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青龍白蓮

龍玉承掀開布簾,見自己這小舟已經不再向前劃行,反而是靠向大江南岸,再一轉頭見其他的舟子此刻都是急急的向岸邊靠去,都不敢沿江繼續而下,心中驚訝,回頭道:“船家,出了什麽事情?”那船家雙手用力劃槳,操舟的速度比剛才快了甚多,也不抬頭,答道:“是青龍門,這號角聲表示他們派中出了大事了,此刻一定是封鎖了下遊江麵,公子,你到船艙中好好歇息一番,我們到江邊打探一下,等事態過去,再順流而下吧。”

龍玉承聽老船家如此回話,點下頭,道:“不急,不急,老人家你盡管慢慢走就是了。”墨蘭姑娘在一邊心中想:你倒是體貼的很,但是這般耽誤,若是誤了你的行程,……,想到這裏不禁也手上用力,在一旁幫爹爹劃起槳來。

龍玉承在船頭轉眼望去,見千舟萬帆此刻都一分為二,有的是向江北劃去,有的是向江南岸劃去,大江之中倒是一個舟子都走的不剩。又轉頭問道“船家,那些舟子為何去了江北?”船家喘息了一會,才道:“我們大江兩岸的船家要麽是投靠了青龍門,要麽是供奉著白虎門,從無轉圜,兩邊都登記造冊,備錄在案,那些往江北去的,都是白虎門下的船戶,此時有事發生,當然是要過去受得庇護。”

龍玉承聽到這裏才心中恍然,嗯了一聲,見這老人家和墨蘭姑娘齊力,小舟行駛甚快,不一會便要到南岸邊,那裏早已停滿了客舟,稀稀落落的斜靠在岸邊,聚作一處。船家又劃了幾下,轉頭道:“公子,你與夫人隻管在艙中休息,外麵的事情不需理會,等事情過去了,老朽才來叫你。”

龍玉承見船家和墨蘭姑娘臉上都是一片焦急之色,心知他們是一番好意,點一下頭,低頭又走進船艙裏麵,見寧秋寒還好好的坐在小塌之上,便仿佛剛剛自己出去,一動也沒有動過一般,不禁微微一笑,心想:寧秋寒這小丫頭從小性子就執拗潑辣的很,隻是這次跟了自己出來,倒慢慢變得溫婉了不少。

寧秋寒見龍玉承進來,也是一笑,道:“色狼,外麵出了什麽事?”龍玉承搖搖頭,走過去坐下,道:“好像是青龍門裏麵出了些事情,此刻已經封鎖了下遊江麵,大江上的舟子都隻能靠岸等待了。”

寧秋寒點一下頭,道:“青龍門的掌門號作‘翻江蛟’李天傲,據說是水上鐵掌功厲害的很,我哥哥說他一掌打下去,便能讓大江浪水翻湧過來,倒不知是不是言過其實。”

龍玉承靠坐到小塌裏麵,輕輕掀開了舟子一邊的窗簾,透過木竹匾的小窗向外看去,見到外邊江岸停滿了其他的小舟,舟上的船家大多已經上了岸,正聚在一起大聲詢問發生了什麽事情,自己這艘船上的老人家也落下地,走了過去。過了好一會,從岸邊山坡上走下來幾個人,紅頭巾包住頭發,一人手裏拿了一展旗旌,上麵一個大大的李字,想來應該是青龍門的人來了。

龍玉承正向外看,突然聞到身邊幽幽一陣香氣傳來,轉眼見寧秋寒也坐了進來,靠在自己身上,小腦袋湊過來也從這個小木竹窗戶看出去,隻得輕輕一笑,向一邊讓了讓,使她也可以看出去。兩人再向外看去,見那幾個漢子一路跑到岸邊,其中一個大胡子對船家們喝道:“所有船戶聽好,你們舟子裏現在都要接受檢查,現在你們都回到你們的舟子上去。”說完大手一揮,要這群船家散開各自回去。

那些船家裏有一些年輕氣壯的,聽到這麽說,不想擾了舟子裏的客人,麵色猶豫,其中一個大聲回道:“那如何使得?客人此刻都還在船艙裏,怎麽能說搜就搜?”

