測越來越真,砸砸的嘴巴越張越大,等季明枝跟祁則回來的時候,包廂內幾乎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

一桌子五個人長了八百個心眼,相互你瞧瞧我我看看你,但誰也不主動先點破。

祁則把酸奶放到砸砸麵前:“不是要酸奶?”

砸砸腦袋還有點兒懵,看到酸奶連說了幾聲謝,就要往外說實話:“祁哥,剛剛你是不是……”

“什麽?”

“沒什麽啊。”葉紹宇推了砸砸一把,才說了他腦袋靈光就要冒險,這兩個人八字才冒出去一個撇,上趕子點破直接吹了,“我們就是在說砸砸的冷笑話呢,他想問你,他的笑話是不是真沒意思。”

葉紹宇用砸砸原先準備逗時梨的冷笑話岔過話題,砸砸也如夢初醒,連忙接上:“是,是,我想問祁哥,剛剛大梨子他們沒來的時候,我講的冷笑話是不是不好笑,葉哥埋汰我呢。”

葉紹宇跟砸砸兩個人打配合,時梨也懶得管。

季明枝在那邊晃神地洗碗筷,時梨側了側身,看了眼她,知道她的心思不在這裏,更想知道他們聊過什麽了。

“你們……你跟祁則兩個人出去聊什麽了?”時梨專門湊過去才敢低聲問她。

哪兒能想到季明枝反應那麽大:“沒有,沒聊什麽。”

季明枝一驚,時梨心裏一涼。

季明枝低頭,又飛快地瞥了下祁則:“就是問了問酸奶,店裏沒有,我跟祁則兩個人才耽誤了點兒時間。”

時梨看了眼季明枝。

她寧願季明枝跟她明明白白什麽都交代了,這個反應說明兩個人這是真有事兒。

不可能吧,自己喜歡……自己曾經喜歡的人跟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他們兩個人到底什麽時候對彼此有心思的?時梨是真想不起來,腦袋裏想著剛才葉紹宇的分析,一頓飯都沒吃兩口,時梨難以掩蓋自己現在心裏煩的厲害。

明知道自己跟祁則什麽關係都沒有,但她還是被影響到了。

晚飯結束,一行人從飯店出來。

季明枝跟時梨來的時候是打車,葉紹宇跟祁則分別開了兩輛車過來,一出門,葉紹宇就給五個人安排好了:“時梨跟我們一塊兒走吧,我跟砸砸兩個人送你回去,季明枝……就麻煩兄弟你了哈。”

祁則皺了皺眉,一臉不解。

“別說哥們兒我沒給過你機會。”葉紹宇覺得自己太有眼力見了,一把將祁則拍過去,“耽誤了五年了,現在不抓緊機會,什麽時候抓緊?在你的白月光麵前表現表現啊。”

時梨臉黑的厲害,偏偏那邊兒的葉紹宇還一直讓她過去。

“幹什麽呢?”葉紹宇繞過來就小聲給她咬耳朵,“時梨,我知道你跟祁則兩個人不對付,但古話怎麽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還是你好朋友的終身幸福,咱們大度點兒,行不行?”

時梨:“……”

什麽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時梨簡直被氣昏頭了。

她又不做樂山大佛,她做什麽好人,她今天就是要毀了這樁婚。

“不了,我暈車。”時梨瞥了眼葉紹宇開來的車,麵無表情地說瞎話,“專暈奔馳。”

“還有暈車專暈奔馳?”葉紹宇滿臉不可置信,他是聽說過暈車的,但沒聽說過還挑車暈的,又看了眼祁則,想幫他努努力,“那什麽…..我們兩個人換一下。”

祁則上下掃了眼葉紹宇:“你要做什麽?”

“我能做什麽?”葉紹宇覺得祁則太不了解他的心了,“當然是你開我的車送季明枝回去,我開你的車送時梨回去。”

祁則:“……”

“抱歉。”祁則也不打算明白葉紹宇的心思,完全沒給他機會解釋,一本正經地做解釋,“我沒開過奔馳,不會開也不打算開奔馳。”

一個暈車專暈奔馳。

一個開車就不會開奔馳。

“你他媽……”葉紹宇就不明白了,一個兩個的都不讓他省心,他的奔馳怎麽就這麽不受待見,“滾滾滾,我不幫你了,你千萬別開,後悔去吧,你一個人送倆,行了吧?滿意了吧?今天晚上繞全城跑吧,累不死你的。”

葉紹宇不摻乎晚上這趟渾水,帶砸砸開著自己沒人愛的小奔馳走了。

祁則跟時梨還有季明枝三個人一塊兒上了車,祁則在前邊開車,時梨跟季明枝兩個人坐在後邊的座位上。

趁著車內光線暗,坐在季明枝旁邊,時梨的視線來回在兩個人身上過。

高中那會兒,祁則確實是先跟季明枝說的話,當時班主任把他安排在季明枝後邊的一個座位,兩個人坐前後座低頭不見抬頭見,反而是她正兒八經跟祁則說話的時候已經到了月考,還是因為祁則是新來的轉校生,沒成績才安排在自己後邊。

時梨眉頭就沒鬆下來。

葉紹宇在包廂裏分析她跟祁則兩個人的關係,現在能坐在一個桌子上心平氣和地說話也多虧了季明枝,兩個人是有了共同的目標,這才聯合起來一塊兒撕了任子超。

兜兜轉轉,全是為了季明枝。

那麽他曾經對自己的好呢?

幫自己請了體育課的假,忍著惡心不願意看她不高興,幫自己堵酒帶自己出逃,時母病重那會兒一直陪在她身邊。

祁則對自己的好不是假的。

但他為什麽會喊季明枝出去,還是當那麽多人的麵,專門叫了她。

即使時間過了這麽久,自己努力跟上祁則的每一步,但時梨還是想不明白。

祁則送時梨回過季明枝家裏,不用多問,先到的地方也是這裏,把季明枝送下車,祁則把車開到拐角,又停了下來。

眼前的風景猛地不動,時梨愣了下,下意識轉回頭,去看駕駛座上的祁則,她甚至在想祁則現在是不是達成目的了,就要始亂終棄了,送完季明枝就懶得送她了,也不擔心她了,就要把她丟在這裏,讓她自己回家。

輸人不輸陣,時梨手已經握到了門把上,就看見了前邊的反光鏡裏,祁則的視線抬起來,隔著鏡子也對上了她的眼:“下車,坐前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