大胡子麵色一惡,冷哼道:“你這小客船裏麵難道載的是王公貴族,豪門大閥不成?我們青龍門要搜的舟子,沒有一個敢說個不字的。”說完將那個回話的船家一手抓起來,狠狠向後一推,怒喝道:“還不滾回去?”那回話的舟子被大胡子一推,連退幾大步,還是站立不住,一屁股又坐在地上,差點就掉入江水中,其他那些船家看到這架式,哪裏還敢多言,隻得悶頭各自回到自己船上。

寧秋寒在小窗上見那些青龍門的門人行為,不禁皺眉道:“這青龍門人行事如此驕縱,比我們連環寨氣焰還要囂張,哼。”

龍玉承在一邊搖搖頭,隻是不說話,再看過去,見自己這舟子的老船家也悻悻的走了回來,一邊聽到墨蘭姑娘嬌喚了一聲:“爹爹。”老船家隻是歎口氣,卻沒答話。那幾個漢子便順著這些舟子一艘一艘的搜查過來,其中一個,麵相甚是陰騖,搜了幾艘舟子之後,轉到龍玉承所乘的這艘上,叫道:“肖老頭,你今日載的是些什麽人?”

那老船家咳嗽一聲,答道:“大爺,老朽載的是去蘇州的公子,這時眼見時辰耽誤,大爺能否行個方便,讓老朽這船先過去了?”那陰騖漢子嘿嘿一笑,道:“方便?若是誰都要行個方便,那我這差事也不用當了,總壇豈能放過我?”說完推開老船家就要上船搜查。

寧秋寒見這勢頭,又哼一聲,回臉看龍玉承隻是看著窗外,卻不說話動作,心中卻是篤定,暗道:色狼必不會坐視不理,讓這些惡人得逞。

那陰騖漢子推開老船家,一腳踏上舟子,卻見人影一閃,一個人站在了自己的麵前,仔細一看卻是個靈秀的小姑娘,一雙大眼睛,如雲青絲垂在身後,一身花布緊身衣服襯的胸部鼓囊囊的。

漢子目中一亮,哈哈笑道:“肖老頭,這就是你的女兒麽?多時沒見已經長得這般水靈了。”說完對著墨蘭哈哈笑起來。墨蘭姑娘卻是一皺眉,道:“你……你不能上去,裏麵的人你不要打擾。”

漢子聽得哦了一聲,笑嘻嘻的道:“為何我打擾不得?莫非你這個小丫頭也思春了,藏了個漢子在船艙裏麵?”墨蘭姑娘聽他言語粗魯,被他說的麵色一紅,嘴上卻堅持道:“你就是不能上去,我們這裏沒有你們要找的東西?”陰騖漢子嘿的一聲,沉下臉唬道:“你知道我們青龍門要找什麽人,什麽東西麽?”

墨蘭姑娘搖搖頭,卻是也不讓開,一臉堅持,那陰騖漢子道:“我們找的是傷了我們門主的刺客”

墨蘭姑娘聽他說的嚴重,急道:“船上的公子是從北方來的,卻不是打傷你們門主的人,你們不要去打擾他。”

陰騖漢子見墨蘭姑娘急的快哭了一般,嘿嘿一笑,道:“若我不上去搜查也可以,隻是……隻是麽。”說到這裏更是得意的笑起來。墨蘭姑娘聽得心中一動,接口道:“隻是什麽?”

陰騖漢子又嘿嘿一笑,才道:“隻要小丫頭你好好的陪我一晚,伺候的六爺我舒服了,我就放過你們這個舟子,讓你們過去?”

墨蘭姑娘聽得麵上通紅,心中厭惡不已,趕緊低下了頭,卻還是站在上船的地方不讓開,一旁的老船家再也聽不下去了,搶一步,道:“六爺,小女還是沒有嫁人的黃花閨女,您便放過她吧。”陰騖漢子道:“哼哼,放過她,她能跟了我武老六,那是她的福分,你們家有我撐腰,在這江南也可以抬起頭來,你這老頭子還有什麽不答應的?”

老船家無論那武老六如何說就是搖頭不答應,墨蘭姑娘站在船尾,心中猶豫難過,轉頭看了一眼船艙的位置,隻覺得自己心中萬事總是沒有如意的結果。

老六再說幾句,已經漸漸不耐煩了起來,又喝道:“閃開,老子今日是舟子也要,人也要,再擋在這裏,莫怪老子翻臉動手。”說完伸出手徑直向身前的墨蘭姑娘抓去。

墨蘭隻是一個船家女子,卻無武功,武老六一手抓過來,出手甚快,轉眼即到身前,無從躲避,心中不免淒苦,隻得閉上眼睛渾身顫抖起來。墨蘭顫抖了一會,卻感覺武老六的一隻手半晌也未抓到自己身上,心中奇怪,不禁又睜開眼睛,卻見武老六啊的一聲,閃身退後到岸邊站住,一雙陰騖的眼睛滿是驚訝,四處打探,剛剛伸出的右手上滿是鮮血,仿佛已經抬不起來了一般,隻是用左手扶住,渾身疼的巨顫。

寧秋寒剛剛在小窗戶上,看著外麵發生的一切,當聽到那老六讓墨蘭姑娘陪他一夜就放過這舟子,不禁輕輕呸了一聲,又見到老六翻臉動手,心中不禁擔心起來,卻見龍玉承轉頭看著自己,微微一笑,右手一抬,一個小小的東西嗤的一聲穿過小窗,飛了出去。

再看見那老六右手滿都是鮮血,退到了船下,滿麵驚恐的四處查看,這才噗嗤一下笑出來,回頭道:“你這個色狼,不到最後危急時刻總是不會出手的。”這話雖然調笑之語,但是麵上神情卻是深情無限,又是自豪,又是嫵媚。老六驚恐了一會,到處查看卻不見任何異常,剛才那東西飛來極快,自己隻隱約聽見絲的一聲輕響,就手上一痛,連飛來的是什麽暗器都沒有看清楚。

老六等了一會,膽氣又壯了起來,喝道:“誰哪個不長眼的暗算你家六爺?有本事你給老子站出來。”剛一喊完又四處查看起來,卻見門中其他幾個兄弟還在那幾艘船上搜查,此時舟子雖林立,但是卻無一人看著可疑,心中更是驚疑不定。

墨蘭姑娘本來心中淒婉,卻見那凶惡的老六不知被誰教訓了,不敢過來,這才寧靜下來,忍不住又回頭看了船艙一眼,仔細一看,隱約從艙邊的小窗戶上看到一雙眼神,仿佛明亮的很又是熟悉,心中不由得一動,癡癡的想了起來。

龍玉承見寧秋寒調笑自己,也不在意,轉回頭來,笑道:“秋寒,我身上的銀子都被我扔出去了,這下我可沒錢付賬吃飯了,隻好吃你的了,你可帶了有足夠的銀子在身上?”

寧秋寒小臉一挺,脆聲道:“沒有沒有,我身上也沒有一點銀子,這下要餓到你這色狼了。”說完又是咯咯的掩嘴笑了起來。

龍玉承聽得一臉失望,突然眼睛一轉,道:“真的沒有?我卻不信,我得好好搜搜,說不定秋寒藏了好大一錠銀子在胸前,故意不拿出來罷了。”說完雙手一伸就要向寧秋寒懷中搜去,寧秋寒玉臉大紅,不依的掙紮起來,嘴中卻嬌呼道:“色狼……死色狼……你又要對我使壞了麽?你……你……哎呀。”

龍玉承和寧秋寒鬧了一會,耳中又聽見岸邊的山坡上“嗚嗚”的號角又傳了過來,一連四聲,每一次都急過前一下,不禁停下手,又轉頭看去,老六仍是一臉驚疑的站在岸邊,此時是進也不是,退更不甘,那邊幾個漢子聽到這幾聲號角,卻不再搜查,都跳下船來,相互招呼一聲就要上山。

大胡子見老六仍是站在那邊不過來,忍不住急喝道:“老六,你作什麽?門中召集,你還不快快回來。”

老六吃了暗虧,心中不甘就此罷休,但是此刻總壇召集又不能不去,想了一下回頭對老船家咬牙怒道:“肖老頭,你不要再犯在我的手上,不然我定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說完哼一聲,急急向大胡子那邊跑過去。

龍玉承看的心中一動,知道他們派中定是出事,這才緊急召喚門人回去,不由得回頭對寧秋寒說道:“秋寒,我們兩個身上都沒有銀子,眼見這一路走下去甚是困難,不如我們去找老六他們那裏借一些過來使使,你看可好?”

寧秋寒聽他一說,便知道他是想去看看熱鬧,想到這裏淡淡一笑,道:“要去借錢便你這色狼自己去,這次你作壞事,就跟我沒半分關係了。”

龍玉承見寧秋寒擺出一副初見她時的清淡模樣,哦了一聲,道:“那好,秋寒你好好呆著,我一個人去上麵看看就回來。”說完再不說話,從小塌上起身就要出艙而去。寧秋寒見這壞蛋吃定自己,一點也轉圜,心頭一急,呼道:“你這色狼……”說完也趕緊爬起來,跳到龍玉承身上,對著他的胸口好好的咬了一口,才滿意下來。

龍玉承哈哈一笑,道:“這下你自己跳過來,可怪不得是我拖你下水的了。”說完扶起寧秋寒一起走了出去。

墨蘭姑娘見那些青龍門人來的也快,去的也快,心頭呆呆的站在船尾,老船家眼見危機剛過,也是歎了口氣,抽出煙杆吸了起來,轉頭見那船艙裏的公子和夫人走了出來,不禁問道:“公子,你們要上哪裏去?”

龍玉承微微一笑,從懷中掏出一錠大大的銀子,塞到老船家手裏,道:“老人家辛苦了,不必再送我們了,我們自己再從陸路去蘇州就好了,你們就此回去吧。”

王老船家低頭看自己手上的紋銀甚大,便是付過路費仍剩餘很多,忙搖頭推拒道:“我們還未將公子送到地頭,這酬金怎麽能收下?”

龍玉承又一笑道:“老人家,您年紀也大了,這趟為了我們得罪了青龍門的人,這路水路以後行走更是要小心謹慎才好,若是您呆到重陽之後,在這地頭混不下去,便去到北岸鎮子的金玉錢莊,拿出這錠紋銀說要見掌櫃,必會有人接待於你。”說完將那錠銀子強行塞到老船家手中,不再多話,轉身牽了寧秋寒的手,一起跳下岸邊,向山上走去。

龍玉承牽了寧秋寒的手一路向山坡上走去,見這山勢倒不急,甚是平緩,順著山路一路向上走去,抬頭看去見再過一會,隱約便有一些漢子站在山路兩邊,顯然是哨樁,耳邊卻聽見寧秋寒噗嗤一笑,道:“色狼,你身上分明還有這麽大一錠銀子,卻騙我說自己一點銀子也沒有了,這下可不是被我拆穿了麽?”

龍玉承苦笑一下道:“我剛剛感念老人家庇護我們之德,將我的銀子都給了他,這下卻是真的一點都沒有了。”

寧秋寒聽他說話,又咯咯一笑,伸手從自己懷裏拿出幾張紙來,此時天色已近傍晚,天空一輪紅日斜斜的照射在山道上,寧秋寒拿出那些紙在他麵前得意一展。

龍玉承仔細一看,卻都是上好的銀票,每張都是千兩之數,哈哈一笑道:“秋寒,原來你早有準備,不帶大錠的銀子藏在胸前,卻是帶了銀票出來害我沒找到,哎,我原本是想去和老六借一些銀子使使,現在看來倒是找錯了對象,真正的大財主卻是在自己身邊。寧秋寒聽到這話,忍不住咯咯嬌笑起來,眼神定定的看著他,臉上一派喜悅安樂。

又走了幾步,龍玉承伸出右手緊緊挽住寧秋寒的纖腰,低聲道:“他們此時派中有事,定然戒備森嚴,我們要上得山去,卻不能走這大道了。說話間將寧秋寒摟進懷中,伸出左手護住她的頭臉,身子一縱,舍了大道,鑽進旁邊密實的樹林裏,一路飛縱了上去,這林中樹木繁多,有些地段又是懸崖峭壁般難行,龍玉承帶著寧秋寒攀爬了一會,不禁也累了,停下來喘了幾口氣。

寧秋寒躲在他胸前,見他伸出左手衣袖護住自己,不讓自己被身邊的樹葉草叢劃到,這會又聽到他輕輕的喘息出聲,心中感動,伸出自己的小手撫了撫他的胸口,嘴上卻是咯咯輕笑道:“色狼,無論你是在點連環寨還是到了青龍門,總是愛走小路上山的。”

龍玉承嗬嗬笑道:“這次可沒有像你這樣的美人讓我偷了。”寧秋寒聽見他笑話自己的事情,知道自己總是說不過他,啐了一口,道:“色狼就是色狼,總是正經不到一會。”

兩人再休息一下,龍玉承又摟緊寧秋寒,再向上躍了去,過了小半個時辰,看見上頭一片密林,此時天色已經暗淡下來,紅日已經垂下山頭不可得見,隻隱隱從天上的霞彩中反射一些光芒,龍玉承聚一口氣,腳下一踩身下的樹幹,嗖的一聲竄了上去,一路上樹葉襲來,龍玉承趕緊一低頭,將寧秋寒抱在懷中護住,再過一下才穿出這片密林,落到一顆高高的樹上。

這顆大樹便長在青龍門山頭的山崖邊,參天蔽日甚是繁密,此時天色已經逐漸黑暗,龍玉承瞧不清楚山崖那邊的情況,便想再休息一下才躍過去。寧秋寒從他懷中輕輕抬起頭來,見自己二人已經穿過山路上的所有樹林,落到了最上麵的一棵大樹上,此時二人身下就是萬丈懸崖,不禁心中一緊,雙手死命的抱住他,小臉緊緊的貼在他胸前,同時聽到他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節奏竟然隱隱相合了起來。

龍玉承又歇息片刻,正要躍過山頭,突然聽到對麵一個略微蒼邁男子聲音輕輕笑道:“李師侄,現在我們到了這山最角落的懸崖邊,這裏總是安全無患了吧,你這性子當真是謹慎的可以。”

此時天色黑暗,龍玉承和寧秋寒又是躲在山邊懸崖的大樹上,樹枝樹葉茂密,隻能聽見聲音,卻見不到對岸的人。

過了一會,另一個年輕些的聲音小聲接口道:“師叔,不是我小心謹慎,隻是我們現在大事未成,正到關鍵時刻,萬事還是留意一些的好。”聽這語氣應該就是那個劉師侄了。

龍玉承和寧秋寒在樹上聽得一凜,都心想:這二人有話不好好說,卻跑到這懸崖峭壁邊來講,顯然是要說些辛密事才對。想到這裏寧秋寒又將小腦袋靠在龍玉承身上緊了緊,小嘴卻是緊閉,一點聲響也不發出來。

前麵說話的師叔又嗬嗬一笑,道:“師侄,你這性子可一點也不像我師兄,我師兄是個至情至性的人,頭腦雖簡單,但是義氣凜然,你卻是小心翼翼,步步為營,心機深沉的可怕。”

師侄聽到這句話,仿佛頗不耐煩,搶道:“師叔,偷襲師傅的刺客可是你派來的?”

師叔又嘿嘿一笑道:“難道你不希望你師父被人殺了隻要你師傅在這青龍門中哪裏還有你李師侄的位置?”

師侄聽到這話,不禁哼了一聲道:“師父偏愛那個姓杜的小子,一身功夫盡數傳了給他,既然他待我不仁,卻也怪不得我對他不義。”

師叔又嘿嘿一聲,仿佛幸災樂禍道:“杜康品比你晚入門,隻不過他多讀了幾年書,師兄便處處偏袒於他,不光一身武功傳了給他,甚至我看這掌門位置也是留給他的,師侄,我要是你,心中也是難以服氣的。“師叔頓了一下,又嘿嘿一聲,道:“這次我們定要趁派中大亂之際,逼迫師兄先將掌門位置傳了給你,哼哼,如此一來,杜康品不就是賢侄你手中的棋子一般,任你擺布?”說完又哈哈大笑了起來,聲音頗為得意。

李師侄聽到這裏,嗯了一聲,沉默了半晌,才道:“師叔,不是侄兒多心懷疑你,隻是這般作法對你有什麽好處?你為何要處處維護於我?”

師叔頓了一下,嘿嘿道:“師侄,自從你小時候來這青龍門,我就對你另眼相看,一直覺得你將來正是人中龍鳳,我青龍門要興旺起來,壓倒對麵的白虎門,靠的人正是你這樣的才行,杜康品雖然知書達理,但是我們這輩江湖人物成就功業,憑的都是手中的兵器和胸中的計謀,學習的都是曹丞相‘寧願我負天下人,也不叫天下人負我’的訓話,你去與人講大道理,有誰會聽得進去?”

師侄聽了這番話,哦了一聲,想了好久,又道:“師叔,你莫將小侄看低了,你這番話說出來給那姓杜的小子聽,他定然是相信不諱的,隻是你這些話說給我來聽嘛……嘿嘿就…師叔聽到這幾句,嗬嗬幹笑兩聲,道:“賢侄你可莫當我這是推脫之詞,我這正是在給你講人生道理,我叫你給李天傲下藥你總是猶豫不決,舉棋不定,心中急切,我這才幫你花錢雇了殺手。”

師叔說到這裏頓了一下,接著道:“至於我嘛……”語氣之中猶豫了一會,又道:“幾十天前,我在江湖上遇到了白蓮教,他們的使者是一個妙曼無雙的仙子,那仙子無意中碰到我,聽說了你和我在派中被人擠兌的情形,對我們的遭遇大是同情,這才給我出主意讓我這般助你行事。”

師侄在一旁聽得哼了一聲,道:“她讓你這般助我?可有提什麽條件?”

左師叔嘿嘿一笑,道:“嗯,這仙子說以後倒是有些事情要用到我們的,隻是現在時機未成熟,不方便提出來罷了。”

師侄哈哈笑起來,道:“那師叔你又落到什麽好?”

師叔嗬嗬,嗬嗬的笑了幾下,才遲疑道:“那仙子長得冠絕天人,雖然我沒有看到她的全貌,但是隻看她風標氣度來說,真是我這生平從未見到過……”

師侄聽這話,哼一聲搶道:“所以師叔到時候是想,我們在派中作主之後,好有資格去迎娶那位仙子了?”

師叔嘿嘿兩聲,卻不作答,師侄歎口氣,又道:“隻是師叔你已經有了家室妻兒,平日裏看,倒也幸福美滿的很,為何又要這般?”

師叔也歎口氣,道:“不是怕賢侄你笑話,我自從見了那仙子之後,再回來看見自家的黃臉婆,是怎麽看怎麽不順眼了,隻覺得一輩子要是和那仙子生活在一起,那才是神仙美妙的日子,若像現在這般碌碌的活一輩子,那我倒寧願死了的好。”

師侄哼一下,道:“師叔你張口閉口仙子,仙子的,隻怕卻是連人家的姓名也不得知吧,人家又怎麽會嫁了給你?”

師叔聽了這話,仿佛心中惱怒起來,哼一聲,道:“那是我自家的事情,就不勞賢侄你操心了,現下我們隻要想好怎麽才能作完這剩下的事情,助你好好登上掌門的位置,就行了。”

師侄聽他這句話,隻是嘿嘿,嘿嘿的笑,再不答話,左師叔歎了口氣,才道:“好了好了,賢侄,我們這就回去,出來的久了,不要引起別人的懷疑。”說完對岸就再無聲響,顯然是兩人一起離去了。

龍玉承代這寧秋寒潛進聽樓抬頭望去,見前麵大堂盡頭有一個寶座,下首兩邊各有幾張凳子,此刻那寶座上坐了一個老者,一身褐色的錦袍,坐在最高處,靠在寶座背上,精神甚是委頓。

上座的老者抬頭見下麵兩人,皺皺眉,拍了一下身邊的扶手,輕輕喝道:“李躍你來幹什麽。”這聲音雖不大,但是氣勢倒是威嚴。李躍麵上猶豫了一會,咬牙跪下道:“師父,你操勞一生,將這青龍門發展到現在這般規模,也辛苦的很了,現在師父你身子不好,躍兒懇請師父看在整個青龍門的麵子上,將這掌門的位置傳授給我,我接過師父的衣缽,定然會將青龍門發揚光大,決不會讓江北的人看我們的笑話。”

李天傲聽得心中大驚,轉過頭來,看著跪在麵前的李躍,伸出右手,口中“你……你……”的說不出話來,站在一邊的杜康品卻是受了一驚,顫音道:“李師兄,你……你怎麽能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你這不是要謀朝篡位麽?”

師叔站在杜康品身後,突然呼的一掌切在杜康品的背心,嘿嘿一笑,道:“師侄,我說了你不清楚事情狀況,最好是少說話的,你卻怎麽總是不聽呢。”杜康品被師叔李嘯偷偷在身後打了一掌,啊的一聲,雙眼一黑,昏了過去。

李天傲萬萬沒有想到事情如此演變,伸手指著李躍和李嘯,道:“你們……你們是想謀反了?”

李躍此時才抬起頭來,懇求道:“師父,弟子被你撫養長大,絕不敢有一絲對你不敬的心,但是現在事情緊迫,就請師父傳了這掌門傳給弟子吧,弟子發誓決不會讓您老人家失望的。”

李嘯卻在一旁道:“師侄,你盡羅裏羅嗦些什麽,殺了他不就萬事都成了麽?”

李天傲心中又是驚恐,又是難過,聽到李躍又道:“師父,您還是答應了我吧,隻要你答應我作掌門,我保證一輩子好好侍奉你,決不會對你有一絲失禮之處。”

李天傲心中驚怒,正要喝一句臭罵過去,突然聽到耳邊一個聲音輕輕道:“老前輩,您不妨先與他虛與委蛇一番,等他們狼子野心盡露,才一起揭發他們才好。”

李天傲聽得心中又一驚,暗道:這是何人,他躲在哪裏。”

李嘯在一旁聽了李躍的話,歎了口氣,道:“師侄啊師侄,你莫不是要學那康師侄,總是婦人之仁才好,現在正是你建功立業的好時候,你心中還是猶豫有什麽用?”

李躍聽到這話才抬起頭來,看了幾眼師父,又想起師弟,牙齒一咬道:“好,就請師叔先在此照看一下,小侄去下麵安排停當馬上上來。”說完站起身子,幾大步噔噔的下了樓,對下麵的漢子們喊道:“今日師父說累了,你們就先回去歇息吧,明日一早再來,師父還有事情宣布。”下麵那些漢子聽到這個話,轟然是一聲,又交頭接耳的下去了。